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之东周列国白话志》玉纹暖

20、第十二回（中）

　　公子朔又在齐姜面前给急子造谣，说因为亲妈死于非命，所以急子赌咒发誓的说以后要杀了齐姜母子报仇。不用说，这就又告状到卫宣公那里去了。

　　卫宣公本来不相信急子是这么冲动说话的人，无奈有这么个善妒的妾室和一个进谗言的儿子，白天晚上的在他耳边嘚吧嘚的絮叨，简直比耳朵里飞进一只唐僧还头疼，一定要宣公杀了急子，以绝后患，日夜的洗脑还是有效果的，卫宣公彻底被说服了。但思来想去的，没想出来什么罪名可以安在急子头上，只能把这事情做成意外，让急子看起来像是死于非命才行。

　　那时候，正赶上齐僖公约会大家一起攻打纪国，也跟卫国借了兵。卫宣公于是跟小朔俩人商议起来谋杀他们亲儿子/哥哥的计划，让急子带着使者信物白旄去齐国一趟，去约定一下出兵打架的日期。这一路坐船过去齐国必定要经过一片无法行舟的荒野（莘野），可以在那个位置派人暗杀急子。

　　小朔平时私蓄的那些死士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让他们假装盗贼，在荒草岸边埋伏看到那船上白旄，就是信号，杀了急子拿白旄回来复命，干好了重重有赏。小朔安排好了之后把这事情也告诉了齐姜，齐姜心里这个紧张激动高兴啊。

　　然而小寿看见父亲背着人，偷偷摸摸的跟他弟弟小朔商量事情，心里就觉得有点奇怪。进了后宫见到母亲，就故意说话试探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齐姜也没多想瞒着小寿，就把实话都说了。还嘱咐他说：“这是你爹的主意，帮咱们母子解决绊脚石，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小寿知道他们肯定已经商量好计策了，再阻拦也没啥用，只好偷偷的去找了急子，把这事情都告诉了他，“你这次去，必定要经过莘野，恐怕是凶多吉少。不如赶快逃到其他国家去躲躲，有机会再回来。”

　　急子却不能更愚忠的说：“我是当儿子的，怎么能不听爹的话呢。我不想逃走。”于是就整理好衣装上了船走了。

　　小寿哭着阻拦都没拦住他，心里想着：“我哥哥真是个善良的好人啊！他要是就这么死了，父亲让我继承王位我也会心里不安的！儿子不能够没有父亲，弟弟不能没有哥哥，如果我能早我哥一步赶去那个地方，替他去死，那么我哥哥就保住了性命，我父亲会从此收手，父子兄弟情义都能保住。后人说起来我，也会觉得我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啊！”

　　（说不清是圣母情节、救世情节、兄弟情深、还是参杂了什么，总之他的自我牺牲是真的，而且千古以来，皇家兄弟之间，很是难得。）

　　于是小寿另外找了一条船，带着酒，顺流而下，赶上急子的船，说要给他喝酒送别。急子推辞说：“君命在身，我不能耽误。”

　　小寿隔着船要把斟满的酒杯递过来，还没说话，小寿就哭了，眼泪落在了酒杯里，急子心里一痛，连忙抢过酒杯就喝了。

　　小寿惊诧说：“那酒已经被我的眼泪弄脏了！”急子却说：“我想喝的，正是我弟弟对我的情谊！”小寿擦了眼泪，说：“今天这顿酒，是你我一起喝的最后一次酒，之后便是永别。你既然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就再多喝两杯吧！”

　　急子说：“我喝！”于是这两人都哭的稀里哗啦的，含泪对视，相互劝酒。小寿故意有些小动作，没喝很多。急子却是一杯接一杯的誓死如归的痛饮，很快就醉倒在席子上睡着了。

　　小寿这才抹干净眼泪，冷静淡然的跟仆从们说：“君主的命令不能耽误，我替他去！”

　　于是把急子手里的白旄拿了过来，怕人看不见，故意把这信物挂在世子的船头上，让自己的仆从跟着自己，却让急子的随从们留在那里照顾急子。又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说：“等世子酒醒了之后，把这信给他看！”然后就下令开船走了。

　　等到了莘野那个地方的时候，刚想上岸改乘车，那些埋伏的死士，早就看到他船上随风飘扬的白旄，以为是急子到了，一声口哨，蜂拥着冲了出来把他们围住。

　　小寿跳出来大叫道：“我是卫宣公的长子，奉命出使齐国，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拦截我？”众贼全没识破他的演技，齐声说：“我们奉了卫宣公的密旨，杀的就是你！”然后拿着刀就砍了过来。

　　小寿的随从们看对方这么凶恶可怕，像是一群受惊的小麻雀，忽闪一下，就都逃没影了。唯独可怜的小寿就盼着把自己的脖子往人家的刀刃上放呢，贼人不负期望的砍了小寿的脑袋，用木头匣子装起来，一起上了船，拿着白旄就要回去复命。

　　再说急子酒量浅，本来就没喝多少酒，所以很快就醒过来了，但是一睁眼没看到弟弟小寿心里就有点惶恐的不安，仆从把小寿的信递给了急子，急子匆忙拆开来看，信上只写了八个字：“我替你去，哥你逃吧！”

　　急子看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弟弟为了我以身犯险，我必须赶快赶过去，不然他们会把我弟弟误杀了的！”他的仆从们就跟着他，坐着小寿留下的船，一路疯划，像是闪电、飞鸟一般在水上赶路。

