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侠客无情江湖》望云子

30、再见旧相识

　　京师西城门处，守城侍卫一个个目光如炬，斗志昂扬的分列城门两边，手中紧握着红缨长枪，看起来十分威武。城门之间熙熙攘攘的人儿进进出出，但总的光景是出城的队伍排的很长，从城门往后推了好几十丈远，人挤着人儿，好像都有什么急事儿赶着出城似地，一位长得胖胖圆圆的中年妇女，因为一个男子的插队而与其争执了起来，两人争得是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过谁。
　　进城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纵然有也是那么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的商人，商人向来是往最危险的地方钻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越危险的地方就越有赚头，商人嘛，不为了钱谁肯来当商人呢，又苦又累，还得看人眼色行事；俗话说干一行爱一行，既然干上了这一行，那就得忠忠实实的干下去，为了无上光荣的信仰，商人也不得不这样做。
　　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年代里，眼下形势是京师最为危险，任何一场战乱，恐怕祸及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京师了。大家都知道这是危险地儿，所以，普通百姓哪一个不是争先恐后的出城避难去，而此刻要进城的却没有几个。所以，由栅栏分开的两侧，一侧盘查出城百姓的值守侍卫正忙得不可开交，另一侧盘查进城百姓的值守侍卫则是闲得厉害，困得快要睡着了。
　　正当那两个检查进城百姓的值守侍卫快要睡着时，终于来了一笔可以让自己忙活好一阵、尽展自己作为守城官的威风的生意。之前进城的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商人，轻衣便装，一眼就看穿了，没什么可以检查的，最多也就是蓄意编个什么税的敲诈一番，得个一两二钱银子，补贴补贴家用。此刻来的都是一些打扮十分普通，甚至普通得有些破难的人，伴随他们而来的是几十辆连在一起的木架双轮车，车上满载着包包鼓鼓的东西。一人在前面赶着老牛拉着连起来的车，其他的人则分列车链两旁，时刻准备着为车链加劲儿。
　　值守侍卫见他们这样一支长达好几丈的队伍赶过来，心中很是不高兴了。不但要浪费他宝贵的打盹时间，更可恶的是他们都是些穷人，在他们身上自己捞不到一点油水。是以一开始便对他们的印象极为不好，态度粗暴得很。
　　但事出意料之外，赶牛的中年汉子刚一靠近他两，便给他们一人塞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值守官看得眼冒金花，没想到看起来如此不堪的一群刁民，出手竟然如此大方，自己还没开口便主动塞起了银子，因此，对他们的态度即刻大变，犹如一位慈善的大娘，和蔼地问道：“兄弟，你们这是要进城干嘛呢？”
　　中年汉子憨笑着说道：“各位官爷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外地的穷困百姓做梦都想到京师来看看，眼下大量百姓迁出，空地多，是个机会。这不是想趁机占块地，到京城住下来么，日后也好瞻仰瞻仰各位官爷的风采。”
　　守城官见来人如此老实，而且这样懂得讨人喜欢，心中高兴得很，随便往车上的货物上拍了两下，就顺顺利利的放行了。赶牛汉子乐得直向守城官点头哈腰致谢。
　　这一干人等陆陆续续通过关卡，进入一个隐蔽的巷弯之中，换下行装，取出了藏在牛车上的武器。直奔隆兴客栈而来。
　　这群人原来并非是普通百姓，而是由各大门派所派出来的几十名高手所假扮出来的，他们之目的就是为了混进城来。
　　福王刚刚接受禅让，统治还不甚稳固，为了防止武林人士趁乱混入京师，扰乱自己的统治，他明令禁止任何武林人士进入京城之内，就连城内武林人士要出去也必须要经过连番审查，待锦衣卫确定他们“心术端正”之后，方才放行。
　　但是这样的盘查手段对真正的高手又岂可能起作用，他们轻轻一跃便能跨过丈余高低，再轻轻一点城墙，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翻过城去，守城的连发现他们的可能都没有，还如何盘查呢？真正起作用的当然只有那些本事不大，却又酷爱装扮成江湖高手的人，他们既没有飞天的本领，那就只得乖乖的受盘查了。
　　这么一群人毫无阻碍的进入城内，他们要干什么呢？这么急匆匆赶到兴隆客栈，又是为何呢？难道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在这与他们接应碰面。
