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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梁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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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不大,但他娘的在这么大的大殿之内,居然无比清晰。就好像同时所有人都提前安排好的噤声一样,就这样让二宝子的声音教所有人都听见了。
大殿里安静的可以听见银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不,如果毛发掉在地上也有声音的话,我敢保证也能听见。太邪门了,我的一张小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
要命了,要命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且生气的,不是老主人,是老主人的老丈人,王妃的老爹,同桌挨着老主人坐的一个老头儿。
翰林院掌院学士,退下来的前政事堂宰相:刘辩。
刘辩这个老头跟皇家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当场就发作了:
“大胆阉奴!竟然擅自教习老夫外孙口出惊人之语,其心当诛!”
我年纪小,不知道阉奴这个词对我这个只能算半个男人的小男孩来说,到底有多大的侮辱作用。
我只是脸色异常惨白,被他这一通中气十足的吼,立即便跪了下来。
二宝子在老主人怀里,扭头看我,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就哭了。
我也不争气的哭了。
二宝子存心与我难堪,哭得撕心裂肺。这臭小子,比谁嗓门大可不是这个时候,我立时止住哭声,抽噎着整张脸都贴在了地上。
鼻涕都流在了地上,恶心死我自个了。
刘辩老头儿脸色微变,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这毕竟乃是喜宴,如今正主儿都哭了,这不是让自家女婿脸上无光吗?
刘辩也是个人精,他只是眼神变了变,立马就有人来替他挡剑。
此人在堂下坐着,能在银安殿有一席之地,想必也是个不小的官。他长得就是一副老实读书人的模样,没想到却是最精明。
第一个来替老院长说话,日后还能高升。
他拱拱手,看向堂上仍旧一言不语的梁王,道:“王爷,小世子如此年岁,能开口说话已是难得。若非此小人整日相授,如何能先唤出“哥哥”二字?刘院长说的极是,此子当诛之。”
我跪倒在地上,看不到众人的脸色,也知他们的目光全都系在老主人的身上,从来便没有考虑到我自己的感受。
而我,小毛孩一个罢了,亦压根不敢帮自己辩驳,只希望老主人看在我给二宝子取过名字的份上,让我走的安心些。
我的心,一抽一抽的,就算我不记恨老主人将我赐死,我也还是很不甘心。
这是我心里本能的反应。
谁都不想死,不是吗?
贱命,那也是一条命。王府外那些整日被府兵棒打驱赶的乞儿们,第二天不还是准时来王府后门向好心的厨娘刘大娘讨吃的吗?
陆陆续续,殿里开始有了其他声音。
很低,但同样很清楚。
大部分人都是说我该死,但我在纷纷乱乱的声音之中,听到了一个清冷之中透着几分古板的声音。
他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却不知为何有一种张力,振振有词。
“童言无忌,岂能小题大做?尔等皆是有子有女之人,怎有如此磐石心肠?”
殿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说这话跟刘辩大学士顶缸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最小的儿子:刘统。
父子争辩,谁敢插手?
我本来跪着很累了,此时也知那王爷老丈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伤心之中我居然有些想笑。
这时候,老主人终于有动作了。
他将我拉起来,抹干净我眼睛里的眼泪,我睁眼看他,他微微笑笑,又替我抹干净流出来的邋遢鼻涕。
我连忙自己去擦。
“别动。”老主人的声音很低,却不容置疑。“别弄脏了衣裳。”
老主人将我弄得体体面面的,然后他低头看向二宝子,问:“爱哭鬼,现在可以不哭了罢?”
二宝子是个会演戏的二宝子。
他一直在哭,眼里却没什么泪水。见我眼睛通红的看他,居然破涕为笑。
“嘿嘿嘿”笑了好长一串。
殿内的气氛,忽然就不那么严肃了。
然后老主人笑了,笑得很开心,大殿里好多人都跟着笑了。
就他老丈人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
老主人将二宝子送到我身边,然后朝他老丈人行了一礼,道:“让岳父生气了,是本王不对。本王,这就给岳父大人一个解释。”
他站了起来,看向殿内所有人。
大家都等着他解释。
“大宝是本王亲自为我儿选的伴当,他比我儿大,一直作为一个哥哥的角色照顾我儿。我儿名为二宝,是我皇兄也中意的名字,二宝唤大宝一声“哥哥”,何罪之有?”
这个解释并不能服众,然而老主人还在继续说。
“如果不是断了大宝的命根子,老天爷或许不会送回本王一个命根子。本王生了十个女儿了,你们应知道这个儿子到底都多宝贝,而且还是王妃给我生的,将来,是要继承我的王位的。我儿唤大宝哥哥,足以证明我儿对大宝的宠爱,你等今日一言定他生死,就不怕将来我儿得知此事,要与你们为难吗?”
老主人这句话说得极妙。
前半句让老丈人安了心,后半句,却是明显在警告想要攀附老院长而得罪他梁王的人。
老主人虽在替皇帝打理朝政,可并不如刘辩身居要位。他不仅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还兼着吏部侍郎的官职,又是前政事堂宰相,如今虽已退了下来,可经他提拔的官员不在少数,好多都在这殿内,是以众官员都将刘辩与梁亲王放在了同等地位。
更何况老院长跟梁王又是一家人,不是对立,自然更偏向于刘辩老院长。
老主人后半句话让他们如梦初醒,赵二宝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贵胄,真要向他们发难,谁挡得住?
谁敢挡?
更何况今上无后,这江山,谁说轮不到眼前这个梁王来坐?
真是被鹰啄瞎了眼呐!还是刘统聪明,不愧是刘辩的儿子。
众人皆道:“王爷说的极是。”
老主人这才坐回上首,对着老丈人笑道:“岳父大人,都是一家人,跟小孩儿置什么气呀。”
刘辩干笑了几声,道:“老夫是个老学究,认死理的,倒是让女婿为难了。”
老主人连忙摆手:“不为难,不为难。”
我心里恍惚,握着二宝子的手,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过场既然已经走过了,我跟二宝子便无需留在这银安殿了,毕竟,这里是大人的地方。
姆妈很合时宜地过来跟老主人说要带二宝子下去喂奶,老主人应了。
我便连忙跟着姆妈退出了银安殿,我打算:
以后再也不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