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之东周列国白话志》玉纹暖

15、第十回（下）

　　再说郑国。

　　郑庄公打赢了周天子之后，觉得公子元挺有功劳的，把一个很大的城池栎邑交给他来管理了，那感觉，跟个附庸国没有两样，其他人也都有封赏，唯独鹰眼祝聃没有被记录功绩。祝聃心里不服，自己前去讨赏。郑庄公说：“你可是一箭射中了周天子哟喂，这要是给你算成功劳，别人要怎么看我？”

　　祝聃一听这个气啊，自己累死累活的，到头来却好像抹黑了主上名誉，成了罪人似的。一生气上火，结果祝聃后背长疮，死掉掉了。郑庄公私下给他家不少慰问金，让人厚葬了他。

　　周桓王即位十九年的夏天，郑庄公生了大病，把祭足叫到窗前交托后事说：“我有十一个儿子，除了世子忽以外，子突、子亹、子仪也都挺有战功的。这其中，子突又最是聪明能干。唉，这三个儿子都是很有出息不会甘于人后的样子，我其实想让小突突继承我的衣钵，你看怎么样？”

　　祭足说：“你大媳妇是邓曼，你俩的儿子小忽，既是嫡子，也是长子，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储君，一直以来功勋也不少，人民早就信服他了。您忽然要来个换太子的把戏，废嫡立庶，我坚决不同意。”

　　郑庄公说：“小突有远大的理想，不会甘于人下的，如果真要让世子忽即位，我就只能让小突上他外公家呆着去了。”祭足说：“知子莫如父，您看着办吧。”郑庄公叹了口气说：“郑国看来是要没有安宁了。”然后让公子突到宋国呆着去了。

　　五月份的时候，郑庄公死了，世子忽即位，称为郑昭公，派了各位大臣去各国出差，祭足被派去了宋国，暗地里观察子突这孩子的心理变化如何，有没有造反之类的想法。

　　话说公子突的妈妈是宋国雍氏的女儿，名叫雍姞，雍氏宗族大多在宋国当官，宋庄公很是宠信他们，公子突被赶回宋国之后很是想妈，就和雍氏家族的人商量着怎么才能回到郑国，雍氏家族把这事情告诉了宋庄公，宋庄公答应他们帮着想办法，正好祭足来宋国出差。宋庄公高兴的说：“嘿，打个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子突回郑国的事情就靠这祭足啦！”

　　于是宋庄公派了大将南宫长万带领穿戴铠甲的士兵埋伏在朝堂周围，一身正装的祭足进来，献礼物行礼等等事情搞定之后，大批士兵冒出来把祭足扣押，可吓坏了祭足，“天呐！我到底哪儿做错了？”宋庄公说：“先押到军中审问。”

　　当日，祭足就被囚禁在了军中，一群穿戴铠甲的士兵把守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祭足怕死了，抖的像是一只鹌鹑，又不知道自己的错在了哪里，简直坐都坐不住。

　　晚上，太宰华督亲自带着酒水来军中探监，给祭足压惊。祭足怯怯的问：“我们主公派我来与贵国表达友好互助关系，没有什么得罪之处，不知是什么原因触怒了宋庄公？是我们国君的礼物不够，还是我的仪礼没弄好？您起码告诉我个缘由，我心里踏实点儿。”

　　华督说：“都不是那个事儿，谁不知道公子突有一半宋国雍氏家族的高贵血脉，主公本就要宠他，如今子突委委屈屈的在宋国呆着，我们主公觉得他很是可怜。而且你们家小忽那个性格软弱极了，哪里配当君主啊，如果您能帮着推波助澜一下把他废了，立我们小突当君主，我们主公就愿意与您家世代联姻，让你走上大富大贵之路，您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很诱人吖！”

　　（华督曰：“…吾子若能行废立之事，寡君愿与吾子世修姻好，惟吾子图之！”吾子在古代可以做敬称，表示“您”，但是也能称为“我的儿子”，你一定会说这不是骂人吗？反正我起初是这个反应，不过细想一下，或许这里的“子”是当成“老师”来理解的，似乎能解释这个“您”的由来了。）

