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娘子》阿明明

20、点拨

　　小蛮弯下身子，纵情恣意哭起来。她心里头的委屈、苦痛、不甘，一霎时全都发泄了出来！小姐所受的委屈，又何尝不是她所受的委屈？小姐死去无知，可小蛮怎能不恨？

　　丁一走上前，长叹一声，将嚎啕大哭的小蛮搂进怀里。对小蛮的过往他虽然了解不多，但从三言两语中也可窥知一二。丁一现在只觉得无比心疼，他的小娘子一定经历了很多不幸，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他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搂着小蛮，权作安慰。

　　小蛮虽然感到丁一搂住了她，可却没有推开。她哭得不住，被丁一揽着竟感受到了些许暖意。许是因为这男子此刻这样的举动全无亵渎之心，而是一片坦诚罢。

　　一旁怔立的苏公子，眼圈也逐渐红了起来。

　　“你是我姐姐的丫鬟？我姐姐，竟然受了这许多委屈？”苏公子猛地握紧拳头，愤然怒道，“田家只说我姐姐是病死的，就连爹爹也说这是姐姐体弱命薄，并不关那田家的事。怎么、怎么会……”

　　“小姐出嫁时身体哪儿有这般差？”小蛮哭道，“嫁到田家第二日，那田家老夫人便拉着小姐做规矩，寻了个借口在祠堂跪了一日一夜，直至晕过去才罢。大太太不喜小姐，田少爷更是不管不问。小姐到底有什么罪，竟将她嫁到这样的人家？”

　　其实有一件事小蛮难以启齿，小姐新婚第二日一早，那田少爷便向李小姐要小蛮做通房，被李小姐一口回绝。想是因为心生怨愤，田少爷才任由母亲、祖母磋磨小姐，自己不管不问。

　　“这……那田家是爹爹、母亲选的人家……”苏公子听得越发红了眼圈，瞠目说道，“田家豪富，上上代的老老爷又是官身，算是书香门第，怎的竟是这样？”

　　小蛮一听，真忍不住气得发笑。

　　听苏公子所说，他倒也是个有心的，起先得知姐姐出嫁，也曾查问一二。只是他到底年轻糊涂，只顾看表面功夫，硬生生被蒙蔽了过去。

　　“公子，小蛮说一句不当说的。”小蛮抹去眼泪，扶着丁一站直身子，看着苏公子说道，“夫人虽然表面仁慈，但到底不是公子与小姐的生母，她又有了嫡子，哪儿能真心待你？若是让小姐嫁得个好人家，岂不成了你的臂膀，夫人哪里肯的？”

　　这些话，还是李小姐当初对小蛮所说，可惜小姐看得虽然通透，却身处漩涡中无法自救。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嫁入了田家。

　　苏公子如醍醐灌顶一般，怔立不动。

　　“田家表面光鲜，田公子却是个混账！夫人明知小姐嫁去便是入了火坑，因此才为小姐寻了这门亲事！”小蛮看着苏公子，越发的恨铁不成钢，愤然怒道，“公子前头有两个庶出的哥哥，只因公子不肖，老爷自是看庶子反更重些，又哪儿能在意小姐？小姐也曾说过不愿，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能如何？还不是任由人摆布罢了！”

　　“小蛮！”苏公子突然激动起来，上前一把便要抓小蛮的手臂。

　　谁知丁一在一旁扯了小蛮一把，苏公子一把抓在丁一腕上。

　　开玩笑！当着他的面碰他的娘子，那怎么行？

　　苏公子也不在意，就这样抓着丁一的手臂，颓然落泪，低头说道：“这些事，我怎么竟然不知道？”

　　“小姐也曾劝公子虚心向学，公子可曾听过？”小蛮越看苏公子越觉气愤，带着哭腔说道，“到后来夫人许是看出端倪，便阻着小姐见公子。难道公子竟没发现？”

　　苏公子又是一怔，头越发低了下去。

　　“新婚一月，老妇人和大太太便赏了人在田少爷房里，田少爷自是来者不拒。妾侍欺负小姐，小姐略说了几句，便被大太太说成善妒，动不动就要小姐去跪祠堂！”小蛮想起当初那些事，眼泪又不断滚落，颤声道，“小姐的身子便是这样折腾坏的，最可恨是小姐病了，大太太也不让请大夫。只是最后见病的可怕才寻了郎中伺候汤药，只是那时却也已经太迟……”

　　这番话中，却又有小蛮无数苦痛。她跟着小姐这些时候，也是吃尽了苦，受尽了罪。小姐到最后还能护得住她，没叫田少爷污了身子，实属幸运。现在小蛮能够全须全尾站在这里，真的是上天庇佑了！

　　静静听罢，苏公子颤着身子，抬起头来，转头就走。

　　“你去哪儿？”丁一诧异，忍不住追问。

　　“我去田家给我姐姐讨公道去！”苏公子红着眼睛喊道，“没想到我姐姐竟在田家吃了这么多苦，那田钰还有脸另娶新妇？看我不把他活吃了，我也不叫苏景天！”

