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侠客无情江湖》望云子

29、乱棍打狗

　　黑衣人带着陆霏霏夜宿晓行，从少室山回到了京师。两人找了一间客栈，安定好了起居之后，黑衣人自言出去一会儿，也不理陆霏霏带她一起出去的请求，独自一人出去。
　　今日的京师依旧是往日的京师，还是这么一座古老的城市。只是人已非昨日之人，往日的繁华也如过眼云烟，消失在了本属于她的地方。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一切都随着世道的推移而尽数消退。街道上还能见到的是三三两两的小货郎担，店铺似乎已经是国家的特级保护动物，系数被关起来，应该是正被好好看护着吧。
　　黑衣人四处看了看，见到满目之疮痍，心生无限感慨。最后，他又到了恭顺公府外，看着斗大的几个金字，心中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一条黑影出现在了屋顶之上，看着院中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一对小孩儿，以及在一旁看着的李氏、张氏、玉薇、荷茹，他好几次想现身去跟他们问候一声，问一问近况如何，弄清楚这两个小孩的身份，但每次都是被什么东西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只能深吸一口气，然后就消失在天际。
　　接下来的每一天，黑衣人都不忘到这儿来看看，有时呆个一炷香的时间，有时看得太过投入，竟然忘了日沉西山，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了视线之外。每次看过之后，黑衣人总是发出这样一声感慨“要是……该多好哎只可惜苦了他娘俩”
　　福王以女人不能参政的理由，将皇太后软禁起来，由自己摄政；接着，他又迫使皇太子见深退位，由自己接任。一时间，整个京师均陷入了福王及他的那群手下的掌控之中。
　　何飞创建至尊盟，意在吞并武林，掌控江湖。如今至尊盟的势力已经遍布天下，他觉得是时候开始复仇了。他首先要找的是曾经赐他摔落山崖的依凡。虽然此人在一年多以前与自己的那一战中，身负重伤，之后便销声匿迹，但他还是不放心，心中总是隐隐感到有不对劲之处。现在基本上整个武林都掌控在他的手中，所谓的少林武当峨眉诸派，在他眼中现在只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小玩意儿，这份隐忧不该来自这些地方，而曾经让他痛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就只有那个玩世不恭的吴依凡了。“此人表面上已经销声匿迹一年多，但说不定就是躲在哪儿修炼武功；再有，自己与福王走在一起，福王曾今将他害得妻离子散，如果他现在真的要回来报仇，那第一个肯定就是找自己。”
　　何飞越想越不安生，为今之计是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趁着自己如日中天的势力，趁早下手，来个先下手为强。
　　于是，他便派出了自己手下得力的助手毁天、灭地带着一群小喽啰闯进恭顺公府，逼问吴依凡的下落。
　　此时的恭顺公府中，除了家丁之外，都是老弱妇孺，没有一个男丁。而这些家丁都是些不会武功的人，虽说加起来也有好几十个人，但终究也是作用不大。面对这样一群凶恶豺狼，纵然有再多小肥羊，也无济于事，只是多费点他们的口舌而已，最终的结果是让他们吃得更饱，杀得更过瘾。
　　毁天、灭地将所有人都羁押到了后院之中，逼问李氏与荷茹告知吴依凡的行踪。可怜李氏与荷茹日夜思念儿子和丈夫，此刻却要为自己不知道行踪的他受罚。
　　张氏见来人嚣张跋扈，怒斥道：“这里是先皇御赐的恭顺公府，岂容你们胡作非为！”
　　毁天冷笑道：“先皇御赐又怎样，如今我家王爷荣登大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天下所有事请都由他说了算，难道还会怕一个死人？说不定哪天我家王爷不高兴了，将你们家的爵位剥夺也说不定。”
　　张氏正气凛然，唾骂道：“我们吴家用鲜血换来的军功爵位岂是你们这群鼠辈说剥夺就可以剥夺的，识相的就赶快滚，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毁天话也没说，往张氏脚上就是一脚，将张氏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并告诫她不要再端架子，否则就杀了她。张氏气势殆尽，只能乖乖的跪在地上。
　　灭地开始逼问李氏，李氏根本就不知道依凡的下落，只能是答不知道。但灭地以为她是蓄意隐瞒，为了逼她就范，对着她的腹部就是两拳，将李氏打得口吐白沫。
