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玲珑》戴领领

20、嫁娶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
　　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

　　本是暮春好时节，这几日，季若晴却无心春色将自己锁在闺房中，茶饭不思，愁容满面。
　　玲珑两日不见姑姑来找她梳妆玩耍，便实在是坐不住了。若晴姑姑生病了吗？还是在秘密地忙着别的事？她几次追问小雨儿，她也说不清楚，只道是若晴姑姑可能要离开御风堡了。
　　玲珑这一听真是急了，全然不顾平日姑姑教导的“淑女”举止，一路小跑奔往晴翠阁，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姑姑离开御风堡，她该怎么办？

　　刚进晴翠阁就见若晴姑姑无声息地倚着凭栏，削瘦的背影有些莫名的孤单。玲珑轻轻走上前唤道：“若晴姑姑，你可是生病了？”
　　若晴忙收起眼泪，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玲珑今日想起姑姑了。”
　　玲珑见姑姑眼圈红红的，心头不免一酸，乖巧地依偎在姑姑身边坐下。她从来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也不知姑姑到底是何原因伤心，只是追问：“姑姑，你是离开御风堡，不会离开玲珑的，是吗？”
　　不知为何，玲珑从小就害怕分离，她从内心深处惧怕身边的人离开。

　　季若晴转过头看着玲珑——时光如白驹过隙，她和她不觉中已经相伴了十年，她们的感情早已如亲人一般。对于御风堡主母之位，她既然已经失去了祖母的支持，那个李贞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且美貌善舞，又是出身苏州丝造大家，身世显赫。显然比起自己更为合适担当御风堡的主母、江御北的妻子。
　　可叹自己十年韶华就般付诸东流，她不甘心，不甘心。此刻她看着玲珑——这个将她视为依靠的小女孩，这个被江御北十年来一直捧在手心的小丫头。
　　蓦地，季若晴眼前一亮，她不会输，眼前这个依偎在她身边的小玲珑不正是她用来获胜的有利筹码吗？思及此，季若晴冷却的心又点点地复活过来。此刻她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玲珑，让玲珑和她站在一起。

　　季若晴拉过玲珑的手，轻叹一口气，幽幽道：“玲珑，姑姑可能要离开御风堡了，因为师父要娶新娘了。”
　　玲珑一听急切地问道：“师父娶新娘为什么姑姑要离开？我不要姑姑离开。”玲珑虽然对娶新娘完全没有概念，她只是一心不希望姑姑离开。
　　若晴怜爱地抚着玲珑的小脸：“如果师父结婚了，他的爱全部要分给另一个陌生女人。而这个女人也不会允许姑姑和玲珑还一直呆在御风堡，到时候我们都会被逼离开。”讲到伤心处，苦涩的泪水涌上她的眼眸。

　　若晴的话好似一阵狂风刮过玲珑的心房，那样空空荡荡的，真的会有那一天吗？师父会因为一个陌生女子将她和姑姑逼出御风堡，到那个时候，她又能去哪里？
　　在她单纯的世界里，她无法想象离开师父，她会怎么样？玲珑的心颤抖起来：“不会的，若晴姑姑，师父说过他会一直照顾我，他绝不会让我离开的，也不会娶陌生的女子。”
　　若晴一眼看透了玲珑眼中的恐惧，继续道：“贞儿姑姑就很想嫁给师父，玲珑你瞧见没有，这段时日，她已经在堡里打点下人，给每个人都备了礼物。现在堡里的下人都开始排斥姑姑了，眼中都只有贞儿的好。”

　　玲珑似懂非懂地听着若晴的话，她认真地回想起贞儿姑姑好象是带来了很多箱子，那里面都是装的礼物吗？贞儿姑姑是给曾祖母送上了她自己刺绣的百寿锦囊，给季爷爷送上名贵茶和酒，给若晴姑姑送了名琴，给自己送了时下最流行的衣裙和香粉，连小雨儿和奶娘都收到了小礼物。
　　想起这些，玲珑猛地站起身来——她要去找师父，去当面问他是不是要娶贞儿姑姑，是不是要将玲珑和若晴姑姑赶出去。