　　那夜月色明亮，急子心里担心弟弟，一直望着前方都不敢轻易眨眼，一下子就远远望见小寿后来坐的那条船，高兴的说：“上天保佑，我弟弟还活着，还来得及。”

　　他的随从却看出了问题，“那条船是向着咱们这个方向开过来的，不是正在往前开的！”

　　急子感觉奇怪，让划船的人向那条船靠拢。两船挨近之后，船上的小楼就能看的很清楚了，只见那边船上的只是一群黑衣人，并没有看到小寿。

　　急子心里更疑惑了，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和心里那可怕的猜想，于是假装诱话说：“主公的命令，你们完成了吗？”

　　那边船上的贼人听到这话，还以为是小朔派来接应的，于是就把木匣子递了过去，恭敬而高兴的说：“完成的妥妥的！”

　　急子拿来木匣打开一看，那里面放的是小寿的头颅，急子仰天大哭说：“天啊！他死的好冤啊！”

　　贼人们吓了一跳，这是哪一出？剧本不对啊？问他说：“父亲想杀自己的儿子就杀了，这有什么冤枉的？”

　　急子解释道：“我才是真急子，是我得罪了父上大人，他让我死我不得不死。可这个是我弟弟小寿啊，他也没犯罪，你们干嘛杀他啊？”

　　到这里为止，急子他不肯埋怨父亲这样对自己，不迁怒奉命动手的人误杀了自己的弟弟，不逃走，不报仇，他说：“你们快点把我的脑袋砍下来，给我爹，将功补过，要不然你们误杀了我弟弟，是要被问罪的！”

　　我理解不出，他到底是真圣母到了一定境界，还是……我宁愿认为他痛彻心扉，想逼贼人立刻动手杀了自己，让他能和他弟弟一起死在这无边的月色之下。而不是他真蠢，辜负了小寿的牺牲。

　　翻译这段的时候我就想着以前看的钟汉良演的《一触即发》，里面的阿初和阿次也是这样的……

　　贼人里有认识这两位公子的，在月光下仔细辨认了一下，“哎呀妈，真杀错了！”

　　大哥，早你干嘛去了？！真是兄弟俩长得太像，而且天黑加眼神不好，看不清，所以杀错了？真心冤啊！

　　贼人们于是把急子的脑袋砍下来，也放在那个木盒子里，这群仆人也都吓跑了。

　　《卫风》里有一首诗名叫《乘舟》，就是歌颂这兄弟俩争着去死的事情。诗曰：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
　　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诗人没有明说，隐晦的寄托了悲伤的情感。

　　再说众贼人连夜奔入卫城，先见小朔，呈上白旄，战战兢兢的，讲了一遍来龙去脉，非常害怕因为误杀小寿的事情被小朔治罪。

　　然而让他们更加糊涂的是，这样一个悲剧对于小朔来说是大势啊！一箭射双雕啊！所以刚才还担心会掉脑袋的死士们最终拿着小朔给的厚厚的赏赐，难以置信且一头雾水的出来了。

　　这兄弟之间也真是一人一套人生观，价值取向大不同啊，画风都乱了。

　　然后小朔入宫见他母亲禀报说：“小寿居然坐船先过去骗了咱的死士，把自己给害死了，还好急子后来也去了，傻乎乎的自报姓名，这才让咱的人干掉，为我哥哥报仇偿命。”

　　齐姜虽然心痛小寿之死，但还挺高兴除掉了急子这个眼中钉，算是一半好消息一半坏消息啦。这母子俩马上就商量着，这事儿得想办法慢慢的让卫宣公接受，所以不能一下子告诉他。

　　却说左公子泄，一直辅佐小寿，还有一位右公子职，一直辅佐急子，这俩人各自关心各自的老板，派人打探消息，把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个详细。

　　曾经的他们，各为其主，就像是两条平行线，然而这两条平行线今、天、相、交、了！痛失主上的同病相怜之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让这俩人走到了一起。

　　等到卫宣公早朝的时候，这二人直接闯进了朝堂，哭倒在地。卫宣公一吓，连忙问是咋了。

　　公子泄、公子职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急子与公子寿被杀情由，细述一遍，“请您下令让我们把他们的尸首埋葬，我们没啥别的好能为他们做的啦。”说罢哭声又升高了八度。

　　卫宣公虽然不喜欢急子，却是挺喜欢小寿的，忽然听说两个儿子同时被杀，吓得面如土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心痛的终于化为悲伤，泪如雨下，连声感叹说：“齐姜害惨了我，齐姜害惨了我！”

　　当即把公子朔质问，小朔还在辩解说自己不知情。卫宣公大怒，就让小朔去把杀人的贼人捉拿过来，小朔嘴上说好，却只是拖着，根本不打算抓贼党。

　　卫宣公自从受了惊吓之后，又想念儿子小寿，然后就病了，病的那叫一个精神恍惚，闭上眼就好像能看见夷姜、急子、小寿在他面前啼哭。无论如何拜大仙儿祈祷什么的都没啥效果，半个月后精神崩溃的卫宣公就死了。

　　小朔于是办了丧礼继承了王位，顺利成为了卫惠公，他这时才15岁，为了独裁统治又把左右公子罢官了。

　　公子硕，字昭伯，也是个庶出的，眼看和自己地位差不多但品德不如自己、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小朔这货居然能当上自己的主公，心里面非常不服气，连夜跑去了齐国。

　　公子泄与公子职心里非常怨恨反一号卫惠公，但是因为被罢了官，没有什么好时机可以为急子和小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