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宦传》大宝公公

22、刺杀太子

　　崔云浩的猜测如果是对的，那崔云涣的那支缇骑便不是去救命的，而是去索命的！
　　要当今太子的命！
　　大宝的声音在千人队伍之中并不算大，连他都是勉强听见，崔云涣却动作如此之快，分明是要乘队伍未乱之时以最快的时间赶到太子身旁。
　　崔云浩打马如飞，他挥舞着长枪使周围人避让，飞一般地向崔云涣追去。
　　大宝将二宝搂在怀里，刺客一击未中，二人已经被护卫团团包围。那刺客若不是抱着死志前来，此刻应当已经退去，然而事与愿违，树林深处传来的脚步声传出，听声音居然不在少数。
　　他们的脚步整齐规划，是受过专门训练之人。
　　大宝第一次面对这种刺杀事件，心中紧张万分，他下意识想要拔剑，才发现自己的那柄软剑早已不在，而老师郭从善，此刻想必正往这里赶来。
　　大赵的文官们也会武功，在护卫的包围下自保无虞，而送灵队伍中的妃子们，大多却是要殉葬的，竟无人关心她们的生死。
　　王宗俊面色铁青，混乱的队伍十分嘈杂，示警的鸣锣声都显得格外渺小，更不用说快速将军令传达下去。
　　他命所部领着未入树林的队伍后撤并保护百官，同时传令让进入树林的队伍迅速退出森林。便在此时，王宗俊坐在马上，清楚的看见两股洪流从树林两旁朝中央汇聚！
　　大宝仔细侧耳听了片刻，树林中快速整齐的脚步声和物件摩擦树叶发出的声音让他心中一跳。他蓦地喝道：“所有千牛卫都冲进去，主动出击！对面有弓*弩，主动出击！”
　　千牛卫们长久不战，又因护送仁宗皇帝的灵柩并非征战，身上装备的武器并不俱全，此际便只有手中长*枪和腰间斩刀。
　　一听对面居然有弓*弩手，千牛卫的反应却着实让大宝目瞪口呆。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王宗俊执掌千牛卫以来，估计也没干什么好事。
　　这些出身良好的官家子弟们不仅没有向前甚至朝后退了几步。
　　大宝只觉胸腔里有一团烈火燃烧起来，他的嗓音极为尖细，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之中击穿了一切声音冲了出来！
　　“尔等天子禁军，如此胆怯吗？天恩国法何在，禁军条令何在？”
　　千牛卫将士们闻言神色一凛，便在此时一波箭雨如蝗从林中射出。刺杀的部队一直到堪堪冲出森林之时才射出弩*箭，一波箭雨完毕之后，他们便抽出腰间形制特殊的兵刃冲杀了过来。
　　因为距离十分接近送灵的队伍，这波箭雨的杀伤力极大，几乎将外围的千牛卫射杀殆尽，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那箭头必是淬了毒液，中箭者见血封喉。
　　大宝从身边护卫腰间抽出两把腰刀，一把递给二宝，一把握在手中，道：“二宝别怕，他们伤害不了我们。”
　　随行的公公们紧紧地将他们护在中央朝后退却，两边的千牛卫与兵马司缇骑已经与刺客们短兵相接。那些刺客所用刀刃不仅修长而且锋利无比，兵部敕造的宫刀同那些兵刃相击居然占不了半分好处。
　　刺客双手执刀冲杀，或挑或刺，竟一路朝太子二宝所在方位逼了过来。明明有一千人的千牛卫队，此际竟秫秫如羔羊一般只能勉强抵抗，其中又有大部分在保护先帝棺椁，是以被两边夹击的数百人杀的是片甲不留。
　　队伍混乱成一团，宫女妃子们在这场混战中如浮萍一般脆弱，崔云浩追到一半便被这些人阻挡得难以前行，眼睁睁看着兵马司的一队缇骑，向着队首太子的方向冲去。
