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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风雪夜归人 ...

  •   陆忘辛终还是要离开。

      他有任务在身,不得不走。算起来,他在寒山只度过了完整的五天。

      寒山并没有他要寻的药材,但那男子院中生长的一些植物却很是奇特。它们不像是刻意栽种在此,倒似自然生长,而后经过了一些粗糙的打理才生长成如今的模样。这些东西,可以说不能算是植物,因为它们终将化而为妖。可眼下时机未成熟,这些东西都需要强大的妖力才能成形,现在的它们除了有知觉之外,与凡间作物无甚区别。

      但正是这些东西,让陆忘辛更加觉得那个男人并不简单。他也尝试过要问他的姓名,可男子不是回避不答,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他的身份的确十分可疑,但陆忘辛已经不打算杀他了。

      出发的前一天黄昏,夜风初来,阵阵吹拂着山林,冷意丝丝入骨。男子的病暂时没有大碍,这几天虽然是自己在照顾他,但事实上也没少受他的关照。陆忘辛坐在窗边,夕阳西下,大雁晚归,他用脚尖磨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视线却停在院中给花草浇水的男子身上。

      他倒是过得悠闲。只要身体没有大问题,便是做点琐事,看看闲书,照顾花草,早晨和黄昏时出门散步,偶尔下山一趟,用自己种的药材或是山上的水果去换一些面粉、大米或者笔墨纸砚来。
      陆忘辛捶了捶后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天渐渐黑了,那条狗应该也要撒野回来了。外屋传来粥香,他不敢怠慢,忙跑到灶头前,将锅盖半开,以防粥汤溢出。回头间,那条狗浑身湿透地跑了进门来。

      要说这条狗,那还真是一言难尽。每到了饭点,它就自己跑出去打猎,吃不完的埋在高处的雪地里,顺道去溪水里洗个澡就回家,每天如此,规律得跟受过训练一样。

      “自己玩去,”陆忘辛对哮天犬道,“粥还没全好。”

      哮天犬自然能听懂他说的什么,大约也是跑累了,便直接在地上伏了下来。于是陆忘辛便用脚去碰哮天犬的爪子,恶狗对他仍是不太友好,根本不理不睬,视而不见。

      他们的一日三餐,除了白粥,还有些素菜。起初陆忘辛觉得憋屈,毕竟他是吃肉长大的,从来没有沾过素菜;而男子这副身体居然还半点不进补,又怎么能好得起来呢。

      因为这两点,陆忘辛难受了好一阵,挠心挠肺。

      待两人沉默地用罢晚饭,陆忘辛便打水洗碗刷锅。一盏油灯静静燃烧着,光线昏暗,墙上年画的人物显得狰狞可怖。这段时间以来,虽说两人之间的对话少之又少,更别提有什么深厚感情,但陆忘辛已经习惯了这样有些冷清但也平静的生活。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心里难免有些沉重。

      思来想去,陆忘辛绞尽脑汁,总算构思好了几句道别的台词。但一开口,却又磕巴起来,整个变了味:“我……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自己好好地……好好地保重身体……我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说罢,他便十分心虚地低下了头。这话说出来,他自己知道有多不负责任。他还有太多事要做,这一走,将来几乎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就算真的回来,恐怕也是千百年后。

      他要离开,男子并不感到意外。他仿佛很早就知道他的来历,和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一样。在他眼里,仿佛一切都很清晰,没有半点遮掩的余地。

      然而他却总是视而不见,更不说出口。

      如今他也不过就是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没有说半个字来挽留。

      天色渐暗,又是旭日东升,东方泛白。陆忘辛整夜未眠,辗转反侧之间,窗外已经透出亮光。他翻身坐起,披上衣物,独自在床头坐了良久,不想挪步,脑海中一片空白。接下来该去哪里,该怎么做?他没有半点头绪。

      这么些年来,他很少有像现在这样迷惑的时候。以前他也为叶霜寻过药,此处没有就去别处,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现在,他却有些迷惑,甚至觉得这里没有,那么别处也不会有——那么他又为何要去别处呢,留下不好么?