　　荷茹实在看不过去，跪在一旁求他们高抬贵手。
　　不过，这一招并没有奏效，灭地恶狠狠地看着荷茹，道：“三小姐，你不要真把自己当成福王府小郡主，说到底，你只不过是王爷手中的一张牌，打出去了就没什么作用了。我劝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荷茹站起来，冷哼一声，义正词严地道：“我是一张牌，你们又是什么呢？本小姐至少还是你们的主子，而你们却只是本小姐手下的一条狗。”
　　灭地听了很是恼火，重重的给了荷茹一个耳光，打得她口含鲜血。正所谓龙在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昔日人人敬畏、风光无比的王府小郡主，今日却要遭受一个恶奴的侮辱，真是世道大变呀！
　　在暴力面前，一切都显得这样无力。面对暴力，唯一能解救自己的就只有暴力了，以暴易暴方是正道。
　　恰值此时，黑衣人如往常一样，来到府第屋顶上看看，听到院中一片嘈杂之声，心生不安，堂堂恭顺公府有谁敢来放肆呢？但是，若真有人来了，那么一定是受皇帝之命或者亡命之徒，当即展身飘入院中，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他第一眼瞧见的是灭地给荷茹的那一耳光，心中顿生恨意；再看到灭地对李氏拳打脚踢，将她打得都快不成人形了。
　　黑衣人立即随手从旁边的园景树上摘下了两片树叶，放在手中轻轻甩动，随后便化作一点星光，冲向了灭地。灭地正逼问得起劲，哪防得到别人会暗中出击，一点星光穿过吼颈，化作一片新叶。灭地的动作停止了，举起的手在也放不下来了，暴怒凸出的眼珠子也再也收不回去了，就这样一直恐怖狰狞下去吧，这展现的正是你的品性。
　　好久，开始有丝丝的血液通过树叶滴在了地上，此时灭地的颈与树叶相配有如老树发新枝，那么的鲜艳；慢慢渗出的血液如一道细泉，永无止境。
　　人间少了条疯狗，黄泉多出个恶鬼。
　　但这一切都来得这么离奇怪异，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回头想，在这大白天，阳光普照的日子里，谁又能细心到观察得出这么一个小光点呢；更何况是一群人正欺人欺得兴奋、得意忘形、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而另一群人则正陷入愤怒恐惧无助之中，这样强烈对比的两群人呢！
　　李氏本来做好了准备接下这一个耳光的，但是时间一刻一刻流过，却迟迟未见动静。毁天看得也正纳闷儿，心中暗自嘀咕，这灭地想干什么，这么久手还没打下去，难道是心软了。他怎么也不想想，自从灭地入道以来，哪一次不是他杀人杀得最卖力，从蚂蚁蟑螂到老弱妇孺，他那一次不是轻轻一捏就给地狱增添一条冤魂的，现在干此事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怎么可能会来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毁天实在等不下去了，他走过来往灭地肩上一拍，好奇地问道：“老二，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还学秃驴心慈手软起来了？”
　　灭地口中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以僵硬的倒下给了毁天最有力的答复。毁天吓了一跳，脸色微微变白了。他扫视四周，查探了一下环境，但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稍稍安下神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恐怕除了灭地之外，再也没有谁能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也许，连灭地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死就死了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凶手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知道灭地是怎样被灭的。毁天又想对李氏一干人等进行严加拷问，但想到灭地死得这么离奇，刚刚伸出半截的手，又立即缩了回来，只敢口头逼问了。他猛地想到了什么，也许刚刚暗下毒手的就是自己要找的吴依凡，想到这，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吴依凡是这么厉害的一个角色。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帮主何飞如此的害怕吴依凡的存在了。
