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情深不惘》相忘韶年

7、委曲求全

　　春夏阳光艳烈，万物茂盛。树干开枝散叶，亭亭如盖，绿色如茵。

　　虚握手中木剑，盖聂微微晗首于树下静立，疏眉朗目清矍无尘，隔叶碎光点点璨然无踪。

　　卫庄闲闲倚树昂首，狭眸轻敛。偶尔余光一瞥盖聂，若有所思，很有些压不住的嘴角明明白白彰显其所思非好事。

　　屋内声响渐起，原是高渐离砸剑于案，怒而起身。直面张良，出口即是咄咄诘问，“张良先生多次援助墨家，结盟流沙可是挟恩相逼吗？”

　　“小高！”雪女伸手拉住高渐离手臂，蹙眉摇了摇头。

　　张良依旧浅笑不减，未觉尴尬。温润嗓音，徐徐而言，“我明白机关城被毁之仇实难消解，现如今卫庄就在门外，高兄尽可杀他报仇在下绝不阻拦，只要、高兄能杀得了他”。

　　闻言，大铁锤当即拍案而起，张口正要说话，却被张良截住话头。

　　“众人围攻或可一战，倘若上天垂怜，大约这仇真能报上一报。然而，诸位又要因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当然，诸位必定不畏牺牲，但墨家当真还能经得起这样的损耗？”语气微顿，见众人无话，稍后姿态十足地叹了口气。张良又道，“既然一时之间莫之奈何，何妨与之合作。毕竟，多一个盟友比多一个对手好过太多。”

　　“况且，盖先生为此已做了太大牺牲，诸位、怎可辜负！”

　　张良这句话说得沉痛近于悲壮又极赋意味深长，众人不禁为之一愣。下意识望向窗外。

　　“小高怕是不会轻易被子房说服，我还是进去看看吧”听到屋内动静，盖聂不甚放心，抬脚便要迈步。

　　卫庄忽而转身拦在盖聂身前，挥袖一掌拍向盖聂，人随之欺身而上。唇畔微扬颇显肆意戏谑，“张良若连这点儿本事都无，何以立足。师哥何必着急呢？”

　　这一连串动作迅疾且毫无征兆，猝不及防之下盖聂竟被推得倒退一步，后背撞上树干，略疼。缓缓抬眸，隐约有些诧异。

　　上有龙阳君专宠于前，几曾只手遮天，世所皆闻，凡此并非禁忌。而今日乍一见眼前情状仍是震撼，偏偏张良还要火上浇油打定主意坐实了此事。

　　“聚散流沙，循利而往。诸位以为，卫庄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背弃强秦转而与墨家合作？或者说，墨家有什么值得卫庄……”

　　“不必说了！”高渐离真正怒极，水寒旋腕而出。

　　“高兄是想让盖先生更难堪吗？”张良冷声呵斥一句，见人驻足，稍感心虚了一下继而面不改色道，“义气虽好，意气用事却未必好。高兄，慎言、慎行”。

　　盗跖揪着额前一缕散发，苦恼地走来走去，忽地身影一闪窜到张良跟前，殷殷切切将人望着，“即刻反悔还来得及吗？”

　　张良只得佯作无奈，“木已成舟”。

　　“那蓉姑娘怎么办？！”

　　“端木姑娘如何了？”踏进门的盖聂恰好听到这句，转过头望向盗跖应声询问。

　　“蓉姑娘她……她……”向来巧舌如簧的盗跖此一时竟也会不知所言，焦躁地转了个圈，偏移视线，“她至今仍未醒来”。

　　端木姑娘至今未醒，盖聂何尝不知。思及前因虑及后果，唯有一声更沉重的，“抱歉”。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高渐离终于忍无可忍提剑在手目视卫庄，满心杀意。

　　盖聂只当他是忆及前仇，不动声色地侧迈半步，挡在卫庄身前。

　　紧握高渐离手臂，雪女微红了眼眶俯身一礼将人拉走，“我们去看蓉姐姐”。

　　虚握一拳抵唇轻咳，张良尤释重负道，“今番结盟可成。接下来，我们该解决一下当务之急……”

　　“现下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救治蓉姑娘吗？”盗跖急急插嘴，快得让人来不及打断。

　　张良略略沉吟，点头，“盗跖兄言之有理”。

　　甚是玩味的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卫庄身上，张良笑若煦风，“医治端木姑娘所需之药引，已有下落”。

　　“在哪里？！”盗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就在，秦国重兵把守的海月小筑”。

　　“你”卫庄悠悠扬唇，不是疑问，“要救她”。

　　“是”

　　“不惜代价？”

　　“不惜代价”盖聂答得坦荡，毫无犹疑。

　　预料之中一般，卫庄全无意外。抬臂一甩衣袖转身出门，哼声道了个好字。

　　“好是什么意思啊”盗跖环臂往后一倾，靠坐在桌案上，不明所以地兀自不满嘀咕。

　　张良偏仰了头笑看向盗跖，撑案坐起，附耳轻声道，“好的意思就是——卫庄答应帮忙取药救人了”。

　　“啊……！”盗跖呆了一呆果断追了上去。

　　“将他人之物于无形中据为己有，岂非我的拿手好戏？为蓉姑娘取药之事，无论如何得算我一份儿！”电光神行步运步如飞，有意炫耀一般瞬间赶上卫庄、盖聂，生怕被落下。

　　卫庄睨眼一晒，面上无甚表情，偏就能显出两分轻蔑来。嗓音冷冷，“鸡鸣狗盗之事，自是该由鸡鸣狗盗之徒为之。”

　　“虽然你说的也是没错，可真正是叫人听了很不爽啊”郁闷地扶了扶额，盗跖决定还是先不与他计较得好。

　　索性卫庄也未再挑衅，转过视线看向不知何时悄然立足树梢的白凤，轻嘲悠缓不似命令道，“深入腹地、重兵围守，追逐生死于一线的逼命感受，或许你会很愿意一试”。

　　白凤无所谓地微一挑唇，扬眉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