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祈愿 ...
-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皆寂，惟闻钟磬音。
穿过婆娑翠竹、清幽禅室，玲珑随着姑姑来到佛堂正殿。只见眼前一雄阔庄重之宝殿，面宽进深，殿高约几丈许；殿正中是一座高耸的佛坛，佛祖坐于莲台之上，慈光四顾，尊贵端庄；文殊、普贤二位菩萨分列两旁，左右皆以石塔、石狮护之；佛坛四周亦雕刻有繁复流畅之纹饰、花边与莲瓣。
此端庄肃穆之处，玲珑与姑姑在殿外亦心生敬畏，皆焚香叩首后才由殿中沙弥引领入内。
修昭大师身披绯衣袈裟威严立于大殿右前方，手持佛珠默诵经文。正殿两侧整齐打坐着数十沙弥，皆着灰色法衣，双手合十，鼓磐木鱼口诵佛经。
身入佛堂，一时间耳边只余下钟鸣诵经之声，心亦随之宁静平和。
老夫人虔诚跪拜于佛祖座下，静心祷告。玲珑与若晴姑姑赶紧跪于老夫人身后。玲珑抬头见佛祖宝相庄严，自然心怀敬意。此时，她心中亦有许多心愿祈祷——她祈求曾祖母福寿绵长，御风堡众人平安喜乐。
她祈愿师父……
思及此，玲珑低头四下观望，在众人中仔细寻着师父的身影。
只见檀香袅袅间，师父亦双手合十，微垂双目，似是在向佛祖倾诉无尽的心事。她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安详舒展之模样，他的眉睫间仿佛笼上一抹脉脉温情，让她看不真切了。
此时，她竟希望师父能如夏小二一般对她总是浅笑温存的，如若这般，那师父简直就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师父啦！
日影入禅寺，清香绕佛前。
时至隅中，一番祈福诵经后老夫人亦是累了。用过斋饭，江御北令秋月与两个婆子侍奉着祖母往后院雅筑小憩，其余众人则由修昭大师亲领着游历山寺。
玲珑此时却是精力旺盛，一路蹦跳小跑的，好生快活。自正殿至偏厅，自寺前至禅房，今日山寺甚是清静，全然没有人来上香礼佛、还愿祈福。
玲珑觉得很是惊讶，她早就听闻钟灵寺是座久负盛名的千年宝刹，亲临其中，怎知竟会如此冷清？
她忍不住跟在一位小沙弥身侧，轻声问道：“小师父，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小沙弥亦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圆圆乎乎的脑袋一副萌态，他见玲珑和他差不多年纪，便也觉亲近，忙答道：“小施主不必称小僧为师父，小僧法号司尘，施主有话尽管明示。”
玲珑遂将心中所惑一并托出，岂料小沙弥一听，似是不服气一般，一口气解释道：“施主只见眼前之景而已，今日是因为江老夫人到来，修昭大师为示尊荣才将山寺闭寺一天。敝寺应算得上是应天府乃至整个大宋闻名遐迩的寺院，平日里进寺之信众可谓人山人海，香火鼎盛，”
言及此，见玲珑恍然大悟之神情，司尘甚是得意，又接着详述道：“近年来慕名而来求姻缘的年轻人亦是越来越多，山中为此开设了不少客栈；特别是中秋佳节，不计其数的年轻男女来此还愿结缘，每到中秋月圆之时，寺前的许愿池民间亦称之为月老池，更是有许多相互爱慕的少年男女来此放许愿灯，祈求月老牵线，促成美满姻缘。彼时，施主就知道此处有多热闹啦！”
玲珑听得一阵入迷——她一直就向往灯市花会，可惜师父总是以人多拥挤为由从不让她参加；眼下，原来毓秀峰中的钟灵寺竟有如此盛大的节日，师父选择来这里，真是明智之举。
玲珑一时心潮起伏，拉着小沙弥的衣袖，欣喜问道：“司尘，你说的可都当真？”
“出家人岂会打狂语？”司尘郑重地念了声“阿弥陀佛”。
修昭大师见小沙弥凡心未泯，不禁轻咳道：“司尘，佛门净地切不可胡乱语之。”
司尘闻师父教导之言，亦不再言语。玲珑却将这些牢牢记在了心里。中秋之夜，她定要去月老池前看看热闹。
次日，玲珑央求师父让她在寺院及山中逛逛，师父思量片刻令阿福与小雨儿贴身跟着。
三人来到寺前，果真如司尘所言，今日钟灵寺与昨天已大相径庭——山间香道上男女老少往来如梭；大雄宝殿中焚香祈福之人接踵而至；许愿池前善男信女纷至沓来……
这佑大一钟灵寺早已不似想象中的佛门清净地，倒似是游山玩水、踏青赏秋的一处热闹景观。
此时，本也是山中秋色正浓之时，朝露轻雾、层林尽染、山花烂漫、秋潭冰蓝，礼佛之余能赏得如此仲秋美景，惹得人潮如织也在情理之中。
玲珑正乐得其中，她轻快地穿梭于人群之中，一路摘花追蝶、临溪戏水。这会儿正是人声鼎沸之时，紧张得阿福和小雨儿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小姐会在人群中走失。