　　回天一改嚣张跋扈的气势，转而和声细气地问李氏，道：“你儿子吴依凡是不是在府上？”
　　李氏懒得答他的话，吐出口中的鲜血，道：“若我儿子在府中，你们这群恶贼又岂能碰我一根汗毛。”
　　毁天一想，吴依凡向来是孝子，怎么可能见到母亲被伤成这样还不出来呢？或许他是为了掩盖住自己的存在，好给对手造成一种神秘莫测之感；亦或许是府中还有其他不肯现身的高人。毁天越想越怕，走吧，立即走吧，多在这儿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交不了差不要紧，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当即派人抬上灭地的尸体，下令回撤。
　　毁天收拾好残局，前脚刚刚走出恭顺公府；后脚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一个身跨白色高头大马，头戴树帜银头盔，体着银灰铠甲，脚着银灰高靴，腰佩青龙宝剑的白衣小将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二话不说，拔出亮闪闪的三尺青龙，挡在路上，冷冷地问道：“你们到我府上所为何事？”
　　毁天对灭地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一直担心惹怒了高手，小命不保。如今天佑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挡住他们的去路，毁天已经是胆战心惊，再加上这么一问，心中更加悬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支支吾吾半天才回答道：“小人只是奉命追查朝廷命犯的下落。”
　　“朝廷钦犯？你说我府上藏有朝廷钦犯？真是天大的笑话。假如我府上真有你们所说的钦犯，那你们可曾抓着？如果没有抓到，你们擅闯公爵府，可知道后果？”这一连串的问题将毁天逼问得涔涔直冒冷汗。要知道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很可能就是刚刚在府中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的手法将灭地杀害的高手，稍不小心，很可能就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以一直陪笑，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吴大人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
　　刚刚还在一群老弱妇孺面前耀武扬威的人，此刻竟然变得这样猥琐，真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恶狼遇上羔羊，威风耍尽；而要是遇上猛虎，则立即变成了一只温顺的乖乖猫。这就是人的生存之道。
　　天佑急着进府去见玉薇、驱虏等人，现下也不知道府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儿，因而无心再跟他们纠缠不休，警告他们以后不要再冒犯公爵府尊严之后就让他们走了。
　　天佑回到府中，见到的是满园狼籍之景，心中暗叫不好，心急如焚的大叫母亲、玉薇、李氏、荷茹等人，这么一路叫过去，竟无一人应答，心中料知府中必定出事了，马上后悔一时心慈手软放过了那群小人。一边还在忙着寻找母亲等人。最后在院中，终于见到了他们，这一下让他松了口气；但是，走近一看，除了玉薇之外，母亲、李氏、荷茹俱是脸上印着火红的掌印，而被搀扶着的李氏则显得更为虚弱，显然是受过重创不久的。天佑对那群恶奴生出恼恨，对母亲等人的遭遇深感心酸。堂堂大明公爵竟然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这是何天理？
　　此时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还是先看看几人的伤势如何吧。幸好只有李氏受的伤稍稍有点严重，需要好好调理一番才能恢复过来；其他的几人都是皮外伤，过个一两个时辰自然就好了。
　　当下请来大夫替众人看伤，抓药。一切办理妥当之后，天佑向她们问起了来者的身份。如今的福王已经是权势遮天的人，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置人于死地，纵然天佑有天大的本领，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找上门去只能是自投罗网。为了天佑的安全，几人都不肯说出来。而是将话题引向了他为何会从前线回来。天佑将此次自己回京师的任务说了一遍，当即将她们吓得愣住了。特别是玉薇，抱着丈夫哭，劝他看在上有白发老母，下有尚不能言语的儿子的份上不要冒这个险。天佑一腔正义，坚决不答应，首先是因为自己已经在于谦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军令如山，不可变更；再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男子汉大丈夫，理应为了国家百姓之前程而奋斗不息。
