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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玄衣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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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如斯 ,梨花落尽月又西〗
【展昭篇】
卖花的疯丫头说,汴凉河畔来了一个漂亮的瞎子。却不知,这已经是我看到他的第十年。
每年腊月十三的这一天,这个穿着白衣的人就会抱着一张古琴出现在汴河畔。
风吹起他的发丝,他有一张风流天下的俊颜。十年不变。
那一夜的汴河畔,彻夜响起琴声。
记得有一年,雪下的很早,很深,他仍旧一身孤傲的白衣坐在雪里,纷扬的雪花白了他的鬓角,他的长发,他的琴。
我的蓝衣。
而这一夜,我会听他弹一夜琴。
这一年,我看到躲在柳树下的公孙先生,抹了第十次泪。
卯时的时候,这个白衣人停了琴,抱着琴,跟着〖太白楼〗的小厮去了太白楼。
腊月十四。
〖太白楼〗每到这一天,都会歇夜一天。十年如一日。
想了整整十年,我终于决定踏上〖太白楼〗,或许,是莫名的熟悉,或许,是那个白衣人一年比一年消瘦的背影总会出现在我午夜的每个梦里,又或许,没有或许。
上了二楼,那小厮竟然没有阻拦我。只是眼里的忧郁,要比汴河的水还要深沉。
空荡荡的,只有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着那个白衣人。白衣如雪,人面如花。
一把古琴横放在桌上。
空气里有很淡的酒香,竹叶青。我最爱的酒。
我已经有十年没有喝过。
那人一口一口的喝酒,喝一口咳嗽一会儿,然后继续喝。
可能是听到我的脚步声,那人放下酒杯,看向我。
他的眸子里藏了桃花,却是茫然。我险些忘了,这个人是一个瞎子。
我看到他说,猫儿,我是白玉堂。
眼前突然恍惚了,我站在桥上仰着头看着一个白衣人。我听见自己说,白玉堂,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了。下辈子,就别再见了。
我看到冲霄楼内万箭穿身,在身上撕裂开的血液,红了我的官袍。
我看到潘家酒楼内,那个白衣如画的少年。
夜光寒,照来积雪平于栈。依旧回廊新月在,不定竹声缭乱。
这一夜,我和白玉堂上了开封府的屋顶,抱着一坛竹叶青。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用十年来记起一个人。
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白了我们的发。
白玉堂靠在我的怀里,伸手接住那片纯白,说,呵,猫儿,我们终于可以,白头到老了。
白玉堂说,猫儿,明年再给你弹琴可好。
【白玉堂篇】
白玉堂,说,猫儿,你哭了。
我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一笔一画的写下,没有,雪落进眼睛里,融化了。
烫疼我了,猫儿……我有些累了,先睡了,明早记得叫醒我,我们去芙蓉斋吃芙蓉包子……
好。
我在他的手心认真的写下这个字。
十年前冲霄楼一役毁了我的嗓子,我此生都无法说话,再也唤不出玉堂这两个字。
而腊月十三,是我的生辰。
烟雨隔断江南,再也没有人与我在桥上并肩。
【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晨
汴梁河,夜风凉。
今年是我来这里弹琴的第十年。十年如一梦。
每年的腊月三十我都会去汴河弹琴,十年前,你弄碎了一只白玉猫儿被我拣了去。
然后我会喝一夜的酒,穿肠的女儿红换成你喜欢的竹叶青。恍惚中你穿着蓝衣刻进了画里,与我说,白老鼠,不醉不休。
却不知,我瞎了十年。
我能记起的,是月下,你的脚步微踉跄,我临窗舞画影。只是画影,已经毁在了冲霄楼里。
汴河的夜景像一条落下的屏障,你的眉眼,你的身姿,都是我提笔画下的丹青。
那一日,你站在桥上仰着头看我,细碎的阳光沉淀在你的眸子里,一片澄澈的金黄。眯起的瞳孔像极了潘家酒楼里的那只猫儿。
你说,
白玉堂,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了。下辈子就别再见了。
你说不见,就不见吧。
所以我弄瞎了自己的眼睛,让我看不见你,等待着我再次遇见你的时候,也看不见你。
你说十年为约,十年后你定会想起我。
我便记了十年后,我还能遇到你。
然后你吃下了药,保住了命,忘了我。
我就在汴梁弹琴,一弹十年。
汴梁河畔的夜风再也没有凉过你忘记我的那夜。
冲霄楼里我伤的极重,我和大嫂说,我只求十年的命,让我再遇到你。
你踏上二楼的时候,我说,猫儿,我是白玉堂。
其实,开封府的屋顶上,我想说的不是一起去吃芙蓉包子,而是,猫儿,你何时能再唤我一声玉堂。
一声就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