在这明净的山水之中，玲珑如一头活蹦乱跳的小鹿肆意奔跑。蓦地，她似是看到一道白影从视野中一掠而过，她使劲地揉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那是一道极快的白影，在自己眼前若隐若现的，好象要带自己去往一个地方。
玲珑一时好奇便随着那道白影越跑越快，直急得阿福与小雨儿一路气喘吁吁地追着，一面在后面唤道：“小姐，你慢点，等等我们。”
那道白影也似是知道后面有人跟了上来，轻盈一晃竟凭空消失了。玲珑忙追上前，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丝痕迹。正待她欲颓废离去时，似是有东西从她的头顶飘然而下。
玲珑一抬头，果然见一只粉色蝴蝶翩跹而下。她伸手去抓，那片粉色却柔柔地落在了她的掌心——原来那并不是一只真正的蝴蝶，而是粉色薄纱制成。
玲珑凑近细观，好精巧的手工，不细观竟如真的一般。
咦——
这蝴蝶纱翅之上竟还刺绣着两行蝇头小字：
今夜月上中天，移步许愿池前观之。
约定，保密。
玲珑正琢磨之际，听得阿福将至身侧，她忙将纱翅粉蝶藏匿于宽袖之中，如无事一般应承转身。
阿福见小姐停步，忙上前示道：“小姐，已近午餐之时，我们且回寺内，不让众人候着。”
玲珑顺从地点点头，三人又沿着原路返回。匆匆用完午餐，玲珑只托故全身困乏，避开众人回到房中。
暖阳当空，午后雅筑之中甚是清静。只见，奶娘与小雨儿在外间闭目小憩，玲珑轻轻关上内间房门，迫不及待地将袖中粉蝶拿出再细细研究。
可翻来覆去地，除了纱翅上两行小字，再无其他特别之处。玲珑捧着粉蝶一阵自言自语：“你为什么会落在我的掌中？你的主人是谁？今夜月上中天之约定……”
玲珑轻蹙眉心：这莫不是哪对小情人之间的秘密约定，眼下“情报”被自己无意中所获，该不会因此误了约定而断送一段好姻缘吧！
她又胡思乱想一番，终是没有头绪，只急得在房中乱转悠。少顷，忽闻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分明是朝着自己的卧房而来，玲珑只得慌忙将粉蝶胡乱塞入枕旁。
外间，只听得小雨儿应道：“少主，您来了。我先去看看小姐可醒来了？”
不待小雨儿前来，玲珑主动地将门打开。前段时间，师父对她总是忽冷忽热的，来寺中这两天她正乐得师父无暇顾及她。这会儿只见师父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玲珑亦不知何意，便只唤了声：“师父！”
江御北走进玲珑房中，只是一眼便问：“没有休息，为何将房门紧闭？”
玲珑有些心虚，支吾道：“我，只是，可是谁规定了关上房门就一定要休息的。”
江御北一时语塞，也不再与小妮子斗嘴，只是将食盒置于桌上，吩咐道：“这是季爷爷差人往城中采买的一些糕点，他担心这几日在寺中整日饮食斋饭，大家会不习惯，所以差人买了一些平日里爱吃的。”
玲珑一听顿时眼中泛光，师父不提还好，这两日顿顿青汤素菜的，她早就有些撑不住了，真不知这寺中小师父们如何熬过来的。
她忙打开食盒，哇！这里面竟真是平日里她最爱吃的——灌浆馒头、梅花包子、桂花糖饼，竟然还有她的至宝酸梅汤……
这一刻，她都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可是，玲珑不禁问道：“姑爷爷怎会如此清楚我爱吃的东西？”
江御北无法直视玲珑“诚实疑问”的眼神，只得敷衍道：“有好吃的就行了，别到处提问。”
“哦！”玲珑也不管那许多，随即狼吞虎咽起来。江御北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吃得满嘴油腻的滑稽模样，无奈地从旁拿来湿绢，时时不忘提醒她擦拭干净。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别一吃完就倒头睡，这样醒来胃会不舒服的。”又让小雨儿备好一壶温茶，这才离去。
玲珑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一阵走神——
师父今天是怎么啦？
完全不似平日冷面臭脸，这般体贴让人好不习惯。
难道真是昨日的祈愿灵验了？
如若成真，那这钟灵寺便是这世上她最向往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祈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