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织梦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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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和池裴斜对着观众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是鹅黄色的桌布，两杯茶和一瓶花。主持人的笑容也很亲切，如果忽略在场的观众，这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场景。
“池教授能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梦境共感仪吗？”
“当然，这是我们目前正在研发的项目。它可以使人陷入一个相当逼真的梦境。”
“有多逼真？”
“庄周梦蝶？”池裴微笑起来，把自己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并不夸大的说，项目目前已经可以做到编织逼真到让人怀疑人生的梦境。只要有足够的精神力引导，梦境里的大脑会为梦境的主人完善一切的细节。气味，光线，情感，甚至是皮肤的纹路这样的细节。做梦者在精神力引导者的暗示下，会完全忘记自己身处梦境中，而相信梦中的世界。这样的精神力引导者已经可以真正意义上的被称为织梦者。”
“cool！所以织梦者的存在相当重要了？”
“是的，因为如此细节的梦境需要的信息量是巨大的。做梦者一个人的精神力不足以处理如此巨大的信息。必须需要精神力强者在一旁的引导补充。”
“那么这些辅助梦境的织梦者在做梦者的梦境里真的只起到辅助的作用吗？”
池裴看了一眼主持人，漂亮的主持人无所谓的耸肩，玩笑一般的，“我想知道，如果我想梦到动作影星布朗，我梦里的布朗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他，还是织梦者想象中的。织梦者有能力让我的布朗突然多出什么吗？要知道，这可是原则问题！”
“相信我，没人喜欢看到一个一米九的猛汉多出什么的，”池裴顺着主持的话打趣，她想了想，“梦境共感仪使人们可以真实的体会到另一种人生，但也使梦境变得不再私密。可能很多人都会担心自己的梦境被织梦者随意操纵，在梦里受到惊吓或者泄露个人信息。但我在这里可以保证，你们担心的问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面都不会发生。”
池裴环视全场，露出一个有点恶劣的笑容，“因为技术问题，梦境共感这项研究这一百年里都不可能平民化。”
吁——
场上一时之间嘘声一片。
池裴调戏了全场，端起茶杯喝口水掩饰自己的笑容，然后又正经起来，“首先，共感对织梦者的精神力要求非常严格，只有a级及以上的精神力强度才能支撑梦境的编织，这还是在不考虑织梦者人数限制的前提下。而所有的梦境，加入的织梦者人数越多，梦境越完善也越危险，越可能出错。一个足够完善的梦境对于做梦者本人来说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被意识承认为真实世界的世界崩塌是很可怕的事情，做梦者不但会出现心理问题，还有很大的可能意识完全湮灭。在攻陷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项目目前且之后都只会应用于刑讯或者重大案件的线索采集。同时，梦境共感对织梦者本人也很危险，许多织梦者共感之后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身份认知错乱……”
访谈在三个小时以后结束了，还算顺利。但即便顺利，也有中场休息，面对人群干坐着侃侃而谈两个多小时也不是一件轻松地事情。下场的时候，池裴已经有些疲惫。
因为年纪已经不小了？
池裴自嘲的想到，打开终端，通讯请求潮水一般涌来，消息的提示音吵得她头大。池裴只好又把终端关掉。
她没有打算坐自己的飞行器回去，蹭的自己的学生于样的。这场直播之后，自己的飞行器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用了。她揉揉自己的额头，打算睡一会，却注意到于样不赞同的眼神。
呃……要不装作没看到？
还在犹豫的时候，于样已经设定了自动航行，向她走了过来。
考虑到之后恐怕还要经常麻烦于样，池裴还是略微提起了精神。
“老师，你这次接受访谈的事情是瞒着公司方面的吧。”
“显然如此，我是在公司不知情的情况下，先一步公开表明了项目普及的不可能性，”池裴耸肩，说是略微提起精神，她还是一副葛优瘫的躺在沙发上，手里还顺手拿了饮料，“你知道公司方面一直是希望梦境共感仪可以公开发行的。但这种希望是出于利益考虑，无论是作为我的学生还是作为实验核心人员，你都应该很了解项目的不成熟之处。”
“我了解，”于样咬着牙，眼里面写满了不服气，“但我更了解这个项目的伟大之处。它应该被推广，不是因为它能带来的利益，而是因为它本身具有被推广的价值！”
“是的，可是它本身也具有相当的可怕之处。”