　　祭足纠结说：“我们主公是遵照遗嘱即位的，名正言顺，我一个臣子怎么有能力废除君主呢？那我成权臣、佞臣、奸臣了啊！其他诸侯一定会讨伐我的罪过的。”

　　干过这事儿的老油条华督劝他说：“当年郑庄公可是很宠爱雍姞的，母宠子贵，难道不也是顺理成章的吗？况且杀了君主另立的事情哪个国家没有啊，已经是普遍潮流了好不好，哪有那么多的公平正义，全是靠拳头说话的，宋国联合郑国这么强势，谁敢多嘴说咱们此事的罪过啊？”

　　华督贴着祭足的耳边，说：“我们主公当年也是经过这样的事情才立为君主的，你这样做了，我们主公为了自己的名正言顺也必将在道义上为你们说话。”祭足可没想过这么大孽不道的事情还有脱罪的可能，然而就因为没有了骂名的风险就要来做这样的事吗？自己的良心怎么想呢？虽然有利益可图，可是自己真要这样做吗？

　　见祭足皱着眉头不答话，华督决定恩威并施，继续贴在他耳边轻启朱唇：“你要是不从了我们，我主公必然让大将南宫长万带领六百辆战车，为公子突杀出一条通往郑国君主之位的血路出来。出兵之日，必然在大军面前杀了你祭天，我今天就是最后一次见你，想想还是有点舍不得呢，不过机会只此一次，看你的抉择了。”

　　祭足瞬间被吓完了，只能抛弃尊严的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华督又让他发誓，祭足说：“我要是不帮公子突成功即位，天上神明一起杀了我。”

　　因为一国之相未能宠辱不惊保存气节，反而如此轻易的受胁迫成了叛徒，史官是各种的愤恨讥讽啊，（您好歹受个刑罚意思意思，让人家别以为咱们都是软柿子啊，气死了）略过不提。

　　华督连夜把祭足同意合作的事情告诉宋庄公。次日，宋庄公派人叫公子突进密室详谈，“我和你外公家的人商量过了，送你回郑国。如今郑国来送礼通知我他们立新国君的事情，又夹带了纸条，上面承诺如果我杀了你，就给我三个城池作为答谢。可是咱俩的关系多亲啊，我怎么舍得杀你来牟利呢，所以要偷偷告诉你这件事。”

　　嘿，宋庄公真是，本来以为他与公子突是情义上的帮助，对于他国未来君主的长期政治投资，没想到撒谎敲竹杠来得这么狠，真是伪君子啊。

　　公子突拜倒了说：“我命苦啊，被赶到您这里来了。我的生死命运全有你来掌控。如果您有办法能让我活着回国打一场逆袭，我什么都听您的，小小三座城池给您也算不得什么。”

　　此刻的生命和未来才到手的国家利益民族气节比较起来，小突选择活下去。就这么痛快！管他有没有想到宋庄公是在诓他，还是小忽老哥真的容不下自己，反正看起来一定要表好态度，抱紧宋庄公的大腿，坚决和宋国统一战线。

　　宋庄公说：“我就是为了你的缘故，把祭足都关进军队大牢里了。这种大事一定要利用祭足才能成功，我们三个结盟，这事就妥了。”于是召来祭足和子突相见，又召集来了雍氏族人，把准备谋逆的事情说了。

　　三人歃血定盟。宋公让小突写了字据，事成之后给宋国三个城池，此外还有白璧百双，黄金万镒，每年送来粮食三万锺，作为借兵回报。祭足写了名字作为见证人。

　　公子突着急要回国见妈妈，他目前啥也没有，谋反这种事成与不成都说不准，他光脚不怕穿鞋的，是什么条件都敢答应宋庄公了。宋庄公又让公子突把所有的国家管理权交给祭足把控，就当个龙椅上的摆设，小突也爽快的答应了。