      他想为自己找一个留下的理由,可是最终感情还是输给了理智。

      待回过神,天已大亮。陆忘辛推门出去,面对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灶上冒着热气,粥已好了,上面蒸着一些简单的点心,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陆忘辛转头看一眼那床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那狗也不在,院子里的花草都还沾着水,亮晶晶的。

      他大约是下山,或是散步去了。

      陆忘辛独自吃了粥和点心,又自己收拾了包裹,将剩下的点心带走了一些,关门离开。

      来的时候,大雨瓢泼,恶狗在篱笆内汪汪大叫,天边响着惊雷。那男子身材瘦削,站在风雨中,仿佛一根随时会被风吹倒的芦苇。可他偏就是冷眼看着,看着风雨肆虐,简直好像看穿了世事。
      走的时候,天气晴好,草长莺飞。四周安静得好像死了一般,唯有草叶上闪动的水珠还是活的。

      陆忘辛垂下头,紧了紧手里的包裹,驾云而去。

      ……

      然而一如既往,并不顺利。离开寒山之后,陆忘辛一路向北而去,沿途都未逗留,却四处寻不到神药的下落。终于探听到一丝风声,是在数月之后,他遇见了一个极贪财的土地,几次三番想方设法给他送了些金银珠宝,才探听来,华山三圣母手里可能握有那神药,或是知道一些消息。

      陆忘辛便上了华山,寻到圣母宫中。华山三圣母庄严慈悲,却不识真相,以为陆忘辛只是个为家人寻药的普通妖怪,并不加以戒备,只问他能否留在华山陪伴她一段时日,等时机一到,便放他离开,同时也赐给他神药。

      这药来得太过简单,陆忘辛心中存疑,但既然有了希望,不如相信一次试试。于是陆忘辛便在山上住了下来。然而奇怪的是,后来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三圣母,反倒每天都有个顽童来纠缠,硬是要与他玩这玩那。打听到顽童原是三圣母的孙子、司法天神刘沉香的儿子,陆忘辛也就忍了,每日陪他上树下水,心烦意乱,却再也没得到过半点神药的消息。日子一久,陆忘辛疑心愈重,又无意间听下人说起,不多久司法天神便要回华山来参加三圣母的寿宴,他才知道自己八成是被骗了。

      三圣母的确是在华山上,但并不是自己见到的那个。他堂堂妖界的皇子,居然被一个十多岁的顽童给骗了。

      眼下时间十分紧迫,再不离开,就成了司法天神的瓮中之鳖,想逃也难。但是真的就这么走了么,他在这里浪费了这么长时间,若是一走了之,未免太便宜那顽童了。这么一想,陆忘辛当夜便潜入药房中。既是深夜,药房自然少人把守,陆忘辛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寻到了九转归元丹。而那九转归元丹旁又有些其他的补药,陆忘辛一一看过,尽数收入囊中,一点不客气。然而正欲离开时,却被那起夜的顽童撞见,大叫着向他撒了一把气味古怪的粉末。

      “你已经中了我的毒了!”顽童指着陆忘辛的背影叫道,“一个月内你拿不到解药,你就会七孔流血而死!”

      陆忘辛确实躲闪不及,吸入了一些粉末,但那到底是不是毒药,还不甚清楚,姑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眼下只有两件事要做,一是要把顺出来的药物给寒山上独居的男子送去,二是要给叶霜送九转归元丹。

      虽然他不喜欢叶霜,但叶霜对妖界来说十分重要。可以说,如果没有了他,妖界就将不复存在。偌大的妖界和一个只相处了几天的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但是偏偏从私心上来说,他竟然更想先见一见那寒山上的男子。

