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别院,二人各自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裳,睿王爷便派人过来邀请他们过去用晚膳。原是该提前说一声,只是两边毕竟只隔了两条胡同,来去也很便利,再加之关系又好,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
今日比赛的时候,睿王爷与王富贵讲话,见他丝毫没有拘束野不露尴尬之色,便知他那夜是喝断片了,这样反倒更好,王富贵只当是他将做自己送回别院,二人之间的嫌隙反倒消了。三个人此时更是把酒言欢,东拉西扯的,直喝到半夜三更才消停下来。此次与上次宫宴不同,王富贵知道自己量浅,只略饮了几口,除了面色红些,并不曾醉。而王弈和今日刚出尽风头,正是最得意的时候,自然是喝得酩酊大醉,跟一摊软泥似的伏在桌子上。睿王爷好不容易跟王富贵言归于好,也很高兴,忍不住贪饮了几杯,眼下也只是微醺。王弈和实在喝得太醉,不便坐马车,二人便索性留宿于睿王府中。
这回睿王爷不敢怠慢客人,着了三个小厮将朔亲王打理得妥妥帖帖清清爽爽,安排去了厢房睡着。王富贵生性古怪不喜人伺候,他也不多管,洗净了一身酒气便去了凉亭醒酒抚琴。王富贵今日心情也好,加之喝了一点小酒,洗了澡之后竟有些兴奋,一时不想闷在房中,便去园子里散步醒酒。方才在酒桌上,王弈和打翻了酒盅,酒撒在了他的头发上,王富贵一向爱洁,此时洗过头发还未干,直直披在背上。夏夜里很是凉爽,王富贵心情愉悦,步态生风。睿王爷坐在凉亭里弹着他的琴,远远看到王富贵披着一头乌发朝着这里走来。睿王爷愣了一下,抱起琴飞也似的跑回了房。
睿王爷又病了。就连第二日朔王爷过来请辞,他都不能起身相送了。睿王爷的心里很难过,发的邪梦也越发邪门了。他竟梦见自己在凉亭中抚琴,王富贵身着大红舞裙在庭中跳舞,梦中的王富贵一颦一笑像个女子,叫他看得挪不开眼。睿王爷觉得自己完了。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居然喜欢上一个男人,喜欢个男人也就罢了,居然还长得那么丑,喜欢个丑的也就罢了,可他还是别人的人。大夏天的,睿王爷把头捂在被子里,哭出了声。他想请御医来为他诊治诊治,可又怕御医的嘴巴不牢,又怕这断袖之症无法根治,心下又是难过,又是焦急,再也不敢见王富贵了。睿王爷躲在被子里,想起冯帝师说过"男儿自是不能在脂粉堆中打滚,白白耽误了自己。"又哭了。现在的他是多么渴望能在脂粉堆中打滚,就怕自己滚不起来。想起府中的一众小厮,他又害怕了,现在自己是个不正常的 ,万一跟府中的小厮有了什么情愫,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可转念又想到自己喜欢的是那个丑八怪王富贵,又稍稍松了口气,好在他还是个有原则的痴情种!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入的了他的眼的!想着王富贵的丑脸,心下又是心酸,又是甜蜜,又想哭又想笑的,过了许久才睡过去。可睡觉如今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了,一闭上眼,王富贵的音容笑貌具都浮现在他眼前,他又想见他,又不想见他的,矛盾万分,夜不能寐。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沉沦下去了,打定主意再也不见王富贵,连宫中的宴会都称病不肯去了。只想着等四国祭一结束,便娶个夫人,这病嘛,慢慢治,总会好起来的。在王府中困了几日,又是相思成疾的,人也瘦了好大一圈。冯帝师也来探望过他,见他如此消瘦,心疼得不行,便禀明了皇帝,遣了御医来为他诊治,御医也瞧不出是个什么病灶,只开了几副太平方子,别无他法。
知道睿王爷这回真病了,朔亲王也带着王富贵前去探望。睿王爷却称这病来势汹汹,怕过了病气给二人,避而不肯见。王富贵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只好作罢。
又病了十来日,好些补药灌下去,人虽还是瘦得很,但精神头总算的恢复了几分。宫里又下了帖子,说是三日后要去裴山猎场狩猎。
狩猎是四国祭的最后一项活动了,为期五日,狩猎一结束,各国宾客便会启程回国了。此生,要想再见王富贵一面,怕也不能了。睿王爷纠结了两天,本是不想再去,可一想到这恐怕是今生最后一次见面,就再也不能狠下心不去了。
狩猎那日,睿王爷随便着了件月白素袍子,一头乌发只用了一支白玉簪随便地簪在头上,倒是更显得他面如冠玉,病容犹美,眼尾的那一点泪痣也未失去往日的风华。
王富贵的形容也不大好,着一身青白色锻袍,倒映得他脸色越发的冷清了。进了猎场,众宾客骑上马,拿了弓箭,便各自四散开来,随意狩猎。这猎场为了今日的狩猎,已经封了三年,里头自然活物很多。王弈和这是头一遭打猎,兴致高得不得了,箭法又是一射一个准的,没多久就架着马进了林子深处,打算猎个痛快。王富贵的骑射不如他,跟不上,便一个人慢悠悠地打着马顺着王弈和去的方向走,慢腾腾的跟散步似的。走了不过半里路,就遇到了大病初愈的睿王爷。
"睿王爷,许久不见了。"王富贵露出一个笑来,"不知王爷身子可大好了?"