“存在的问题只要有足够完善的管辖并不严重，更何况我们的实验也在一直的推进。它既然已经足够成熟，为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把它和世界隔离起来实在太愚蠢了。”
“愚蠢的谨慎总比愚蠢的鲁莽聪明一点。”
“但老师你这不是谨慎！”于样一时没控制住，叫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但很可惜，并不是很成功，他的失望和愤怒到底溢于言表，“老师，你总在考虑项目带来的得失后果，而不是织梦本身。您真的对这个项目投注过热情吗？您这样更像个商人，而不是科研工作者。您究竟为什么启动这个项目？”
啊，“您”都出来了啊。看来真是急眼了。
池裴拍拍自己的额头，不再说话。启动项目的缘由总不是什么单纯的热情，也因此，所以清楚旁观到虚幻真实的可惧。
她知道更多的争执也是无意义的，正如于样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立场不同，于样是全心爱着自己编织的梦境，但她开始就不够纯粹。既然如此，无话可说。
池裴玩弄着手里的杯子，抬头看液体在晃动的光线里摇曳变化的光泽，看得似乎很专心，心里面很累却不能放松，想着些有的没的。
项目基本可以分为三股势力，军方，公司，还有自己代表的一批研究人员。公司自然是期待项目平民化，军方比较保守，而自己这边，虽然自己算是主导，但研究人员里面也有不少和于样一样出于热情或其他考虑，希望项目被普及的，所以自己下一步……
在池裴的纷杂思考之中，飞行器到了她的住所。
这是一栋颇具规模的传统欧式别墅，里面亮着灯，显然是有人的。池裴谢过于样，下了飞行器。
这栋别墅是乔青送给她的，之前的谈话之后，乔青向她提出了交易。乔家帮她解决自己的身份，送给她所有乔家的财富，势力，实验数据。相应的，乔青希望她能帮助自己照顾乔笙。那孩子一个人是没办法生活下去的。
池裴答应了乔青的条件。
然后，很快的，那个老人像是终于敢松下胸中那口气一般迅速的衰竭死去了。
池裴叹了口气。
她招出军版任务用个人感官虚拟器佩戴在自己耳廓上，很快的，池裴的形象被一个白发苍苍老人形象覆盖了。
现在，她就是乔青。
“父亲，你终于回来了。”
一进门，乔笙就迎了上来。脚步轻快，语气轻松。
池裴在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了，她已经步入中年。面前的乔笙也是如此，眼角有了细纹，身上穿着驼色毛衣，笑容里也有了沉淀的意味。
他一边帮池裴挂起衣服，一边随口闲聊，“今天编辑在终端上问我要不要去参加m星艺术节，据说有很多著名画作的真迹，对我的创作很有启发。但考虑到池裴和您的身体都不是很好，不适合长途旅行，所以我还是拒绝了。”
他抬手看了看表，“餐桌上饭菜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话说您也不要总是忙着工作，老是吃得那么晚，老年人越要注意按时饮食。今天就算了，明天是池裴可以探视的日子，我不在家，但也会终端监督您啊。”
“是了，我知道了。”池裴有些敷衍的答应着，在乔笙眉毛皱起之前，打发他，“等我那么晚了，先去休息吧。”
乔笙不满意的又念叨几句，的确困了，也还是先回房休息。
等到池裴吃完饭，来到他的房间，乔笙已经睡熟了。
池裴招来家政机器人，确定乔笙喝了睡前加料的辅助药物后，取来梦境共感仪，坐在乔笙床边的藤椅上，戴了上去。
前段时间，实验场刚刚突破了织梦者无法引导长期梦境的问题，解决方法是让做梦者在梦中以为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实际上，这个问题还有一个解决方法，足够强大的精神力暗示下，让做梦者分不清现实梦境就可以了。
池裴在共感中为乔笙编织了第二天去探视他的那个池裴的梦境。
这个梦只是池裴为乔笙编织的虚幻现实中的一小环。
这个虚幻现实中，梦境与真实交织，青年的乔笙终于平稳安定的迎来了中年，父亲尚还健康，爱人生病中，只能偶尔探视，然而爱情还美满，从事着自己喜欢的事业，有着所有曾经预想中的琐碎烦恼，细碎幸福。
从不曾绝望苦恨。
真好啊……
摘下共感仪的池裴看着面前这个生活在谎言里的男人在睡梦中露出满足笑容，神色难辨。
什么是真正至死不渝的爱情，源于骨血还是源于灵魂，伟大崇高还是盲目愚昧？
什么是真正的真实，源于血肉还是源于思想？
池裴一直以为自己是明白的，但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只是从未真正思考。
她对面前的男人一退再退，大约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执念。为他妥协，答应自己本不会答应的请求，可这身体分明没有过去。
假使这份莫名的爱护源于血肉，那么没有血肉的自己算是什么？
假使这份莫名的爱护源于灵魂，那么自己的灵魂又是否真的存在？
自己又活在谁的梦里？
缺少光线，静谧的房间，拥有很多记忆，却又不曾存在真的过往的亡灵轻轻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织梦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