　　宋庄公又听说祭足有个女儿，就让他把女儿许配给雍家的雍纠，让雍纠跟他们回郑国成亲，还得给他一个郑国大夫的职位，祭足也不敢说个不字。

　　公子突与雍纠都穿着便装，假扮成商人，坐着车跟着祭足，九月一号到达郑国，藏身在祭足家里。祭足假装自己出差回来就生病了，不能去上朝，同事们都来他府上探病。

　　祭足让上百个死士躲在房间帷幔后面，请同事们进房间来探视。大家领着鲜花果篮进来一看，嘿，祭足那脸色粉嫩嫩的气色好，衣服帽子也齐整，怎么看也不像是生了病啊，惊讶的说：“您看起来没啥问题啊，为啥不去上朝呢？”

　　祭足装像的曰：“足所患的不是身上的病，而是国家的病。先皇宠爱子突，将其托付给了宋庄公，如今宋国要派遣南宫长万，率领六百战车，帮助小突攻打郑国。郑国没安宁咯，这是不是国家的病啊。”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他这一番军情透露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接话。

　　祭足曰：“如今想要拯救国难于生死存亡之际，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废了现任的小忽，立小突为咱们郑国的主公。我反正已经把小突带回来了，你们同不同意就表个态吧，一句话的事儿！”

　　因为世子小忽曾经背后告状妨碍了高渠弥晋升之路，所以记恨在心的高渠弥第一个站出来，摸着剑说：“您这话简直是国家的福祉，我们愿意拥立新君。”听高渠弥这么痛快的投了支持票，大家怀疑这俩朝廷重臣是已经商量好了的，又看到帷幔后面似乎有人准备伏击，大家心里怕怕的，只能一致赞成。

　　祭足于是把公子突叫出来，让他做了上位，祭足与高渠弥首先在他脚下行礼拜见。其他大臣没办法，只能跟着叩拜。

　　祭足预先写好了连名奏章，让人呈给小忽，写着：“宋国人重兵压境，就为了让小突即位，我们这些臣子为了国家考虑，不能再效忠侍奉您了。”

　　又自己写了一封密信，写着：“您能成为现在的郑国之主，其实本不是你爹的意思，是我劝他传位给你的。如今因为宋国囚禁了我，逼着我帮公子突当老大，又要挟我让我发誓结盟，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就没办法效忠您了，于是只能亲口发誓答应了他们。”

　　“而如今对方的军队已经接近咱们的郊区了，群臣畏惧宋国军队的强大破坏力，商量着干脆直接去接他们进城。您不如暂时委屈一下，舍弃了王位躲避起来，容我做个内应找个机会迎您回来。”末尾写了：“我向太阳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弃对您的誓言。”

　　好吗，原来之前畏畏缩缩的祭足在冷静下来之后是有这样的打算，虽然没保全气节，但是好像还算忠心。然而到底群臣真不是你来煽动的吗？啊喂！

　　郑昭公小忽收到了奏折和密信，自知孤立无援，和媳妇妫妃哭泣告别，就独自逃到卫国去了。九月己亥日，祭足推举公子突即位，称为郑厉公。按之前的盟约，大小政事全由祭足把控。

　　祭足的女儿也嫁给了雍纠，被称为雍姬。知会了厉公一声，给雍纠任命了大夫的官职。雍氏原本是郑厉公的外公家，郑厉公在宋国的时候，和雍氏族人来往亲密，所以郑厉公特别宠信雍纠，仅次于祭足。自从郑厉公即位之后，郑国人基本没有反抗的。想来是没经历战争的和平过渡，政事又有祭足这个老资格在办理，谁做皇帝对百姓来说也没太多的不同。

　　只有公子亹、公子仪俩人心里不服，（同样是皇子王孙，我俩这么安分听话忠诚可靠的，没捞着啥好处，倒是叫他个小突篡位当上了老大，凭啥？世子忽那是多年的世子熬成的公，他一个原本和我们平起平坐的小突到底凭啥啊！凭啥！！！）

　　又怕遭到郑厉公迫害，于是当月公子亹就跑去了蔡国、公子仪逃到了陈国。宋庄公听说子突已经成功登基。派人发来贺电。因此却引出了两国一段掐架，欲知后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