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情深不惘》相忘韶年

16、两难之选

　　劲装利刃，精锐尽出。昔日守卫森严的海月小筑，此刻竟是空防。向来深居简出的李斯，也冒险亲往。

　　赵高说章邯急了，事实上李斯比章邯更加急功近利。距离扶苏公子抵达之期不足十日，一无所获的回答委实有够难堪。

　　阴阳家只传消息，却不参加行动，赵高便知此行多半徒劳。但又不好推脱折了李斯的面子，索性大方派出罗网最强战力六剑奴随行，且真心实意吩咐他们，“务必以相国大人的安危为重，不可好大喜功与人交锋”。

　　“章将军确定按兵不动？这可是个大好的立功机会呀”想到章邯回绝时，李斯的脸色，赵高又不由得笑了起来。

　　章邯也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模样，“与其白费唇舌说些没用的话，不如猜一猜星魂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看样子，章将军已经了然于心了”一脸钦敬地看向章邯，一脸的装模作样。

　　“时至今日，只消脖子上的脑袋不是摆设，大约都已心中有数”。

　　“哎呀，章将军这样讲，相国大人怕是要生气了”笑语调侃一句，赵高沉吟少许，向章邯确认道：“卫庄？”

　　“不错”章邯回的笃定。

　　“平心而论，章将军以为星魂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赵大人，收起你的算计吧——如果你的脑子还会动的话”章邯直言挑破，“你以为鬼谷纵横是怎样的人物，能可轻易被人胁于掌中？即便退一步讲，星魂万一成功了，回到咸阳就当真能封功领赏了？”

　　轻笑一声，赵高悠悠开口，“章将军屡屡出言警示，难不成离开咸阳时，陛下有何指示？”

　　等了片刻不见章邯有回答的意向，兴味索然地摇摇头，“也罢，仕途艰险、圣意莫测，明哲保身自是不错”赵高眼盯着章邯，笑容恶意满满，“毕竟，我尚能明哲保身”。

　　潜龙宛地势复杂，难进易出。然而，秦军却好似轻车熟路！高渐离带领墨家弟子还没来得及撤离就与李斯所率兵马正面相遇。

　　高渐离提剑在前，侧身对身后的雪女命令道：“带他们离开！”

　　“小高……”语有哽涩，眸心浸泪。雪女想说我要和你一起留下，但眼前局势已无她选择余地。拭泪转身，自喉间吐出两个字，“等我！”

　　见状，李斯当即下令追击，“务必一举铲除墨家叛逆！”

　　水寒出鞘，高渐离抬手便杀，一霎血光四溅。无人可近前半份，更遑论追击。

　　眼看雪女等人逃远，李斯怒急，责令六剑奴出手。

　　六人面面相觑，到底不敢得罪李斯。

　　独支半响，虽未负伤、而气力已消，行动稍滞。乍见六剑奴同时攻来，高渐离防御不及竟不退反进，主动攻击，显见的不要命的打法。

　　一招过后，三处染血。高渐离旋腕横剑，剑身映澈的双眸冰霜凛冽。

　　再度交锋，高渐离已存死志，全攻无防守。可即使如此，仍是落败。

　　六剑奴六位一体，毫无破绽，坚不可摧。合力对付一个高渐离，实在太轻易。

　　“对、不起……”刃光将视线照得一片雪亮，舞姿倾城的蓝衣白影在脑海依稀回闪，终是淡去。

　　短兵相接，击向高渐离的兵刃猝然被木剑挑飞。盖聂、卫庄相偕而至。

　　“卫先生，前日一别，别来无恙”甫见两人，李斯倒也不怎么意外。甚至还有心情同卫庄叙旧，“卫先生分明与我有约在先，合诛墨家，如今却似要兵刃相向。朝秦暮楚，可是另有所图？”

　　“世上之所以会有愚蠢一词，便是有人喜欢不自量力、自作聪明”冷眼轻哂，嘲弄之意溢于言表。卫庄旋腕亮出鲨齿，直视六剑奴，“罗网的最强战力，到底、是有多强呢！”

　　话音始落，鲨齿击出，盖聂随之而动。

　　赵高已有明示，六剑奴不过碍于李斯情面才勉强出战。此刻面对同时发难的盖聂、卫庄，无必胜把握的六剑奴不免心生避战之意。

　　势如洪涛，剑气纵横。周遭草木摧折，烟尘四起。以二敌六，竟也游刃有余。

　　盖聂、卫庄对视一眼，错步并肩合招一击，天地震动。

　　捞起昏迷不醒的高渐离，卫庄强压着紊乱的内息，动作微不可察地滞了滯。盖聂仗剑而去，“相国大人，后会有期”。

　　李斯气绝！

　　雪女率墨家弟子撤离，中途却遇分路秦兵，幸好项氏一族前来支援，有惊无险。

　　“墨家弟子有劳看顾”雪女俯身朝少羽一拜，毅然决然往回跑，且越跑越急，只未出一里骤然停住。

　　雪女怔怔望着浑身浴血的高渐离，眼泪倏忽而下，不可抑制。

　　“小高重伤昏迷，无有大碍”将人交给雪女，盖聂温言安慰。

　　抬眸看见一身戎装的少羽，盖聂拱手道谢。

　　“盖先生客气了”少年翻身下马，有条不紊地安排众人撤离。“墨家不是盖先生一个人的责任，墨家有事亦不必盖先生一个人担着。”

