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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第二天一早就遇到了夏宁远,我刚换上白大褂他就来了,看他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扬起嘴角对我说:“刚才按电梯按错了,多按了一层,就顺便来看看,吃早点了没?”
      “恩,刚吃过。”我笑。按电梯按错了,这种借口也真是没有可信度。我抬眼,对上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面隐藏着的是我看不懂的情绪,心在突然间狠狠地,狠狠地抖了一下。
      “陆大夫你怎么了?看着心情不太好。”他皱了皱眉,有点紧张地看着我。
      “没事儿,也许是昨天没睡好吧。”我有点儿敷衍地说,“快八点了,你不去上班?”
      “那……你注意休息吧,我先去上班了!”我冲我咧着嘴乐,转身挥了挥手走进了电梯。
      写到这里突然觉得难以下笔,毕竟当时有太多的顾虑和不解,而且连我自己都看得到自己的那种自私和胆怯,我不喜欢麻烦,更不想被莫名其妙地卷入无谓的矛盾,所以我退缩了,我拒绝了他伸向我的手,纵使后来有多痛恨当时的自己,可我还是把逐渐向我靠近的他越推越远。
      就像是我想了这么久也没能明白,当初究竟在纠结些什么,明明无关紧要的事却让我心神不宁。所以你看,我愧疚又自责地反省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自我鞭挞。即使他不知道,即使他从没注意过,即使他根本不在意我是否产生过胆怯和抗拒。
      后来的一个多月都没再发生什么,他还偶尔来找我,给我送些吃的或是来找我聊两句闲天,我就默默应着,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即使心里波涛汹涌,却不知在他眼中显得越发的沉默,他每次看到我最后的抿唇不语都会自顾自地说一些开心的话,最后又带着些失落离开,所有情绪的变化都被我收进了眼底,心里翻腾的不舒服。我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发现那轮廓刺得眼睛生疼,然而却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但也许就是不说才是最好的。
      我开始不再主动地联系他,因为那所谓的理智告诉我,我既然不想无辜中弹的话就不要与他再过多的接触了,讨厌麻烦的话就不要自己惹麻烦上身。我尽量不让自己转变的态度太过明显,毕竟自私是伤人最狠的利器。而他后来却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和我联系的次数和频率也越来越少了,从一开始的偶尔还见面,到后来间或的一两条短信的问候,再到后来的不联络。即使只隔着一层楼,却再也没有偶遇过。
      我开始惴惴不安,我担心自己是否再一次的伤了别人,我犹豫着是否要把事情放在台面上摊开来说,却怕再一次触碰他的伤口让他疼痛难安。
      我不清楚他是否已经知道了我那天看到了些什么,然后一边内疚着又一边自我宽慰着,这样多好,省得最后被莫名其妙地做出牺牲,他只是一个病人而已,而我是医生,我们之间只是医患关系,仅此而已,治好了就没我的事儿了。我会刻意地遗忘那些“你把我们姐俩当成朋友”的那种话,会选择对夏宁远视而不见甚至避而远之。
      你看,自欺欺人多可怕。我本来想把他当作朋友,一个弟弟一样的朋友,而这种想法却被自己的自私和怯弱狠狠地扼杀在了那个晚上。不是我怕了男人的警告和恐吓,只是在徘徊抉择间选择了更可行却更为残忍的方式。
      就像这些话,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敢和他提起,那是我一直狠狠痛恨过的自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选择推开了他,我可真是个差劲的朋友。
      那天我正在换衣服准备下班走人,白桐急急火火地冲了进来,一边喘息着一边说:“我刚出去就听小陈说楼下打起来了,结果去看了一眼,你猜怎么着!”
      我斜了他一眼,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爱说就说,不说算了。”
      “诶诶我跟你说,那个宋大爷好像是自己去解手,一不留神给摔着了,就那么磕了一下就骨裂了。结果家属知道了跑来闹了,非说要夏宁远赔钱,不然这钱就医院掏。”白桐骂骂咧咧道,“一家子知识分子就他娘的会耍嘴皮子,嚷嚷的全楼道都是人,尤其他那闺女那大嗓门,扯着脖子在楼下骂大街呢,揪着夏宁远的衣领子骂人家。草,结果我刚要上去拦着就让人给我挡回来了。”
      听到夏宁远我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穿外套。白桐见我无动于衷急忙说:“你他娘的不是和夏宁远关系不错嘛,这下子这会儿估计都让那女的撕巴烂了。你不知道要是刚才没人拦着,夏宁远那身板早让她那大巴掌扇飞了,就那女的的体型,卧槽……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我没等白桐说完就直接出去了,进了电梯犹豫着,犹豫着按下了下一层的按钮。
      电梯门刚一开就听到那大嗓门的咒骂声,一个提醒彪悍的女人正挽着袖子在病房门口破口大骂,好多病人已经出来站在楼道里看热闹。我正犹豫着往里走忽然听到数声惊呼,然后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许多人的议论和对那女人的指责。
      我意识到已经发生了什么立刻挤到了病房门口,里面的场景让我目眦欲裂。夏宁远就在那里站着,浑身上下都滴着水,他抹了把脸没说话。原来刚才那声是便盆砸在地上的声音,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尿液的气味,难闻得许多人都掩了鼻子。那女人不骂了,就盯着夏宁远的狼狈样子冷笑,哼了一声继续道:“你不是没钱吗?没钱我就去找医院要,那我估计你这工作也保不住了,本来想给你点儿面子咱们私下解决,自己不要脸就别再怪我们不跟你客气了哈!”