□□一下就怔住了,本想打个哈哈道个别就算是过去了,那张不听话的嘴却开口道:"本王很喜欢你。"
"啊?"这下换成王富贵怔住了。
□□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二十个大嘴巴子再撕烂这张破嘴不可,开口纠正:"本王是说,想娶你做王妃的那种喜欢。"这张破嘴!□□话一说出口就知道完了,一张脸红的跟个番茄似的,嘴也紧紧抿着,一时都不知道要如何圆回来了。
王富贵瞧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逗他:"王爷可是断袖?"
□□总算是稍稍镇定了下来:"本王不是,至少在你来荣都之前不是。"他坐在马背上,挺直了脊背,眼神定定地望着他,"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喜欢上一个男子,我知道朔亲王他……你和他关系很好……我也不……"话还未说完,一柄长剑破空而来,直冲着□□的面门而去。□□身子一斜,堪堪躲过。剑还未落地,山路上便冲出十余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手持刀剑,冲着□□挥砍过去。□□翻身下马,抽出佩剑迎战。一时之间,金铁交鸣之声肆起,这十几个杀手刀刀奔着□□的要害袭去,招式狠辣,皆是不要命的打法。□□本就大病初愈,眼下又是以一敌众,只能堪堪防守,无法突围。几个黑衣人并不搭理王富贵,只一心想要□□的命。王富贵自然知道这些人是要先解决睿王爷再来解决自己的,若是睿王爷死在这儿,自己的小命必然也长不了。忙搭起弓箭,欲为□□解围。可王富贵的箭术准头实在太差,射了两箭都是擦着黑衣人的衣角飞过。
□□方才将将斩死一人,费了不少气力,现□□力有些不支,防守得越发吃力起来,额角也渗出好些汗来。王富贵瞧着更急,手上的弓箭总算是争了口气,一箭射入一个黑衣人的后心,那黑衣人应声倒地。王富贵再接再厉,又连发了四箭,虽未能一箭致命,却也都不轻不重地伤了几个黑衣人,算是为□□减轻了许多负担。□□应对黑衣人果然轻松了许多,一柄长剑在他手中舞得如灵蛇一般,那灵蛇急急舐过一名黑衣人的咽喉,那黑色的身形只一滞,便颓然倒下,深红的血浆烟花似的迸射出来。这下黑衣人不那么轻松了,瞧出王富贵不会武功,立刻分派了一个未受伤的来杀他。王富贵遭了殃,好在还有一匹马,他的骑术差,但眼下也只能仰仗这匹马了,咬咬牙,鞭子狠命一抽,那马嘶鸣一声,竟不肯动了!这小畜生,关键时刻尥蹶子!王富贵狠狠啐了一口,那黑衣人的刀已经近在咫尺,王富贵没别的法子,抱着头滚下了马背,就地滚了三圈,才算是将将化解了黑衣人的攻势。那黑衣人又挥刀砍来,王富贵在刀光之下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躲避那刁钻的刀刃,可躺着哪有站着的灵活,那黑衣人运足气力,飞起一脚,又举起长刀,挡住王富贵的唯一退路。完了完了,这下滚无可滚,只能客死异乡了。王富贵已经做好准备赴死,却见一柄长剑直直飞来,戳入那黑衣人的心口,溅起一片血花。王富贵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这才发现那柄救自己一命的长剑正是□□情急之下掷过来的,眼下他失了佩剑,赤手空拳去夺黑衣人的长刀,身上受了好些伤。王富贵利落地又射出三箭,缓解了些许黑衣人的攻势,□□趁机夺过一名侧腹中箭的黑衣人手中的宽刃,且战且退,终于退到王富贵的身侧。黑衣人现下只余下七人,身上也都挂了彩,面对他们二人也不敢轻易进攻,另一边,□□也受了些皮外伤,伤不重,也未伤到要害处,可浑身上下也是血迹斑斑,有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一旁的王富贵在地上滚了几遭,也是狼狈不堪,他又搭起弓箭,黑衣人的身形略是一滞,□□一手捞起正欲射箭的王富贵,一个飞身上了那匹不听话的马,马鞭狠命一抽,那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山上狂奔而去。余下的黑衣人略一低头,又提着刀剑施展轻功往上追击。
□□与王富贵坐在马背上,一路往山上奔,却不想才奔了半刻钟,那山路徒然陡峭得马都要不肯走了。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耳听着后面的追兵声音渐进,二人只得弃了马徒步逃命。二人一刻不停,手脚并用地往山上攀,王富贵没什么功夫在身,但好歹也练了点三脚猫的轻功,倒也没拖累□□太多,二人连攀带跑的,终于奔上了山头。
可山头没别的路下山,只有一面峭壁,底下是什么王富贵和□□都很清楚。身后的追兵集结而上,竟有三十余人之多!还有几个手中拿着弓箭!
如此悬殊的敌我差距。
几支利箭破空而来,那箭头泛着莹莹的蓝光,明显是淬过毒的,若是中了这箭,那就真的是玩儿完了。王富贵不由分说拉起□□的手,转身拖着他就往峭壁下面跳。
□□先是惊得瞪大了眼,旋即提起手中的宽刃,往山壁上插去,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激地人浑身起了密密的鸡皮小粒子,刀刃与山体摩擦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好在王富贵并不算重,二人又好运地落在一片水潭里,总算是保住了命。
可倒霉的是,王富贵自小到大都是旱鸭子,掉进水潭除了把水喝干别无自救的法子。□□也只会略略地扑腾几下,身上又受着伤,费了好些气力才将王富贵救上岸。王富贵方才经历了这样一场生死存亡,又呛了好些水,坐在岸边止喘粗气,好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的心理素质稍好些,反正他一时也想不到比喜欢上一个别人家的男人更糟心的事。倒索性也有些看开生死了。他喘过几口气,正要提议二人先进山里去躲一躲,免得那群黑衣人又追过来,眼睛才看向往富贵,便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