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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山寺 ...

  •   毓秀峰,是位于应天府城廓北面四十里开外的一处秀美灵峻之山峰,亦是一处香火鼎盛的礼佛圣地。隐没于山腰的钟灵寺向来是应天府中达官贵人、虔诚百姓的祝福还愿之去处。
      寺院经年人潮如织,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然寺庙之后院却独辟蹊径,与前院截然分开,于山谷中独辟一处清幽雅静之处,专供皇室贵族清修斋戒之用。

      钟灵寺常年受御风堡香火供奉、垂青庇佑,此番得知老夫人将前往小住几日,寺内自月初便开始清扫整理。将后院的数间雅筑拾掇得纤尘不染,屋内之物皆用上好香料细细熏过,用心之至可见这般。
      自御风堡往毓秀峰本是不远的一段路程。江御北念及祖母年迈体虚,经不起一路车马颠簸,故令队伍行进得十分缓慢平稳。
      加之午后又遇上一阵急雨,如此走走停停,原本五六个时辰便可到达的路程,直至傍晚时分才至钟灵寺。

      十余车马徐徐停驻于寺院门前,修昭大师早已率寺众于寺门前恭候。江御北与季若晴将老夫人稳步扶下。修昭大师从容上前,双手合十道:“老夫人,一路辛苦,贫僧有失远迎。”
      老夫人见大师礼节至此,忙回礼道:“大师亲率寺众迎接,老身实不敢当,眼下御风堡众人要在贵寺叨扰几日,还请大师与各位师父多多体恤照应。”

      “老夫人是有佛缘之人,到敝寺清修,此乃钟灵寺之福气,何来叨扰。”修昭大师在前引领,将老夫人与众人请进后院内堂之中。
      坐定后,江御北将早已备好的装有香火票的乌檀锦盒奉于香龛之上,面向大师虔诚道:“大师几十年如一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守住这块佛门圣地,实属不易;祖母与我感念这许多年来,大师为吾祖父、父母双亲、姑姑……,及妻儿诵经祝福,积累功德,这区区世俗之物,还请大师收下,略表江家的礼佛向善之心。”

      众人闻言一片静默,皆感觉到当少主言及“妻儿”之时,声音明显低沉到有些许颤抖,不禁都无限唏嘘叹息。
      玲珑亦心有戚戚然——师父,他的心到底有多苦?
      修昭大师闻得御北此言也不免感慨:“老僧与少主已近十年未曾相见,少主亦如当年俊朗模样。世事无常,我们应常怀悲悯豁达之心,该执念的执念,该放下的亦应放下。”
      江御北知修昭大师意有所指,只是心魔难灭,执礼回道:“多谢大师指点,御北记下了。”

      众人用过斋饭后,修昭大师又将老夫人送到下榻之处,语之数语后方才离去。女眷们皆居于院中内间,江御北、季腾飞与其他管事小厮皆安定在外间;两队守卫肃立于后院两侧,轮流置守。
      夜深人静,玲珑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照理说颠簸了一天应是极累了,奶娘与小雨儿在外间已经睡沉了,可是她怎么努力也睡不着。许是突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有些认床。

      她索性披上衫子,踮着脚轻轻地走到窗边——
      古诗有云:空山新雨后,天色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而此时山中却是令一番美景:月色弥漫,雨后轻雾笼罩山间,如轻纱,如烟云,如素锦,一眼望去虚虚实实竟如梦幻之境一般。
      雨后的空气带着饱满的湿润,山中甚是清幽宁静,立于窗前似乎能听到每一片树叶在纯粹的夜中微微的呼吸……

      细看之下,不远的山坡上似是还有点点光亮,似是一家客栈。望了一会,玲珑终是感觉有些累了,眼皮上下开始打架。她迷迷糊糊地蜷在窗边的一软榻上,沉沉睡去。
      少顷,她感觉有人一直在看着她,猛然睁开眼睛——夏小二?
      只见夏小二仍是一身月白长衫,此时正坐于窗前的一棵古树上,浅笑不语地看着自己。

      我应是太恼他背信失约了,不然怎会又梦到他?
      他又怎会知道我来了此处?
      就让他这样呆在我的梦中好了。
      玲珑疲惫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又合上眼睛安静睡去。
      夏小二见安然入梦的玲珑,眸中尽是舒畅的笑意:“傻瓜,这不是你的梦境!”

