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宦传》大宝公公

32、寻找鬼医（下）

　　七玄馆高三层，一层大厅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很少有穿着华贵甚至是整齐衣裳的。
　　当郭从善领着大宝踏入七玄馆的时候，大厅内闹哄哄的声音仿佛在片刻之间停滞了一番。或许是人就会有仇富或者攀比的心理，当他们看到衣着不凡，人也俊朗的一老一少踏入馆中，灼灼的目光全部汇聚到两个人的身上，就似一团无形的火焰，将他们烧了个透。
　　只不过这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都看到了大宝腰间那柄又长又细的白色长剑。
　　辟邪剑，又叫长生剑。
　　它作为长生剑的名头，在江湖中最为响亮。
　　闹哄哄的声音，终于还是全部慢慢地停止了。他们的目光之中有敬畏，有疑惑，还有担忧。
　　大家都知道长生剑是官家的人。
　　官家人，来七玄馆，作甚么？
　　这里头作奸犯科之人实在是太多了，有人还是沉不出气，当先动手了。
　　人群之中飞出一个人来，他穿着百衲衣，脚上穿着十方鞋，戴着一顶竹斗笠。手握长剑屈身上飞，如同鸟翔，紧接着刺出一剑，剑身前端在空中左右弯曲抖动了一下，便听见空中爆出一声“噼啪”之声。
　　来势甚快，挟着一道凛凛寒风。
　　郭从善微微一笑，左脚往旁边挪了一步，气势自然而然拔升上来。那人口中尖啸了一声，喝道：“老子避水剑前来会会你的辟邪剑！”
　　“说得好！”郭从善一手并指如剑，一手负背，笑道：“今日就来斩了你这邪祟！”
　　那人在接近郭从善时忽然变招，空中连响数记“噼啪”之声，只见一串剑光倏然而至，像是要将郭从善浑身上下都刺了个透。
　　郭从善手比剑快，迅捷如电！
　　只一指便探出那凌厉的剑光之中，食中二指牢牢夹住了来人的剑刃。
　　那人斗笠下阴沉的双目微微一凝，手腕一抖，想要急转剑身削去郭从善的手指。郭从善已知来人不仅剑招使得好，内功也不弱，一身道家内功出神入化，不敢轻掠锋芒，旋即周身衣袖鼓荡，全身内力汇聚到一处，紧紧夹着剑尖旋转，整个身体都飞到空中随之旋转。
　　紧接着郭从善又在空中改动轨迹，整个人如虎扑杀，向正准备落地之人奔袭而去，不容他有半分歇息。那人心中大骇，连忙剑影分光，无数剑光环绕周身，急急催动内力到了极致。
　　郭从善完全无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剑影，竟直接冲进了剑圈之内，然只听一声闷响，舞动剑招之人蓦地停下，喉咙已经被郭从善从里头捏了个粉碎。
　　“扑”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如同一团破败的棉絮。
　　郭从善掸掸衣袍，这才浅笑道：“此人的七十二路避水剑只练到了三十二路，剑光之中尚有四十处空当，让郭某讨巧了。”
　　七玄馆中无人应答，只有那呼吸声，愈发沉重起来。
　　他们不说话，却不代表他们怕了，刀尖舔血的人发起狠来就像咬人的狗从不叫唤，偌大的大厅之内可以听到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锋利的兵刃摩擦着刀鞘，发出“嘶嘶”的声音，又像是用刀割在纸上一般。
　　郭从善一派从容，全身上下只有清绝之气。一股无形的威严震慑着众人不敢轻易出头，郭从善冷声道：
　　“唐龙此人乃是唐门弃徒，仰仗避水剑作恶多端，曾为一女子屠尽一村一百三十八口，滔天罪恶。我大理寺缉拿此人多年，今日此人冒犯本官，本官自然立斩不饶！”
　　言罢，大宝将腰间辟邪解下抱在手中，轻轻一抖发出一声剑鸣。
　　无量海大师铸剑，传闻会取龙魂凤血。
　　众人心中一凛，不免又对大宝这个肤白俊美的少年多看了几眼。
　　郭从善搬出大理寺这座大山，七玄馆大厅之内，大多蠢蠢欲动之人都悄无声息地松开了手中的兵刃。
　　便在此时，二层传出一道慵懒的声音，哂笑道：“长生门主，好大的官威呀！”