　　果真不假，与他们接应碰面的就是黑衣人和陆霏霏，黑衣人在秘密嘱咐他们一阵后，众人便四散而去。众人回到房中，换下夜行装，三三两两出去了。
　　这一夜，锦衣卫上至四大指挥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下至领兵的重要小头目，在一夜之间离奇失踪，取代他们的都是一些腰佩福王令牌的人。东西二厂，由太监执掌，也在一夜之间，大大小小的头目被暗杀掉几十人，都被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所取代。
　　皇宫内院之中，也有身形魁梧的人，杀死禁军中的士兵，混进了禁军的队伍之中；而一些纤纤弱影则化身变为宫女、嬷嬷，藏身于皇宫大院之中。
　　一夜之间，天地变色，竟不知是何人所为？
　　灭地离奇死亡，连凶手都没被察觉到；毁天心惊胆颤逃出了恭顺公府，却没有敢立即回去报告情况。他觉得必须找个借口，去激怒何飞，让他无力注意到自己的无能，以达到为自己的无能解脱目的。
　　他带着一帮兄弟在街市上转悠了一两天，迟迟没想到解决方法，连路上的蚂蚁都被他们给踩死了。最后终于有人提议，买两口棺材回福王府报告，一口空留着，一口装着灭地的尸体；众人哭着回去，向他诉苦说“对方不把它放在眼里，而且扬言为他准备了一口棺材”，如此一来，何飞听到必然恼怒万分，无心其他，而只会一心找吴依凡。
　　毁天一听，这话着实在理，便依了他的计策，回到府中，如此这般向何飞报告。
　　这一招果然奏效。何飞听得当即怒目爆出，拍碎了座下的茶几，怒声道：“好一个黄毛小儿，竟敢如此出言不逊，好，那就等着看这副棺材是为谁准备的吧。”
　　当下就拂袖而去。毁天见计策成功，脸上露出了舒心的一笑，刚刚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此刻全然不在了。真可谓是风雨变幻无常理呀！
　　夜，已经降临。
　　京城之中，各街道上满是凄凉荒芜之景。除了被寒风吹起的枯枝败叶，只有那一声声狗吠还能让人勉强感觉到这是一座还有那么一点生机的城市。
　　寒月笼罩，一片银色的月光为大地披上了银衣；月光落在屋上，仿若为鳞次栉比的房屋添上了一对对的银翼，多么的轻盈飘逸。简直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专门为天地制作的这么一件珍贵的外衣。
　　一间小客栈前，挂着一对灯火昏暗的红灯，犹如一对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夜间发生的一切。这与屋中射出的黄色光辉相映成趣，共同勾画一幅完美的月夜灯景。
　　客栈后院，灯光之下，坐着两个妇人，两人正在择菜。一个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岁了，另一个则显得十分年轻，而且在她的身边，正有一位年纪大概在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孩子在捕捉着撞向灯笼的飞蛾，但总是够不着，看来，孩子的好奇心正催促着他去审视世间的一切。
　　小男孩脚步还不大稳健，走起路来时时摇晃不已，好像马上就要摔倒一般。忽然，扑通一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摔倒在地，但他没有哭泣，而是自己慢慢地将脚往脑袋那儿收，等双脚收至腹部位置的时候，两只乌漆抹黑的小手奋力一顶，上身就起来了；然后又颤抖着立了起来。
　　一旁正在择菜的中年妇女笑呵呵的说道：“人初这孩子还真是既坚强又有谋略。”
　　年轻的妇女抿嘴一笑，道：“是呀，跟他爹爹一样……”说到这，话语立即就顿了下来，面容很是伤感，又很是怀念。
　　中年妇女脸色也严峻起来，劝慰道：“雪茵，已经一年多了，你为了避开恩公已经在这受苦一年多了。我们几次到府上去打探消息，总也不见恩公的人影儿，后来听那儿的家丁说，恩公为了找你已经离开公爵府也已经有一年多了。而且，我们还了解到，那个王府小姐为恩公生下一个女婴，名叫盼归，与恭顺公家的公子结为姻亲。”只是有一件事她一直没有向雪茵提起，那就是天佑成亲那天在恭顺公府所听到的消息。
　　雪茵听了，眼冒精光，道：“荷茹妹子为吴家又添了个新人儿，这下娘再也不会为我的事而整日愁眉不展了。依凡哥也算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好像陷入了一种既让人憧憬，又让人伤感的境地。
　　回想一年多以前，福王以一道圣旨逼得依凡娶荷茹，为了不让他为难，自己带着人初离开恭顺公府，路上又遇到了福王派出的人一路追杀，幸得苍天眷顾，火凤从天而降，才保得自己与人初脱离魔掌；随后，在饥寒交迫中，又偶遇牛氏夫妇，才得以保命至今。
　　好在现在母子平安无事，也算是有了个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