　　他豁然长啸，猛夹马腹高高弹起，飘然至混战的人群中。
　　“倭刀？”
　　一点寒芒乍起，他腰间霜寒之气迸发，快刀只一撩，将浑身黑衣的来人劈作了两半。腔子里腥臭的肠腑喷炸出来，很快被人乱脚踩成一团。
　　崔云浩提着腰刀在人群中穿梭追赶。
　　他的眼皮跳了跳，忽然瞥见前方一道白色的人影，手里提着一柄又长又细的宝剑，似阎罗般欺近刺客，每出一剑，便有人飞炸成一团碎肉。
　　他周身似有无形风气，衣袂飘飞，在乱军之中，干净的有些不像话。
　　大宝手提腰刀，见外围护卫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咬牙便欲冲进战团。便在此刻，一骑十余人的兵马司缇骑披风乱舞，旋风一般冲了过来！
　　当先一人手里一柄钢戟，乌黑沉重看似不凡。大宝凝目瞧他，见他面容同崔云浩有几分相似，便知他是崔家直系，当下心中大定，紧紧护佑在二宝身侧。
　　马上崔云涣浓眉一拧，手中长戟霍然挺出，似蛟龙出水一般电闪似射出，一把捉住戟尾飞下马来。
　　长戟贯穿了一串刺客，崔云涣捉着戟身错身而过，将长戟抽出。他所用长戟只有单耳，尖锐非常，崔云涣手中一紧，蓦地回身便刺。
　　大宝浑身毛发炸裂般竖起，带起二宝便往地面扑滚。戟头堪堪刺空，往下半分便是二宝子的小屁股。
　　崔云涣一击不冲连忙怒喝一声。
　　十余缇骑皆是高手，抽出腰刀便砍将过来，其时风啸马鸣，上千人的队伍散乱成一团，互有攻杀。这支由千牛卫队亲自护送的队伍，竟如一团煮沸的烂粥一般。
　　大宝死死拽着早已吓呆的二宝子，拼命往出林的方向钻去。二人身边聚拢了数十个杀红眼的千牛卫将士，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宦官推向四周的刺客与缇骑。
　　崔云涣眼见刺客人少已渐渐落了下乘，眉间聚拢起浓浓的躁气。这些刺客的目的本来便是辅助他这支队伍将送灵的卫队搅成一锅粥，方才一击必中的机会堪堪错过，此际若再不将目标刺杀，此行便有命无回了。
　　心里想着，这十余人再无顾忌，一路杀向大宝所在，逼近速度迅捷无比。兵马司的其余同僚还沉浸在同袍反水的惊诧之中，一个个呆呆地望着，总算其中有人反应过来，登时便挥刀而上。
　　崔云涣一行不知为何，亦不愿杀害兵马司的人。崔云涣舞动乌黑长戟，只听呜呜风声炸裂，欺近他的人纷纷倒飞出去，不刻便死在了乱军乱马之中。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看向大宝时便愈发狰狞嗜血。
　　大宝生平头一次遭遇这等生死难关，一根绷紧的神经早如强弩之末，被崔云涣轻易撩动，整个人都紧张地僵硬起来。
　　他绝望地忘了一眼一脸镇定却早已吓呆的二宝，气海丹田之中涌起一股怒流席卷全身，只霎时便将所有僵硬的肌肉调动起来。
　　“有我在，轮不到你死！”
　　大宝一咬牙，倒执腰刀闭目伫立于风中。一股劲风袭来，浓浓的金铁气裹挟着血腥而来，大宝按住腰刀的手只等到长戟逼近一步之内的时刻，他猛地反手上撩，刀中灌注的纯阳内功喷薄而出，正击中那冲来的一戟。
　　甫一接触，大宝便浑身巨震喉间一甜，右手被震得虎口迸裂不住颤抖，手里腰刀脱手而落。入体的内劲肆意破坏着他的身体，使他整个人都委顿了下来。
　　连续两次被同一人阻挡杀招，崔云涣虎目一龇，迎风便是一掌将大宝击飞到空中。
　　流红在空中飞洒，二宝仰面望去，便见从后方一前一后飞出一白一黑两道人影，白色那道将大宝接在怀中，右手只一抖，手中长剑如龙，快逾闪电般飞穿入地，阻住崔云涣去势，霸道至极的剑气鼓荡，竟让崔云涣脸生骇然之色。