      陆忘辛拼命晃了晃脑袋,掉转云头,往妖界而去。妖界位于天之极北,属苦寒之地,距离此处路途遥远,这一去怕是要数月。一路前行,忽又想起那顽童撒向自己的药粉,说是毒药,也不知是真是假。眼下还没有什么反应,便先不去想它。再者就算真的是中了毒,妖界八成能有灵丹妙药来医,倒是不急的。

      当陆忘辛踏进妖界之时,正是妖界百年一度的万妖盛典,按规矩,所有妖精都要在这一天朝拜妖王像,宣誓誓死效忠现任妖王。街道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到处都是购买贡品敬献妖王的妖精们。看这妖界如此太平,想必叶霜还没有危险,陆忘辛便在摊位前悠悠逛着。无奈妖界所售无不妖气毕露,若是拿到凡间,怕是会招来神仙。思及此处,陆忘辛便打消了给寒山上那人买些小玩意回去装饰屋子的想法,大步往宫殿走去。

      宫中自然一片祥和安宁,对他也是一如既往地不理不睬。陆忘辛独自进了叶霜的寝殿,陆凌天果然在那里。听闻他带来了九转归元丹,陆凌天高兴极了,问他是从何处得来的神药,陆忘辛便把过程说与他们听了。叶霜此人向来想得很多,听闻是从三圣母处得来,细细的眉尖一蹙:“你在山上这么久,三圣母都不曾发觉你的妖气?”

      陆忘辛道:“我不知,但我的确全身而退了。除了……”说到“全身而退”,其实并不能作数。眼下也许得靠陆凌天和叶霜救命,陆忘辛便将那药粉的事也说了。陆凌天眉头一皱,将他的手牵来把脉。二人关系生疏,极少有肌肤接触,这一触碰两人都不禁僵了一僵。片刻后,陆凌天僵硬地挤出笑容来:“你是被骗了,哪里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陆忘辛闻言,忙抽回手来,倒是松了口气。他此番来去匆忙,一年多没有进食,觉着有些疲累,身上衣物也脏得很了。陆凌天打量着他,忽而从他袖中取出一块粗布料来,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能是什么?便是从寒山那人家中取来,当初用来包裹点心的粗布而已。至于为何至今还未扔掉,大约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回去的理由吧。

      “呵,你这点医术还是少乱说话了,”叶霜冷不防嘲弄了一句,起身走到陆忘辛身边,向他笑道,“别紧张,我虽然医不好自己的病,但总归是太上老君的弟子。”说着将纤细的手指按在陆忘辛脉上细细诊断起来。陆凌天与叶霜向来有着十分可怕的默契,此番见叶霜忽然心血来潮的作为,便知他定是有什么事了。陆凌天识趣地起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叶霜的医术的确是承自太上老君,只是兴许这段师徒情分已经过去太久,连太上老君自己都要记不清有这个徒弟了。这一次叶霜诊得十分仔细,眉头却是越来越紧:“那粉末可有气味?”

      陆忘辛微微一怔,难道是真的有问题?“只是呛鼻。”

      “现在可有不适?”

      从未被叶霜这样关切地询问过,陆忘辛不禁浑身难受:“……还没有。”

      “你说那粉末是三圣母的孙子掷的?”

      “是……”

      叶霜闻言,忽地笑了起来:“那顽童并没有骗人,他说的期限乃是以天庭的时间来计算的。也就是说,你最多只能活三十年。可妖界的时间与天庭并无二致,你若再留在此处,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陆忘辛不由大惊:“你是说……我真的中了毒?”

      叶霜道:“还能是假?此处并无解药,太上老君处也不可能有。你需找到一个人,那个人一定能给你解药。”

      “谁?”

      叶霜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刘悔。”

      “刘悔?你是说他,司法天神沉香的儿子?”陆忘辛道,“他手上会有解药?”