　　原来这小子叫苏景天？听起来还真是中二。丁一这样想着，伸出一只手去，勾住苏公子的后脖领子。

　　就这么一只手扯着领子，苏公子使出吃奶的力气，竟然挣脱不开！

　　那两个小厮呆立半晌，这会儿倒是反过劲儿来，口里喊着“干什么”“放手”，连忙去扯苏公子的后脖领子，只是三个人一起使了半天劲儿，竟还是挣脱不开！

　　“咳咳咳！”苏公子脸都憋红了，低头猛咳嗽起来。

　　“就你这小身板儿，还去给你姐姐报仇？不被人给活吃了算好的！”丁一语气满是戏谑，笑眯眯瞧着那苏公子说，“你就不怕被田公子身边的人给打了，回家哭鼻子你爹还骂你？”

　　“我爹看不上我，我自己也知道！”苏公子越发红了眼圈，哭唧唧说道，“可没想到我爹竟然由着后娘将我姐姐送到火坑里去，这个老东西，我跟他没完！”

　　说着，苏公子越发挣扎起来，只是丁一扯着他后颈，他再怎么挣扎也是没用。

　　“丁大哥……”小蛮看这情形，怕丁一将苏公子打伤，低声要劝。

　　“你先别忙，我先问问这个小子。”丁一笑问道，“苏景天，你姐姐如今已经死了，你就算把田家烧了也罢，把那田公子宰了也罢，你姐姐能活过来吗？”

　　苏公子一怔，止住挣扎，身子矮了下去。

　　“正如小蛮所说，若是有个立得起来的兄弟，那田家怎么敢将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欺负到死？”丁一微微挑眉，瞧着那苏公子悠悠说道，“归根结底，还是你把你姐姐给害死了。”

　　苏公子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丁一，张了张嘴待要反驳，脸色苍白着，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心知肚明，丁一所说何尝不是事实？

　　这边厢苏公子倒没做什么反应，那两个小厮却是不干，两个人气焰嚣张的掐着腰训斥丁一，这个说“你怎敢直呼公子名姓”，那个说“公子英明神武世所罕见”，这个说“拔了他舌头”，那个说“打断他的腿”。

　　“都给我闭嘴！”苏公子听得恼人，忍不住吼道。

　　两个小厮顿时不敢说话了。

　　“如你所说，我该怎么做？”苏公子抬眸问道。

　　丁一放开紧抓着苏公子后脖颈的手，冷眼看了看那两个小厮说道：“你若想让你姐姐死后瞑目，就应该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你爹爹、你后母都怕你，强大到可以将田家踩在脚下。等你手中有了力量，那才能随心所欲的报复！”

　　苏公子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慢慢点了点头。

　　今天小蛮的话和丁一的点拨，对他心理上的冲击太大了。苏景天不过只是十七岁的少年，实岁才十六岁，他只是很有点傻，却不是坏，等看清了事实的真相，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学会看人，将身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剔除。”丁一指了指屋子，悠悠说道，“那个娄乙仗着你的势力无恶不作，半夜烧人屋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虽然你不知情，但他名义上却是你的人，你说你有没有错？”

　　苏公子是的确没想到娄乙竟然背着他有这样大的胆子，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说：“他做这些我是不知道的。”

　　“你要是继续和他这样的人鬼混，名声怎么能好得起来？你爹爹怎么能喜欢你？”丁一说道。

　　“我不要我爹爹喜欢我！反正他本来就厌恶我！”苏公子悲愤说道，“他连我姐姐的死活都不顾，我再不当他是我爹！”

　　这小子倒是不像古代人那般愚孝，丁一对苏公子有了一丝好感，有意点拨他一下。

　　“我若是你，可不会如此做。”丁一笑说道，“你是嫡子，身份上肯定有优势。以前只是你太混账，你爹爹才不喜欢你。你想想看，你让你爹爹继续讨厌你又有什么好处？你那两个庶出的哥哥最喜欢看到你这样，你那个坏后母更是希望你越混账越好，好替她的嫡子让路。你惹了你爹爹讨厌，将家业让给哥哥、后母、弟弟，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苏公子静静听着，似乎明白了些。

　　“他们越是盼着你和你爹反目，你就应该越让他们希望落空。”丁一伸手一握，“等你将李家的家业握在手中，他们都要凭你左右，到时候你想要报仇，还不是手到擒来？为了日后着想，大男人忍一时不算什么！”

　　“我懂了！”苏公子豁然开朗，看着丁一的眼神瞬间带了一丝热切。

　　这个男人真有几分本事，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竟是都明白了！

　　“那个娄乙，若是你不方便动手，我帮你处理。”丁一想起娄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冷意，淡淡说道，“从此苏公子脱胎换骨，便从娄乙开始。”

　　“好！”苏公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比起面前的丁一，那个娄乙算什么？他苏景天从今日开始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