　　玲珑一阵风似的旋进千影苑，师父不在；找遍御风堡的各个角落，师父都不在；玲珑有些心慌，象只热锅上的小蚂蚁似的满世界乱跑。经过藏书楼，阿福见玲珑小姐似是在找人便问道：“玲珑小姐，你在找少主吗？”
　　“师父去哪了？”玲珑气喘吁吁地望着阿福，阿福忙回道：“少主受皇上召见，去汴京了，要三日后再能归堡。”
　　“三日？”玲珑喃喃地重复着，仿佛那是一段漫长得没有边际的时间，她也不管阿福还在一个劲地说着什么。她必须马上去找曾祖母，曾祖母定然会舍不得她和若晴姑姑离开。

　　疾走至庄宜苑内堂，迎面见李贞儿正将怒放的桃枝错落地插在白釉美人瓶内，粉腮桃花相映红，果真是个美人。
　　李贞儿见玲珑额上一排细密汗珠，便至跟前问道：“玲珑可是来赏花的吗？”
　　玲珑只唤了声：“贞儿姑姑。”便不再与她多言，径直走向老夫人，唐突问道：“曾祖母，贞儿姑姑是不是要嫁与师父？”
　　她就是个莽撞的小女孩，向来是心里藏不住话的，这一问让李贞儿顿时羞红了脸。老夫人却是一脸笑容，手持佛经，不动声色道：“玲珑，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先坐下凉快凉快。贞儿一早陪老身诵读经文也累了，先下去歇会吧！”

　　李贞儿知道老夫人是让她暂且回避，于是她朝祖母浅浅一福，匆匆退下。老夫人见贞儿走远，才和蔼地朝玲珑问道：“玲珑可喜欢贞儿姑姑？”
　　“喜欢。”玲珑不假思索地回答，其实贞儿姑姑温柔娴雅，待人热忱，她当然喜欢；只是喜欢是一码事，嫁与师父又是另外一码事呀。
　　老夫人一脸笑容：“那让贞儿嫁与师父成为你的师母，一起来照顾你，岂不更好？”
　　玲珑听得曾祖母这番提议，也不知如何应对，支吾道：“贞儿姑姑可以住在御风堡，可是……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嫁与师父？”她停顿了一会，因为在她的世界中，所有人都是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就象现在她和奶娘、小雨儿还有师父一起住在千影苑，不是很美好吗？为什么贞儿姑姑嫁与了师父，若晴姑姑便要离开？但是她没有说与曾祖母听，因为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老夫人见玲珑涨得通红的小脸，眼中满是疑惑。是的，对于小玲珑来说，嫁与娶这些道理还过于深奥。老夫人将玲珑拥入怀中，感慨道：“每个人都想要有一个白首偕老之人，师父是这样，若晴姑姑和你亦是如此。”
　　玲珑抬起头，寒星般的眸子有些黯淡，她不懂——
　　为什么一定要嫁娶？
　　为什么一定是贞儿姑姑？
　　难道若晴姑姑和她不能陪着师父白首偕老吗？

　　玲珑恍惚地从庄宜苑走出来，正撞上焦急的小雨儿，她一见小姐马上追上去：“小姐，你一早就消失了，雨儿到处找都找不到你，你怎么啦？”
　　玲珑没头没脑地问一句：“所有的人都必须成亲吗？”
　　小雨儿歪着头想了很久，她实在也给不出答案。玲珑的心此刻乱糟糟的，偏偏师父这个时候又去了汴京？
　　她在花园时转了几个圈，还是没有头绪，她忍不住了，眼下能去找的人还是只有若晴姑姑。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谁让她身边一个好朋友都没有，除了奶娘和小雨儿，她的心里话也只有若晴姑姑愿意听了。

　　她又折回晴翠阁，将想说的话一咕脑地倾倒而出。季若晴听闻祖母与玲珑的对话，便知祖母是认定了李贞儿这个孙媳妇了，一股悲凉的恨意刹时从心底升起。
　　不过，她现在不能乱了阵脚，她必须好好计划一番。首先她要将玲珑牢牢掌握在手中。
　　她轻声安抚着玲珑，说了好多暖心的话。玲珑还是在不停地追问：“师父为何一定要娶妻？”
　　季若晴深深地呼吸，她决定要将一个隐秘多年的凄美爱情故事与玲珑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