　　众人为他的那份慷慨大义所打动，是以只能含泪点头。
　　黑衣人从暗中杀死灭地开始，就一直暗中观察着府中的动态。他想现身，去看看受伤的李氏荷茹，乃至整个府中的人，但每次都不知被什么将这份冲动压制回去了。最后带着一丝遗憾腾空而去。
　　福王当政，一改往昔的政策，开始大肆讨伐周边蛮夷之国。
　　由于前锋将领天佑秘密返回京师，前锋军中战将都不敢轻易接替他的位置，是以大军久住不前；另一方面，于谦身为先皇手下唯一一个掌控着二十万禁卫军的臣子，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匡复社稷的人，虽然天佑立下军令状说一定完成任务，但是世事难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天佑的任务失败，自己必须要做好随时挥师南下，攻入京城，诛灭叛逆，解救太后和皇太子的准备。是以讨伐鞑靼的大军采取了驻军防守的策略，在边境线上驻扎结营，静观其变。
　　福王对这样一个明显的威胁当然不能置之不理，他想借鞑靼之手替自己拔掉这颗眼中钉，因此，他一天连下三道军令，催促大军前进。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于谦是不会任凭他驱策调遣的。他表面上答应进军，实际上则只是将前军、中军的人马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调动，并定时向朝廷报告战绩，一会儿说什么敌军负隅顽抗，军队损失惨重，而且敌方城池固若金汤很难攻克，需要朝廷增兵加以支援；一会儿又说什么粮饷告罄，需要朝廷调拨粮饷，以稳定军心。
　　福王的探子见军队频繁调动，又有这样一些请求，信以为真，对他们的请求不置可否，只是希望可以借助敌人之手早日将他们铲除掉。
　　天佑回到京中，也是丝毫不敢怠慢。第二天，他就赶到了太尉府，与太尉商议破敌之计。
　　谁都知道，仅凭一人之力，纵然有倾覆泰山之力，也是无力扭转乾坤的，能对付福王的法子，为今只有迅速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同时对福王的人马进行分化瓦解，化敌为友，据他人之众，破己方之敌。
　　章太尉虽然因为不愿事奉福王而告老退隐，赋闲在家，但是他的报国之心丝毫不曾消减，而且他在朝中德高望重，各部门官员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么是门生故吏，要么是曾经提拔过的小小官员。是以只要章太尉出面，天佑的工作就能够事半功倍，将他们说服拉拢。
　　事不宜迟，天佑当即拜别章太尉，跑到各处去劝说。治世用文，乱世用武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天佑自幼饱读诗书，兵家之术自然也是知道的。因此，他首先找的是章太尉一手提拔起来的京师戍卫军西军将领慕容风和东军将领夏宇，两人自小跟随章太尉学习用兵之道，长大之后，又成为他所器重的门生，对他们着意提拔任用，是以二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京师戍卫军领军将领这样的高级武将。两人对章太尉的恩德总是耿耿于怀，思欲报之，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天佑将章太尉的意思一表明，两人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两支队伍人数加起来有五万之多，如此一来，天佑所掌控的力量一下增强了许多，胜算大增。外围的军队算是掌握了一半，如果是在皇城之外与福王的人交战，双方实力不相上下；但如果是进入皇城中，福王掌控着东西二厂和锦衣卫，其中不乏高手，况且，皇城中还有数万御林军，其战斗力之强，在所有军队中首屈一指；而自己却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掌控，以这样的力量去跟福王斗根本就不是福王的对手，况且他在王府中养着的众多武林高手都已悉数进入皇宫大院之内，自己与他们的任何一个高手较量起来都没有胜算，更何况他们是人多势众呢。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