      待夏小二回到山中客栈,东方已露出鱼肚白。他换下被露水沾湿的衣衫,准备泡个舒服的温水浴,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这间客栈的客房已经全被他包了下来,此时前来的人必定是左延无疑。夏小二只得先匆匆换上一套干净衣衫,开门一看来人果真是他。
      夏小二见左延凌晨之际突然前来,应是有机要之事。于是他让店家泡上一壶清茶,边品边听详情。

      左延见二王子当下仍如此雅性,不得不愈发焦虑。他与二王子不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他从小看着二王子长大,陪他习武练剑、读书识字、贴身护卫,从未离开过半步;因此,他对二王子除了忠诚跟从,更多的是辅佐与期盼。
      眼下,见二王子将全部身心都系在一宋朝女子身上,朝思暮想,让他怎能不忧虑。
      他一再压抑着脸上那种“恨铁不成纲”的忧愤,低语道:“臣接到国中密报,请二王子即日务必动身归国。”

      夏小二见左延那忧思之态,还不忘宽慰:“左将军何须忧思至此,披星挂月地一路奔来,先坐下喝杯茶,缓缓心神。”
      左延见二王子仍是这般悠闲自得的散漫模样,更是心急如焚。他上前一步语言紧迫道:“臣接国中密报,大宋皇帝已下圣谕,令太子率六部重臣与三军将士于下月西巡边疆。这无疑是对我西夏这挑衅与威胁,国主急召二王子回国,共商对策。”

      夏小二听罢左延之言,陷入深思之中,片刻后询问道:“王兄有可举动?”
      左延见二王子终于上心了,他早已将大王子的行踪了如指掌,马上回道:“大王子主张国内立即调遣精兵良将,备好粮草,结集于东,于大宋边界之处,准备迎敌。”
      夏小二闻之急呼:“万万不可!”
      左延不知何故,慌忙追问:“有可不妥?我倒觉得大王子此举甚是;如若迟一步调兵遣将,恐大宋会于边疆突袭于我。”

      夏小二笃定地摇摇头,他多年来用心研究宋朝文化与治国方略,对大宋几代帝王可谓有很深的了解。如今的真宗赵恒,他不似祖父辈一般热衷于开疆拓土,征服异族。他本性平和甚至孱弱,从十多年前与辽的“澶州之战”可见一斑。多年来也一直与西夏、吐番、大理、西凉等国睦邻相处,边疆安宁,于大宋百姓造就了一个清平盛世。当下他已年迈,断不会在晚年挑起战乱。
      于是他将此中险境语于左延道:“此番大宋真宗令太子西巡,应只是为稳固太子在朝中地位,为太子日后即位打下坚实基础。如若我西夏贸然将国中兵力集中于玉门关一带,使西北部与辽国、西凉,西南部与吐番等国边疆兵力空虚,这才是真正置西夏于虎狼险境之中。”

      左延闻言,大惊失色。他不曾想到二王子竟对天下之势、各国利益看得如此深入通透。他们全然没有思虑到西夏远不止宋朝一个“敌人”,西北之辽国甚至比大宋的威胁更让人忌惮。如若真如二王子所言,举全国之力防患大宋之西巡,届时西北边疆岂不是白白给予辽国以可乘之机,后果将不堪设想……
      左延无法再迟疑,急语道:“二王子指点迷津,微臣惶恐。恳请二王子即刻与老臣起程归国,将这其中利弊面呈国主,以免铸成大错,危及国本。”

      夏小二面露难色,沉吟片刻。遂令左延研墨,他立于书桌前提笔疾书,陈述缘由,阐明局势。写完后,将信装入牛皮密袋之中,又以蜜蜡封之。这才递与左延,郑重日:“请左将军将此信快马加鞭,亲呈父王,吾处理完中原之事,定当速速归去。”
      左延见他主意已定,亦不再劝阻,谁无年少轻狂时。他将信谨慎放入贴身内袋当中,拱手应道:“二王子保重!老臣定当将信亲呈国主,力挽狂澜。”说罢,匆匆下楼,翻身上马消失于茫茫薄雾之中。
      夏小二望向那即将破晓之天际,他执意逗留大宋,是否会有达成所愿的那一天……

      红日穿过层层薄雾直射进雅筑,暖暖地落在玲珑身上。小雨儿一觉醒来才发现小姐竟独自蜷缩在窗前软榻之上,不禁一阵愧疚:这秋日夜晚更深露重,怕是凉到小姐了。她忙抱过一床蚕丝锦被,轻轻地笼在她的身上。
      这一觉只睡到日照中庭,奶娘早早将洗漱之物置于榻前,桌上亦备好了几碟粗粮糕点。玲珑伸了个懒腰,边梳洗边有意朝窗外望去——还真有一棵粗壮的古树,远眺去亦清晰可见树木隐映间的那间客栈。看来昨晚除了夏小二,其他亦并非全是梦境。

      恍神间,季若晴走了进来,见玲珑还未用早点,便笑道:“看来我家小玲珑昨晚睡得很是香甜,一觉好梦到天明了。”
      玲珑似是好久没有和若晴姑姑如此亲近了,此前师父不许姑姑踏入千影苑,亦禁足自己。现在可好啦!在这山寺之中,她们大可将师父暂且抛在一边,自由玩乐了。
      玲珑囫囵吃了几个鲜菜小包,迫不及待地问道:“姑姑,今日有何安排?”

      季若晴一见她那重获自由的模样,便舒心道:“今日,祖母吩咐下来,众人先随她去正殿上香礼佛、诵经祈祷,而后修昭大师将带领众人参观整个钟灵寺。”|
      玲珑听罢,亦觉得此番安排甚好。毓秀峰与钟灵寺她都还是第一次踏足,当然不能错过此间动人的风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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