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声》林若锦

2、jiashu

　　我常常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后来看一部韩国影片，里面的小主人公说，要死了要死了，大概就是人活着的理由吧。谁都会死啊，皇帝们那么渴望长生不老，可最后还是死得光光的。而神话里的那些长生不老的神仙们，谁都没有见过。长生不老的人该多无聊。所以我们都不要害怕死亡那个必然降临的节日。我们要隆重地迎接它，在有能力为自己梳洗打扮的时候，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然后去死吧。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神交已久，我发了一大段话给他。很久以后他说，是啊，可是你现在还没有能力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你要努力奋斗，有能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才能死掉。
　　他说得对。
　　所以我得活着，活到能漂漂亮亮的死掉的时候再去死掉。
　　可是活着那么疼啊，我得让自己坚强。
　　晚上放学给我妈打电话，我觉得很委屈，手臂上的伤口摩擦着衣服，有一种隐约的快感。是不是所有的抑郁症患者都自残呢？我这么想着，嘴里却很高兴地说今晚吃的饼很好吃。电话那边很吵闹，她说好吃你多吃点别饿着自己赶紧睡觉快要变天小心感冒哎呀你别换台刚好到高潮了安安你赶紧去睡觉妈妈看会电视。
　　忙音。
　　回到宿舍，八人间，我和她们并不熟悉，所以沉默的洗刷上床，她们在唱歌，多少人曾爱慕我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我年轻的容颜也一点都不好看啊，没有人爱慕。她们忽然一起大笑，我戴上耳机，王菲在唱，抛得开手里玩具，先懂得好好进睡，深谷都攀过后从泥泞寻到这不甘心相信的金句。
　　写这高贵情书，用自言自语，作我的天书，自己都不爱怎么相爱，怎么可给爱人好处。
　　我咬着被角，轻轻地哭了。
　　第二天早上我睡过头了，大概宿舍的姑娘们已经习惯了吧，所以当我洗漱好去拉门出去的时候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上。我们学校的宿舍白天是要锁门的，从早上七点半到晚自习下课以后。晚自习下课是晚上十点。我累极了，重新上床睡觉。梦里面不是夏尽秋至，而是艳阳高照的春天，天空是一片微醺的梦境。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我是饿醒的。拉开柜子，发现里面只有一瓶打开的果汁，我一饮而尽。大概拆开时间久了，有一种不正常的酸味。
　　我拿着手机玩连连看，玩俄罗斯方块，是课外活动时间，我可以听到窗外操场上一片沸腾的声音，有人在打球，有人在跑步，应该还有人在背单词或者别的东西，声音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实在太无聊，索性搬了椅子坐在阳台上看打球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陈嘉树，深秋的季节了，他裸着上身，夕阳给他渡了一层光芒，似乎他的汗水都能灼痛我的眼睛。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单纯地、努力地看着他，想把他刻进我的脑子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死去。
　　很久以后的现在，我历尽苦痛，再也不能用那样的目光去看一个人，而那个人，到现在也没有再出现过。
　　他们打得风生水起，我听到他的队友大声叫他的名字：“嘉树！”
　　那时候还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只能在手心里一遍遍写：jiashu。
　　我想我开始坠入爱河。
　　我坐在那里，看他们打完球，看他们勾肩搭背的离开，看最后一丝夕阳消失，看到月光的清辉寂寞的洒满球场，又洒到我苍白的手指上。
　　然后我起身，拿出宿舍公用的热水器，一壶壶帮室友烧好热水，那时候刚好下课。第一个回来的女生，诧异的拿起自己的热水壶，然后回头冲我僵硬的笑：“你帮我烧的水？“
　　得知肯定的回答她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表情，大概类似于内疚和羞赧之间，我笑着对她说：“咱们一个宿舍嘛，我又闲着无聊。“
　　她终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