      “他可能没有解药,但他却是三圣母一家法力最低微的。你手里捏着他的命,三圣母怎么可能不给你?”叶霜依然笑着,显然对此事根本未放在心上,“自然,这般行动也很危险,很可能会丢了性命……”

      叶霜说得郑重,但陆忘辛却多有狐疑:“可我现在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你要我如何相信?若我就这样贸贸然去送死,岂不成了妖界的笑话?”

      叶霜却不再说话,挥了挥袖,让他出去。陆忘辛本来也不愿在那里多留,即刻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头一天并无不适,第二天开始却是心肺翻腾,痛不欲生,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幸得叶霜出现,才救回他一条命。尝到了毒药的苦头,陆忘辛已经不能不信。是刘悔害他中毒,但是他的家人却没一个是好惹的,这番前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就算如此,也必须得拼上一拼,否则要是没了性命,将来拿什么来和陆凌天对抗?

      指望陆凌天派人前往帮忙,却是妄想。这个念头在陆忘辛脑海中打了个转,便消去了,待身体恢复一些便返回了凡间去。然而他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寒山。

      要寻到那石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陆忘辛才到篱笆外,便看到那恶狗晃了一下尾巴,慢吞吞地从里面迎了出来。陆忘辛撇撇嘴,开门进屋,屋内却是空空如也,鬼影也没一个,可砧板上却还有刚切过的白菜。陆忘辛叹了口气,把那些药罐子一个个摆在桌上,这样摆那样摆,念叨着:“哮天犬啊哮天犬,你怎么就不跟着他呢?他要是走累了,要是遇到坏人了,要是遇到像我这样的……”说罢,他瞥一眼黑犬,不由道,“算了,你反正帮不了什么。”

      一条狗,确实帮不了什么。但如果它变成人呢?

      陆忘辛不由突发奇想。正当此时,他听见篱笆门被推开的声响。

      是他回来了。

      陆忘辛不觉笑逐颜开,忙起身出门,迎了上去,还没等主人说话,便一句句问道:“你出去做什么了,这么久?这几个月我不在,你还好吧?这是什么东西,我来帮你提?你知道我去哪了吗?别急,等会都告诉你!”

      待说完这些,陆忘辛才发现,这屋子的主人还没说他是否欢迎自己。

      于是他竖起的狼耳朵立刻耷拉了下来。

      “……我到山上,采些浆果,”男子仿佛对他的出现非常意外,但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些微愣神之后,便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这几个月还好,没什么事。这些你帮我拿进去。我不知道你去哪了。”

      这回倒换成陆忘辛愣住了。他不由噗嗤笑道:“那……那我给你说说,进屋吧。我还给你带了些东西……”

      陆忘辛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回来寒山的同时,有一些什么东西,也跟着他回来了。而那些东西,将给他们的将来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不是那些东西的到来,或许陆忘辛永远不会知道男子的真正身份,也就不会发生将来的一系列事。很久以后陆忘辛回想今天,仍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这孽缘。

      却说陆忘辛将那些从华山上带来的瓶瓶罐罐都摆在男子面前,一个个解说它们的神通。这些药物皆非凡品,然而陆忘辛的身份,男子多少能猜到一些,因此并不觉得意外。陆忘辛像推销一般一个个介绍完毕,也不问过他,就把那些药罐子全都塞进抽屉里、摆在柜子上,唯恐他忘了吃,边放边念叨:“你现在身体还是虚,所以也不能补得太厉害,暂时就先吃这个、这个和这个,补气补血的,起码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

      他这厢念叨着,却不知男子的思绪已落在别处。待一番交代完毕,回头一望,只见明亮的光线下,男子素袍而坐,侧脸苍白却精致,带着一丝凝重几分虚弱,黑发衬着凝白的侧颈,仿佛一片轻云。陆忘辛不由怔了一怔,待明白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整张脸顿时就烧红了。

      他竟然望着一个男人发起了愣。尽管男男之事,他不是无法接受,如陆凌天与叶霜便是众所周知的一对佳侣。可他还未想过……

      不能再想了!陆忘辛使劲摇了摇头。沉默,还是沉默,男子依旧与先前别无二致,他们之间仍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可说。

