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展无

13、支枕听河流

　　卢龙风景白人头。药炉烟里，支枕听河流。

　　——（【临江仙·永平道中】纳兰性德）
　　（一）
　　兰溪有二景。

　　一景三日桃花雨，花落三日，连绵如雨；二景是一个秘密。

　　展昭再次看到白玉堂是在端午之后的一个午后，卢龙溪上，波光粼粼的河面泛着温暖的金色。

　　大片的绿叶簇拥着一枝枝莲花。

　　一叶素朴的扁舟推开波纹，舟上，躺着一个白衣人。

　　燕子三抄水，脚尖轻点水面，一袭蓝衣便上了小舟，没有多溅一滴水。展昭站在舟头，看到白玉堂的脸上盖着一片翠莲叶。

　　采莲的女子掩进了莲叶深处，菡萏吐着嫩黄的花蕊，展昭说，“玉堂，这花蕊的眼色像不像王妈蒸的鸡蛋糕。”

　　“嗤，哪儿来的馋嘴猫儿，看到什么都想到吃的。”脸上的莲叶被拿下送回到水里，白玉堂眯着一双桃花一样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展昭。

　　“都是玉堂调教的好，让展某尝到了甜头。”展昭面不改色的笑道。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贼猫儿。”白玉堂一跃从船上站了起来。船儿晃了晃，“猫儿，白爷爷且问你，你准备什时随白爷爷去兰溪。上次说等等，这一等，就教白爷爷白白错过了花期。”

　　“最近忙着抓采花贼，实在脱不开身。委屈了玉堂。等过两天，案子一了结。别说去兰溪，就是浪迹天涯，展某也定当奉陪。”

　　“好，猫儿，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白爷爷记下了。”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什么天涯海角，终不过是谁错开的玩笑。

　　(二)
　　展昭成亲的前一天晚上，展昭在开封府的回廊下看到了那抹孤傲的白色影子。

　　展昭却没有靠近，只是看着那白色在地上化成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一坛没有开封的女儿红碎在了回廊下，酒香醉的展昭一夜无眠。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三）

　　老人家，醒醒。”恍惚的声音，恍惚的迷离。

　　像极了那个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苍老的老人，说是苍老，却只是满头白发。一身干净的蓝衣倚在桃树下。身旁放着一只竹编的篓子。篓子里小半的桃花。

　　老人睁开了眼，苍老的眸子里，干净的就像兰溪的水。一笑间，润涸了整个兰溪的桃花。

　　老人颤抖了唇，打量了叫醒自己的人许久，一双如桃花的眸子，一身如雪的白衣，与梦里的人重叠了良多。笑了，“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

　　老人只说了四个字。

　　白云瑞看着这个老人，才发现，这个人一点都不老，十分的俊朗，只有一种灵魂里的苍老，渗透进骨子里的苍凉。

　　白云瑞问。“老人家，这里可有一个叫展昭的人在？”

　　老人摸了摸头上挽着的白色发带，蹲在地上，一瓣一瓣的捡起地上的桃花，吹去花瓣上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放回身旁的竹篓里。

　　“老人家……”

　　“展昭最怕什么，你知道么？”老人突然开了口。

　　白云瑞一顿，才不解的摇摇头。

　　“白玉堂死了，展昭活着。”

　　老人回过头去，一双眸子里溺了水。“卢龙风景白了人头，他却只着白衣。”

　　一笑间，恩仇尽泯，情恨尽散。

　　“白玉堂对展昭说，别忘了他活在展昭的心里。所以展昭努力活的久，玉堂就可以在展昭心里活的更久。”

　　“展伯伯……”

　　“回去吧。若是误了酿桃花酒的时辰，玉堂该恼。”银发如雪的老人，发间飘了很多桃花。老人一抖衣袖，满满的桃花。

　　兰溪有二景。

　　一景三日桃花乱如雨；二景银发蓝衣的老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