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小七》九月麦香

2、第 2 章

　　这日我正在桃屋里静坐清修，谁知天降诏令，不断在桃源上方盘旋，那金光真真是闪瞎我的桃花眼。此前土地公收到集仙宴宴帖时也是这般金光闪闪，想来天界有事遣诏。好一会儿，土地老儿才微醺着脸急急披上官服，正儿八经地接了诏书。
　　“怎么了啊？”我一个飞身来到土地老儿面前，忍不住打探起来。
　　“封印在乾坤炉里的啸蠡居然逃了出来。”土地公的面色明显一沉，语气颇为惊恐。
　　“啸蠡是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来话长啊……”土地公叹了口气，双眼放空，陷入了长长的回忆之中。
　　话说万八年前啸蠡神兽原本只是昆仑山下一头妖兽，本性凶残嗜血，为害一方。天界原打算将其诛杀灭魂，但恰逢沧浪天神云游而至，念其天生神力是个可造之才，故而化去其一身罡气收入座下。那啸蠡妖兽也确实颇有慧根，在沧浪天神座下悉心修炼终为神兽，一时传为佳话。痛心的是沧浪天神当年为了三界安稳以身祭天化为混沌之时，啸蠡神兽失主，在九重天上悲鸣三天三夜，最后隐迹重返昆仑山下沉睡不起。其后千百年来三界一直相安无事，一众仙家也就逐渐淡忘了当年的动乱和哀恸。谁料啸蠡终是本性再起，入了魔道。青华神君主动请缨下界降妖，因是父神座下神兽不忍诛杀，将其封印在乾坤炉中，本想借天地灵气重铸啸蠡，没曾想到竟让他逃了出来。
　　“终究是个祸患啊！”土地老儿收回神识，颇为悲情地感叹着。
　　“那又如何，找那个什么青华老君再收一次不就行了。”我不以为意地说道，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呢。
　　“你懂个什么，当年青华神君为了封印啸蠡可是废了半生修为，现在啸蠡居然能逃脱乾坤炉，可见其修为大涨，反噬了炉中灵力，此次降他必然凶险。”土地老儿面带忧色，第一次让我觉得他正经起来。
　　“那个什么啸蠡跑到哪去了？”我突然有些担忧起来，不过也犯不着啊，我又没惹他，再说了，那昆仑山离我这老大远，不应该会找上十里桃源吧。
　　“毕竟是上古神兽，虽入魔道，但法力高深，连洞彻三界的阴阳镜也窥探不了他半分。此番天界下诏也是召集各路仙人密切关注，及时汇报啸蠡踪迹。”土地公收起诏书，看向我分外严肃道：“小七啊，这段时间你不要到处乱跑，好好清修，距你渡劫的日子不远了，至于降妖的事你切莫多想，扰了心神。”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土地公见我态度诚恳，颇为放心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匆匆移行勘察地形地气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十里桃源依旧花香袭人，风吹瓣舞，一片祥和安逸。可我知道土地公却越来越忙，偶然相见也是行色匆匆，简单安抚我几句，又忙着去布置仙障法阵。
　　一日，我突然神识惊动，心下顿料不好。当初恩公借我断枝之时，我偷偷加了一缕魂识入内，想着以后恩公遇险我也能尽点绵薄之力。当然，私心也希望以后能有个好靠山。可此时折枝里的魂识明显沾满血腥之气，我立刻静气凝神，捻了个移行术紧追那缕魂识。
　　离魂识感应越强，血腥味也越重。想起恩公之前说要下山探查异动，看着四下荒草丛生，了无人烟，莫不是被那啸蠡所伤？我加紧脚步，穿梭在丛林中，终于看到那截断枝，只是那枝尖深深没入了地上一人的胸口，血溅衣袍，狼藉一片。
　　“恩公。”我不由惊叫起来，慌忙走上前去，抓住他冰凉的手缓渡真气。
　　地上的人好似清醒过来，微微转过头来，我心下一喜，抬头望去，焦急探上的却是一双琥珀色的双眼。琥珀色！还是充满杀气和戒备的眼睛！我一愣，松掉了灌输真气的手。
　　“你是谁？”我踉跄着爬起身，后退了几步。
　　“你把恩公怎么了？”见那人没反应，想是伤势太重，我便放松了警惕，再次探身上前。
　　“喂，醒醒啊，喂，说话。”推了推他也没反应，我这才放心，轻轻撩开他沾染血污的银发，苍白刚毅的面容映入眼帘。明明和恩公一点儿不像，自己惊慌之下真是乱了心神！
　　他是谁呢？恩公又在哪儿？折桃为什么插在这人要害之处？一肚子的疑问未解，手边却湿黏一片，抬起手来一看，全是鲜红的血。不好，那人胸口还在流血，哦，不，手臂，嘴角都有血迹。到底救还是不救呢？看着他的面相不像是凶神恶煞之人啊？