　　大宝循声往楼上一瞧。
　　就见到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书生手执折扇，身着锦缎，腰间悬着一个黑色的令牌。他如此打扮，在七玄馆中应属异类，可偏偏本身气场却与七玄馆仿若一体。
　　话音方落，便自二楼徐徐落下，秀出一手好轻功来。
　　“七玄馆青州馆主陈不二。”来人自报家门。
　　郭从善抱拳行礼，道：“郭某不是不懂江湖规矩，一入七玄，即入江湖。但此人挑衅在先，即便按照江湖规矩，郭某也不饶他。”
　　陈不二眉似剑，眼如刀，皮笑肉不笑，“七玄馆的规矩，是不管恩仇旧怨，一律不得在馆中杀人。”
　　郭从善对陈不二的咄咄逼人视而不见，转而瞧向大宝。
　　大宝见到郭从善投来鼓励的目光，心中早就想好的说辞脱口而出，铮铮有声：“大赵国的规矩，以下犯上者，杀无赦！”
　　陈不二眼皮一跳，脸上已显怒色。
　　郭从善不亲自与他对驳，分明却是瞧不起他，当即冷笑：“别以为在下不知郭大人来此何意，大人使童子与在下交谈，分明不将我七玄馆放在眼里，鬼医的事，陈某无可奉告！”
　　郭从善终于又露出笑容，道：“他可不是童子，他乃是长生剑门当代门主，长生剑首，辟邪剑主。”
　　“你……”陈不二并指指向郭从善，又见大宝向前一步，同样是展颜笑道：“陈馆主，我与恩师星夜兼程前来青州，寻找鬼医之事唯二人知。你自以为手眼通天，难道欺我不知是鬼医提前照应你的吗？”
　　陈不二脸上神情几度变幻，这才知道进了郭从善的瓮里，他忽然放声大笑：“那又如何？七玄馆无可奉告。”
　　言罢，陈不二转身上飞，如一只雨燕一般跃然而至二楼，回首冷冷地注视着师徒二人。
　　郭从善从大宝手中接过辟邪剑。
　　轻声道：“事关太子遇刺一案，江湖也需让路。如若不然，大赵二十六州之地，七玄馆内，诛杀无赦。”
　　“郭从善！你要与整个武林为敌吗！！”陈不二全然失去气度，嘶声大吼。
　　“尔等鼠辈，也敢自称武林，妄尊七玄？今奉皇命而来，不交出鬼医，郭某今日血溅长衣，也要与爱徒大开杀戒！”
　　郭从善眼眸在一瞬间散发出彻骨冰寒之意。
　　高高在上的陈不二脸上血色尽失，心中终于有了惧怕退缩之意，原本对帝王家失去的那几分敬畏，忽然像是回到了寒窗苦读之时，不经意间瞥见了窗外打马而过的年轻王爷，甲士环绕的仪仗之中，他冷冷一瞥。
　　就像是上仙俯视蝼蚁。
　　而就在这时，七玄馆中终于传出一声苍老的咳嗽之声，却如重锤击在了陈不二的胸口。
　　陈不二口喷鲜血，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七玄馆保不住鬼医，也不能保鬼医了。
　　鬼医肯主动现身，为七玄馆免去灭门之灾，已经是极大的恩典。可日后责任追究下来，自己怕也是活不了了。
　　落第才子陈不二，转身进门悄悄地藏进了黑暗之中。
　　他颤抖着望着自己手里的精钢折扇，轻轻将它打开。从来没有人见过折扇上面写着什么，因为他从来没有打开过这把杀人武器。
　　扇面之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仿佛是无声的嘲笑：金榜题名。
　　他笑了。
　　摘下腰间的令牌，陈不二选择了自杀。
　　其实打打杀杀，他也早就厌倦了。
　　原本以为至高无上之权力，原来在真正的至高无上眼中，仍旧还是蝼蚁。
　　那么拼命。
　　又有什么意义？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叹，鬼医忽然出现在了大宝身边，一个如玉一般的手轻轻按在了大宝的丹田之上。
　　大宝丹田之中纯阳内功翻涌，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寒之力刺入体内。
　　就听鬼医皇甫谧的声音就在耳畔，幽幽地道：“郭从善，你从老夫这里得不到任何消息，放过老夫，老夫就放过这个孩子。”
　　郭从善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