      而陆忘辛对此已经诸多习惯。男子不说,便由他来说。于是,他将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挑些新奇的说与他听,当然是略去了关乎自己身份、目的等的关键信息。男子静静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附和一两个字,陆忘辛便心满意足。而一年多的见闻又岂是几个时辰能够说完的,转眼间天色已晚,陆忘辛便不再缠着他说故事,自觉地打水做饭,不劳动男子做一点事。男子也是既来之则安之,见陆忘辛将家务一手包揽了,便拿了本书看。看着看着,又放下书来,立在柜子旁边,细细端详那些药罐子。

      “那些……那些可是我拼了命偷来的,”陆忘辛咬了咬唇,这么说应该不为过吧,“所以你可要一样样全都吃光了,把身体养好了,才对得起我大老远跑来跑去的。”

      男子却仿佛全然没有听进去。陆忘辛还想说些什么,外面突然闪过一道青色强光,紧接着便暗下去了。陆忘辛只感觉到一股非同寻常的神力逼近,但究竟是哪路神仙,他却不能知晓。紧接着外头又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进了山壁的声音,甚至整个石屋都晃动不已。在恶狗惊慌的狂吠中,陆忘辛自己都站不稳,却顾不上别的,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扶住了同样摇摇欲坠的男子。男子身体原本就虚,被这巨响一震,眼前发黑发花,心里却是了然——定是他们来了。

      是谁?陆忘辛自然不知,只是恼火不已。他将男子单薄的身子抱在怀中,紧贴墙壁站着。这里有他在,男子的安危自然不要紧,但如果他今天没回来呢,男子岂不是要丧命于此?他暗暗咬牙,不管外面来的是何方神圣,今天都得好好教训一番,否则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待震动渐渐平息下来,陆忘辛强忍着嗡嗡的耳鸣,低头去看怀中的男子。男子与他身高相差无几,却因为瘦,看起来格外高挑。而今倚在他肩侧,睫毛扫在他脖子上,痒痒的,却很舒服。

      “喂?喂?你还好吗?”陆忘辛仔细一想,竟然还不知如何称呼他,便只得以“喂”来代替。几声呼唤之后,男子低喘了一声,意识逐渐恢复过来。他望了一眼陆忘辛,手上用力,第一件事便是将他推开去。陆忘辛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愣神,竟就这么退了一步。男子仍是头晕目眩,身子一晃,却硬是坚持站稳了,而后扶着桌面缓缓坐了下来,声线是陆忘辛从未听过的冷淡,夹杂着深深的疲惫:“哪来的,回哪去。”

      这样熟悉的、凛然而森冷的语气,让陆忘辛猛然惊醒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和一个不明身份,不知是人是鬼、是神是妖的……竟然还一心以为他是善茬?他曾不止一次在陆凌天口中听到这样的声线,而往往,他们所做的并没有哪一件是好事。

      而屋子的门,却慢慢地被推开了。陆忘辛先看到的是一只脚,青芒色的鞋子和裙带,接着才是一颗绑着碧色发带、乌发及腰的头。随之而来的是脆生生的嘟囔:“我这不是找了你几百年了吗,一有消息就忍不住……”

      “是啊,小莲找了你多少年,我就也找了你多少年啊!”后面又大步跨进来一个少年,个子不高,生得虎头虎脑,很有生气。

      于是就那么一会儿,屋子里便多了一对少男少女。这两人一人青碧,一人暗红,倒很是般配。而看这三人的状态,他们相互之间似乎并不陌生。

      “……你们……认识?”顾不上灶里已经熄灭得连火星都不剩的干柴,陆忘辛挠了挠头,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敏感。这个男人也许身份并不一般,但他本身就是妖,那么邂逅一些神一些妖,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而且他方才的语气,或许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差劲。

      是啊,他怎么看都不像那种狠绝之人。那么自己刚才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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