　　少羽随在盖聂身侧，步履不缓，“事有危急，盖先生大可直言相告，而非如这次一般令我置身事外。毕竟，项氏一族秉信义而为！更不可能一直这么藏于幕后”。

　　盖聂一直知晓项氏少羽不可小觑，将来必定大有可为。只是……，索性避重就轻道：“天明他？”

　　“我已将天明送回小圣贤庄，他并不知晓此事。盖先生尽可放心”转眸看一眼盖聂身边的卫庄，少羽微一踌躇，“范师傅说，小圣贤庄周围有阴阳家活动的痕迹。不知其意为何，我担心……天明”。

　　“我知道了”盖聂沉默一瞬，转身对雪女道：“在下建议暂时疏散墨家弟子，再寻安身之所。”

　　将高渐离交付项氏子弟照看，雪女点头。

　　“潜龙宛如此隐秘，居然也被秦军掌握，若说没有内应，任谁都不会相信”少羽偏头看向盖聂，“盖先生以为呢？”

　　“雪女、小高有劳看顾”盖聂置若罔闻，面上仍是淡淡的，“我稍后再同他们汇合”。

　　卫庄一路默然，待盖聂驻足，也便停下脚步。

　　“方才一战，六剑奴未出全力；影密卫更是按兵不动。可见，秦国内部并不齐心”此处地势高峭，日出云淡，下方情形一览无余。

　　“呵”卫庄掀唇哂笑，“不齐心的只是秦国吗？”

　　“经此两次，墨家有内应确凿无疑”卫庄转头将盖聂望着，一双眸子沉沉如墨，唇角上扬却是笑语，“他们唯一能怀疑的，只有我”。

　　“所以”盖聂蹙眉冷然道：“一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

　　卫庄冷冷一哼，“你就不怀疑是天明那小子把人带来的？”

　　“有少羽与之同行，若有人跟踪，不可能不被发现”目视下方，盖聂缓声道：“何况李斯有备而来，显然是早知消息”。

　　“墨家弟子众多，当真有李斯的人，实难排查”索性，暂时疏散。

　　玩味地笑了笑，卫庄犹似戏谑反问，“如果，那人不在弟子之列呢？”

　　“不可能！”盖聂坚决否定。

　　不理会盖聂的态度，卫庄固执又问，“你可听过阴阳家的傀儡术？被傀儡术操纵的人，往往丧魂失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平素又正常无二。盖聂，你当真敢如此肯定吗？”

　　“取火灵芝时阴阳家没有出现，天明身上的蜘蛛明显是故布疑阵。那么，星魂只能是去了墨家据点”双眸微眯，怒气暗藏多时反倒徒添兴味，卫庄冷言含戾道：“虽知星魂的目标是你，必然会针对我。但在追查内应一事，怕是一开始就错了方向”。

　　盖聂阖目，这、是他最不愿见的。

　　心知盖聂是何等性情，卫庄也不想再逼他。转身迈开步子，“去同他们汇合吧”。

　　“小庄……”

　　“戏做全套”卫庄全无半点犹豫，湛如星海的眸子几经闪烁终是沉寂，“不是吗？”

　　李斯铩羽而归，海月小筑中人无一意外。

　　“星魂大人欲报一剑之仇，这次可是个大好机会，可惜呀”大司命袖手立在星魂身后，见李斯率残兵归来，不由好笑。

　　闲坐凉亭，凭栏饮茶甚是惬意。星魂执盏老神在在道：“不急。墨家有纵横，有流沙，即便我们出手也占不到便宜。但，快了”。

　　“嗯？”大司命不明所以。

　　“墨家藏身之地两次曝光，他们不可能不怀疑。依照高渐离义气护短的性子，有可能怀疑自己人吗？他只会怀疑前仇未泯的卫庄！”悠悠然抿一口热茶，星魂凉凉笑道，“届时，流沙与墨家的结盟自然土崩瓦解；纵横，必然反目”。

　　“可万一，盖聂相信卫庄呢？”以目前两人的关系看，并非无有可能。

　　“盖聂当然知道不是卫庄”星魂笑的益发开怀，“但当卫庄与墨家水火不容，盖聂既不能置墨家于不顾，便只有选择墨家。”

　　“而卫庄，难道不会因为盖聂明知他是冤枉却任其蒙冤而生怨生恨与之决裂？所以说，这一局就是在看破时才会中计！”杯盏放下，桌案应声而裂，星魂测测恨道：“这一次，我要墨家灭、盖聂亡！”

　　大司命斟酌半响，还是说道：“阴阳家虽然替秦王办事，却非效忠秦王。星魂大人可还记得，东皇阁下交办之事？”

　　“你是在质疑我？认为我私而忘公”轻哼一声，星魂反齿诘问，“你觉得少司命人在何处？”

　　大司命一听连忙道歉，“原来星魂大人已有安排，是属下多虑了”。

　　稍稍偏转目光瞥一眼立在自己身侧的女人，星魂徒觉无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