47、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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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已过，许是仰慕盛唐之遗韵，太子在京兆府多留了些时日。
晚来疾风起，这一路不曾闲暇，明日又将启程。巡营归来后，一盏孤灯相伴，江御北提笔沉思：离家许久，还未曾寄过一封家书，已入初冬气寒霜冻，不知祖母可曾及时添加寒衣；玲珑是否……
思及此，江御北骤然搁笔，抬头望向空中一弯残月，冷辉溶溶。出发之时，她在城楼送别之时的那泓凄迷不舍的泪眼，一直深深烙在他的心里。只是，她的眼中能映入自己，而她的心里进驻的最终却只能是别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江御北西出长安，前路漫漫；玲珑应天府中，初尝相思。
大宋应天府
“小姐，今日似是又凉了一层，还是将披帛穿上吧！”小雨儿知道小姐素喜淡色，特地选了件雅青的披帛。
玲珑望向窗外，日光微淡，菊花凋零，隐隐竟有了些霜冷风寒之感。师父西巡已有一月，不知现在行至何处？
虽然平日师父在堡内也只是冷峻严苛，对自己亦有颇多限制束缚；如今他不在堡中，曾祖母向来疼爱自己，眼下更是由得自己无所拘束，只是自己反倒是不适应了，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念及几日不曾见过姑姑，一清早玲珑便往晴翠阁走去。行至花园正遇上阿福，上月昆仑班来府上演出了两场，老夫人甚是满意。眼下到了月初，是否近日让昆仑班再至府上，老夫人让阿福问问表小姐与玲珑小姐的意思。
此时正好遇见，于是阿福上前问候道：“玲珑小姐，早安！”
玲珑一见是阿福随即回以微笑。阿福随即请示道：“这会正遇着小姐，阿福有一事禀明，眼下又到月初，老夫人有意让昆仑班再到堡中演出一场，请问小姐可有中意的戏目？”
玲珑这才记起上个月师父走后，昆仑班便来御风堡演出了一场皮影戏，应该是姑爷爷请来替曾祖母解闷逗趣的吧，玲珑思忖着。当时的剧目不太记得了，只知道是热闹有趣的，曾祖母甚是欢喜，当下就打赏了不少。
以前心心念念地惦记着皮影，真是请班子来堡中演出，玲珑却反而提不起兴致了，整个人都似是怏怏的。眼下见阿福等着回应，便随口道：“我没有什么特别要求，曾祖母喜欢的，玲珑也喜欢。”
阿福听罢，还礼后转身离去，刚走几步便听到玲珑小姐在背后唤住了他：“阿福，你眼下可有事要忙？我……”
阿福见玲珑小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忙停住脚步答道：“阿福眼下并无什么要紧之事，玲珑小姐有事只管吩咐。”
玲珑心中一喜，眸子顿时清亮起来：“阿福，等下可否陪我去应天府集市中逛逛？”
阿福听罢面有难色，迟迟没有吱声，其实季爷特别交待过：如若玲珑小姐想要外出，可以从府中挑选两三个精干的小厮和婆子一路随从保护，只要不引人注目，不出应天府即可。
只是玲珑小姐这等绝佳姿色，想要不引人注目怕是很难做到。
玲珑见阿福为难之色，便举手轻声保证道：“我不会乱跑，亦不会晚归的。”
见玲珑小姐孩童般天真之态，阿福亦不忍拒绝，便提醒道：“玲珑小姐，外出之事，阿福一个小人哪敢替您做主。请小姐先去禀明老夫人或是表小姐。”
玲珑一听也觉得阿福之话很是在理，刚好要去晴翠阁，那这事就央求姑姑去。
走进晴翠阁甚是安静，这段时日若晴姑姑也不似平日那般殷切热忱了。除了晨昏定时去往庄宜苑向祖母问安之外，其他时间整日呆在晴翠阁。
此前，玲珑几次主动去找她聊天解闷，她都神思倦怠，言语间也是淡淡的，原本丰腴的脸庞亦显得清瘦了不少……
眼下玲珑将想要外出一事语于姑姑，她也是一口应允，并无多话。
玲珑未料到姑姑竟如此轻易允许自己外出，看来这堡中只有师父还将她视为未长大的孩子，时刻想要护在身边。
得到姑姑允许，玲珑三步并两步回到千影苑中，一进闺房便冲到衣橱前，打开柜门在里面一顿乱翻。小雨儿见小姐翻出来的衣物都快堆成小山了，不知小姐是何用意，只得在一旁边收拾边探问道：“小姐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在这衣橱之中？”
玲珑对小雨儿的话充耳不闻，只到她终于找到两套极简单素净的衫子。她递给小雨儿一件，交待道：“小雨儿，快些，我们把衣服都换上，等会阿福要随我们出去了。”
“外出？”小雨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听闻小姐让她换衣装，她忙追问道：“小姐，你不是又要作男子装扮吧？小雨儿这次可不敢。”
玲珑见小雨儿那心有余悸的神情，亦知上次外出被骗之事给她留下阴影了。于是细语安抚道：“小雨儿，这次我可是规规规矩矩地向姑姑报备了外出一事，而且还有阿福随身保护。我翻出这两套衫子，只是想换下我们身上这一身锦绣之服，如此穿戴外出便不会那般引人注意了。”
“哦！小姐考虑得真周全，是小雨儿太笨了。”小雨儿一听便匆匆地将素净衫子给小姐换上，又按照小姐的要求将她发上的珠钗之物一一褪去，只余一头如墨青丝轻泻于肩上。