　　“长生剑！”
　　崔云涣怪叫了一声，又见崔云浩自空中飞落而下将太子二宝护在身后，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你不是云涣，你是谁？”崔云浩俊秀的面庞上满是血与汗，他擎着不知从谁手里夺来的倭刀，眼中有火焰在燃烧。
　　崔云涣在心里计较着时间，即使王宗俊再无能，此刻业已掌控住局面。刺客们已经死伤殆尽，剩余千牛卫聚拢过来隐隐将他们围在中间，而长安来的支援，不刻也要赶到。
　　这次刺杀失败了，也逃不掉了。
　　崔云涣心中涌起无限怒意，余光瞥着郭从善怀中的大宝，欲除之后快。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冷笑了一声，道：
　　“云浩，你在说什么呢？咱们崔家人做事，可从来不会否认。”
　　崔云浩透了口气，道：“你身上的崔中石呢？”
　　崔云涣脸上生出一团愧疚，道：“丢了。”
　　“丢了？”崔云浩像是听到一件天大的笑话似的，他手执腰刀指着崔云涣，道：“人在石在，崔中石代表崔氏一门最高权限，你居然会说弄丢了？不管你是谁，我崔云浩今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崔云涣冷笑不言，远处王宗俊脸色铁青地张弓搭箭对着他，他已然是在劫难逃了。王宗俊此人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功夫，即使他轻功再快，也快不过飞攒而至的铁箭。
　　郭从善抱着大宝，原本温柔的一张脸此际一脸寒冰。
　　“你们一整队都换了人。”郭从善道，“筹谋数年之久，连崔云浩都看不出破绽，你背后之人，实在胆大包天。”
　　崔云涣脸色微变，强笑道：“你自去编排，我等是真是假，难道兵马司的同僚看不出来？”
　　“鬼医圣手！圣手乃神仙三针洛家，三代之前便已入朝为医；唯独鬼医皇甫谧，一直以江湖人自居，只给江湖人看病。郭某想请教阁下，究竟是何好处会让鬼医替你家主公做事，削骨换皮，替你等改头换面，以假乱真？”
　　崔云涣被郭从善说破天机，当即一叠声大笑，道：“我家主公必争天下，来日方长。在下马焘，本是江湖无名之辈，今刺杀失败，未能千载留名，先入地狱等你们了！”
　　郭从善以为他要自尽，一掌吸起地上辟邪剑便要阻拦，却见尖刀透体，还活着的崔云涣所部四人将腰刀贯入马焘体内，接着两两对掌毙命，不留一个活口。
　　远处王宗俊气急败坏地拍马赶至，怒吼道：“搜查战场，一定要给本将找出一个活的来！”
　　黄帷飞舞，皇帝亲领玄鹰卫而至。
　　他穿着甲胄，手里提着一杆斩马青龙刀，一脸杀气弥漫。赵冰拍马在现场走了一个来回，身后玄鹰卫紧紧跟随其后，生怕皇帝有所闪失。
　　眼见皇家排场落得如此下场，赵冰简直气炸了。
　　他一挥□□，指着跪在地上的王宗俊，叱道：“拿下。”
　　“重整兵马入昭陵，诸事回宫再议，有罪和有失者，一律追究。崔爱卿何在，与朕并马同行！”
　　兵部侍郎崔澄泓兼任五城兵马司指挥。
　　他拍马向前，在马上拱手道：“禀告陛下，太子丝毫无损，百官亦未有损伤，刺客目标只是太子。”
　　皇帝脸色一沉，道：“真是滴水不漏。”
　　“正是，如若百官有损，还能通过官员提升之运作探查蛛丝马迹，未想他们并未趁此机会安插人手，想必……”
　　“哼！”
　　赵冰冷冷地看向远方，长空下万里澄清，一览无余。
　　“朕……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