      心脏一阵剧烈地抖动,像是被人狠狠地拽扯着。之前所有的纠结和不安在瞬间消失殆尽,心里升腾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
      夏宁远看见了我,抬起眼怔怔地看着,眼睛里水汽氤氲。我未经思考,直接迈步走进去,扯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外拉,他没有挣扎,顺从地被我扯住腕子向外走。
      他才换上的自己的衣服,看是准备下班回家的样子,就直接被那女人泼了一身尿,浑身湿答答的。医务科过来人的时候女人还不依不饶地闹着要赔偿,宋大爷就躺在床上张着嘴一声一声断断续续地喃喃着:“是我老头子自己要去厕所,怪不得小夏呀,不怪啊。”只是那女人充耳不闻,断定就是夏宁远和医院照顾不周才出现的这种情况。医务科的人也觉得头疼,只得把他们带走继续调解。我没说话,脱下了大衣裹在了夏宁远身上。他抬起头看着我,眼圈通红,抖着嘴唇没有言语,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去医务科做做调查,他点了下头,从后面跟着我。
      宋大爷的家属要求夏宁远赔偿3万,以夏宁远家的条件,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掏出来。果然,后来又把矛盾对象转向了院方,经协商后,决定由医院赔偿。
      等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夏宁远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步伐有些虚浮,脸苍白而没有血色,一下又让我想起了最初见到他时的那个模样。他走过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我过去坐在他旁边。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陆大夫,是不是,我工作要没了……”
      “不会的。”我安慰他。
      “其实我真的不是偷懒。”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其实我很生气,但是我没有足够的理由表示我在生气。”他苦笑道,“那么难听地骂我,还拿尿泼我,也真是……过分啊……”
      “是啊。”可是又能怎样,现在服务行业就是这么不好做,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指责被人拎着耳朵骂,一不留神就让人抓着尾巴狠狠地奚落。
      他没回应,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身上还残留着那难闻的味道,却让我隐隐觉得不忍和心疼。
      “走吧,回家吧,我送你。”我站起来,“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他摇摇头,说:“我这样不敢回去,怕我姐看见,就在医院凑合一晚上吧。”
      “那去我家。”我没有犹豫,因为所有的矛盾在这之前已经灰飞烟灭,“走吧。”
      他愣了愣,但是没有拒绝,跟着我离开了医院回了我家。
      到了家我让他先去洗澡,然后把他那些脏衣服直接扔进了洗衣机。我坐在客厅里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脑子里乱成一团。之前本来逐渐拉远的距离又再次被我一下扯了回来,心里忐忑而不安着。却又突然意识到当自己看到夏宁远遇到麻烦时,根本没有那种袖手旁观的魄力。
      他洗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我给他找了一身我的睡衣,他和我身高差不多,但是看着却比我瘦一些,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松,领口微微敞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头发还湿漉漉地贴服着。
      “吹风机就在旁边的柜子里,去把头发吹干了。”我道,“不然会头疼。”
      趁着他去吹头发的功夫我去热了一盒牛奶,等他吹干了递给他让他喝了。
      “谢谢。”他咧开嘴冲我笑,却带着说不出的倦怠和疲惫。
      “今天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班。”
      “恩。”他喝着牛奶,上嘴唇边蹭了一圈白沫,“陆大夫,你说我这工作还保得住吗?”
      “这个你别担心,明天继续去上班,只不过估计要换个病人了吧。”我说。
      “真的?”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表情一下变得欣喜。
      “恩,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收拾一下客房。”说是客房,不过就是我平时看书写东西的地方,里面只有一张很窄的单人床,不过依旧很久没用过了。我说着便站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
      “别麻烦了,我睡沙发就行,我在家都是睡沙发的。”他说。
      “没事儿,不麻烦。”
      “真不用,你家沙发软乎,睡着肯定舒服,真的。”他冲我呲了呲牙。
      我拗不过他,去屋里搬了枕头和棉被给他。他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过枕头抱在怀里抱着,身体缩起来,神情复杂。
      我坐在旁边拿着遥控器盯着电视,心思却全然不在电视节目上。夏宁远一直没有说话,我也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言语。
      当我准备关上电视去睡觉时他突然开口:“陆大夫,你真的特别好。”说着便吸了吸鼻子,“赵子彦和我说了,说他给你看了,我以为你可能就真的回避我了。”
      “其实我又希望,但是也不希望你回避我,因为我和他之间有过纠葛和矛盾,我就怕他可能会做出点儿什么,真的特别害怕。”他继续说。
      “你对我特别好,总帮我忙,我不想他找你麻烦,所以之前……之前才会刻意回避着,不想以后再给你找麻烦了。”
      “可是今天出了这趟子事儿,你又帮了我一把,我真的特别别扭。我这人之前确实有过前科,你这么帮我,可是却可能招来一身麻烦,所以我特别难受。”
      “我不希望我拖累你,真的。”声音带了委屈。
      我听着他逻辑都开始有点儿混乱的话暗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让我这老好人当到底吧。不然看着这孩子让人欺负,心里就特别的不落忍。
      我的原则性,就这么再一次的消失了。
      “别瞎想了。”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我出声制止,“你要把我当朋友就别再那么客气那么见外了,互相帮衬着是应该的。”
      “恩。”他红了眼圈,眼睛蒙着层水雾,一副要落泪的样子,看得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其实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多做,只不过是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拉得离我更近了些,我从不觉得自己怎么特别的帮过他,甚至之前的矛盾和猜疑已经让我内疚不已。
      “赶紧的,睡觉吧。”我起身关了客厅的吊灯,只留了沙发旁边的一盏台灯还在亮着。
      我进屋准备关门时顺便看了他一眼,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脸,五官都显得朦胧而柔和了起来。他也看向我,嘴唇翕动着,一声呢喃似的低语骤然传入我的耳中:“陆大夫,你真的特别特别好,真的。”
      我没有言语没有回答,因为所有的回答都在一瞬间显得无力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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