　　不能再犹豫了，看着流失不断的血液，我慌忙渡起真气。不管了，救人要紧，恩公的下落还得向他打探。好半天，探上他的脉搏，终于平稳跳动，我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渍，抽身在丛林里采了几味止血药草。狠了狠心，一闭眼拔出了他胸口的断枝，一股温热的血液蓦地一涌，顾不得捣药，我慌忙嚼烂了药草敷上他的伤口。还好，总算止住血，算是保住命了。心下一松，我累得倒在树旁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之时，地上的人儿已经在打坐调息。见我醒来，微微睁开眼后，又若无其事地闭了起来。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伸了个懒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可他就是不搭理我。
　　“喂，你是谁啊？”双手叉腰，我摆足了救世主的架子。
　　“问你话呢，好歹我也救你一命对吧。难不成你不会说话？”见他抿紧双唇，专心闭眼打坐，我只好用用激将法，结果那人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切，了不起啊！刚才还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跟谁傲娇呢！
　　“好吧，算我倒霉，白耗精力救你这个白眼狼，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断枝在你身上？你告诉我，我立马就走，绝不纠缠你。要不，我就天天围着你转，你看着办吧。”我气势汹汹地往他面前一坐，昂着脑袋，怒视着他。
　　“哼，拜那个臭道士所赐。”那人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意思是你被他伤了？他为什么伤你？难不成你是妖？”我狐疑地看向他，可他身上明明没有一丝妖气。而且如果是妖的话，被我桃枝所伤必然会被打回原形，可眼前明明是个人形。难道恩公误伤人了？
　　“若不是我身受重伤，他休想近我半分。”他拾起身旁的那节桃枝，冷眼打量着，好似杀气腾腾。“你和他什么关系？”语气好生冷啊！
　　我咽了咽口水，原本凶恶的气势消了大半，期期艾艾道：“他，他救过我一命，是，是我恩公。”
　　“恩公？”他冷嘲一声，颇为嘲弄。
　　“对啊，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就像我刚才救你那样啊！我们都是好人。”我理直气壮道。
　　“我又没让你救。”冷淡的声音飘来。好吧，我真的是气得牙痒痒，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算我桃小七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吧！
　　我强忍着压下怒火，冷声质问：“那我恩公呢？没事吧？”
　　“算他运气好，等我伤好，定叫他魂飞魄散。”好大的脾气！早知道就不该救他，要是害了恩公可如何是好。桃小七啊，桃小七，你怎么这么蠢啊！
　　“你是谁？他为何伤你？”我还是得搞清楚，说不定有误会。
　　“我若是知道，早就不会让他近我身前。”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恨意。
　　“那我不管了，反正我救你一命，就当给你赔罪，你不能找我恩公麻烦。”我摆出条件，希望他能接受。
　　“不可能，我从来有仇必报。”生硬决绝，毫不妥协。
　　“行，当我瞎了眼救你，这个还我。”我作势要抢回那节断枝。
　　“是你的？”琥珀色的双眼打量着我。我猛地一惊，如果承认是我的，他会不会连我一起追杀啊。所以脚一软，很没骨气道：“反正不是你的。快点儿拿来！”
　　“我会亲自送去，不劳你了。”他手捻着断枝，语气相当不善。
　　为今之计，我也只有去探听恩公消息，告诫他早作准备，切莫被伤。
　　“站住。”他一声轻喝。
　　搞什么啊！走也不行吗？我皱着眉头，怒气冲冲转过身来狠狠瞪着他。
　　“我也是有恩必报之人，这东西拿好，有事相求摔碎就好，我定当舍命相报。”说完随手拾起一块碎石，口中念念有词，完了，丢入我的手心。
　　原本想着直接狠狠砸回去解解气，可转念一想，他下次要是为难恩公正好可以以此相抵。于是小心揣入兜里，回头看了他一眼，捻了个诀儿回了十里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