穿戴妥当后，阿福已在苑外等候。见玲珑小姐一身素净衣衫竟也如此清姿动人，不禁暗自感叹。
玲珑一见阿福备下了一辆马车，还带了两个婆子与小厮。她只是去集市逛一圈就回来，用得着如此阵式？
她想这必是姑爷爷吩咐过他们的，如今自己能够自由外出已属难得，再提出“轻车简从”的要求怕是得寸进尺了。
玲珑只得乖乖地坐上马车，由着婆子小厮马夫一路人马自御风堡偏门而出，朝街市奔去。眼下先由着他们跟着，等到了集市她再想办法吧！
金秋十月正是瓜果丰硕之时，行在街市之中，嗅觉中填满皆是瓜香果熟的浓郁之气，瓦肆勾栏中清歌曼舞之姿、琵琶管箫之音于视觉与听觉间愉悦丰盈。
马车行至街市转角，玲珑吩咐道：“且在此停下，我与小雨儿在此下车往集市中逛逛；其他人在此候着，阿福一人随着即可。”
马夫忙稳稳停下马车，两个婆子将玲珑扶下，阿福见这集市之中白日朗朗，只是短短的一段路程应该也无危险，便安置好其他人，自己随着玲珑小姐朝街市中走去。
玲珑与小雨儿行在前方，阿福跟在两步远的地方。虽是素衣木钗，玲珑清亮之姿仍是引起行人暗暗侧目，引得阿福是亦步亦趋，生怕遇上个浪荡子冲撞了小姐。
玲珑循着她唯一熟悉的那条路快步往前，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可能错过她心中的那块宝地——唐记小吃。她今天就是要将那里所有的小吃都尝一尝，至于没吃完的嘛，她就打包带回家晚上再吃。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到“唐记”，玲珑便熟练地坐下，环顾四下——今日很是奇怪，平素人头涌挤的小店眼下甚是冷清，竟无一个顾客。
小雨儿见小姐坐定，便唤道：“店家，将你店内叫得出名字的小吃各上一份，酸梅汁两份。”
店家忙攒着笑脸跑了过来，对小雨儿赔笑道：“这位客倌真是抱歉，小店今日不营业，请去往别家店铺。”
“不营业？”玲珑一听店家如此说，忙凑到他跟前追问道： “不营业为何不打烊，为何还要做这许多包点？”玲珑分明看到蒸笼里还滋滋冒着热气，她好不容易才外出一趟还直奔这里，现在店家竟然告诉她说不营业，她实在是有些生气了。
谁料店家一见玲珑，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位小姐好生面熟，又联想到刚才和她一起进店的女孩点了两份酸梅汁，细细一想，便马上换了套说辞：“小店今日本是不营业的，但见小姐专程赶来，岂能让小姐白跑一趟，定是将小店中最好的拿出来招待小姐”。
说罢，店家飞快转身入内间小厨房对伙计耳语几句，那伙计听罢忙拔腿就从后门往城西跑去。
玲珑见店家刚才一直看着自己，这才想起两月前她扮男装时曾来这大吃过一回，当时还给了他一片金叶子，店家可能看着有些面熟。那天，她吃得可尽性啦，后来她就在集市中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后来又遇到了夏小二……
夏小二！
是呀，她都忘记了那夜在灯海中自己说过要去他住的地方找他的；师父一走，她竟然将夏小二也跟着忘记了。
真是该死！
玲珑有些懊恼，她总是不经意地就将夏小二忘到一边。
不过，一想起夏小二的温存浅笑，她的心又稍稍安定了些——夏小二向来善解人意，他应该不会与自己计较吧！
店家将店内所有小吃一一端上桌来，将玲珑面前的小圆桌摆得满满当当的，两大碗酸梅汁泛着诱人的琥珀色的光。
玲珑欣喜地直拍手，师父离开后的这一个月，今日应该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她开始“大开吃戒”了。
阿福和小雨儿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小姐，忍俊不禁——谁会想到这应天府中众多名门公子、少侠才俊所倾慕的梦中佳人竟是这般贪吃的模样。
言笑间，只见一骑白驹从西街奔来，于唐记小吃前匆匆隐没了马蹄声。白衣身影翻身下马，只是一眼便已寻得店中那抹令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玲珑！”他压抑住声线中无法平静的悸动，刻意装得稀疏平常。
玲珑循声回头，只见淡淡日光之下，他的浅笑仍是那般情意温存。
“夏小二。”玲珑惊得丢下手中吃食，快步跑到他面前，欣喜道：“我刚才想到你，你就出现啦！”
夏小二望着眼前素净娇柔的女子，竟有些动容——原以为她就是那般随性健忘，随时都能将自己忘掉。
在深井中，她忘了他；
在山寺中，她忘了他；
灯海过后，她还是忘了他；
他与她再三约定，她仍是忘了他；
既然，她总是在忘记他，那么他就在她最能记住的地方认真地等着她。
终于，她想到了他，而他就这般轻易地出现了。
店家望着他店中这一对似是画中人般精致的人儿，他记得一月前，这位公子来过，也是一身白衣，进店后不容分说便留下一碇黄金将他的这家店整个包下来；还给了他一张画像，要求他一见到画中女子来店中，便马上暗中通知他。
于是这一月来，他不准许店家歇业，每天都必须将店中的招牌小吃做得精美可口的，特别对酸梅汁再三嘱咐一定要新鲜酸甜；也不许对外营业，每天都只是这样开着店子等着。
终于，他等来了他想见之人。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