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姐与风先生》竹方

11、第五章 面具（一）

　　风晗启进到咖啡厅时，范云城正定定地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着窗外。
　　酒店位于整个岛地势较高的位置，玻璃外面入眼便是蔚蓝的大海，晨光从另一侧洒进室内，没有落在她身上，却依旧清晰勾勒出她侧颜的线条。
　　他停顿了几秒，还是选择向范云城那桌走去。在她对面坐下的动静惊得她眨了下眼。
　　“好久不见。”他望着她转过头看到他时微瞪大的双眼，道。
　　范云城怔了一会儿，敛去刚刚意外的表情，淡然回道：“好久不见。”仿佛之前那场家宴不曾存在过。
　　风晗启视线向下移到了她身前一直不曾动过的茶杯上，继而注意到她交叠在腿上的手间拿着什么东西。范云城注意到他的视线，忙将手上的东西翻过来，伸手拿过一边的手包盖住，然后一起放到身旁。
　　风晗启只大概看到那是张照片，范云城不想让他看，他便没追问，抬手招来服务生，指向范云城的杯子：“换一杯热拿铁。”
　　“不用，”范云城打断了他，“热牛奶就好。”服务生走后对上对面人探究的目光，她道：“医生说之前受过太大的刺激，神经变得有些敏感，不适合接触这类的东西。”
　　她说得不甚在意，风晗启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直至服务生端上牛奶两人间仍有些尴尬地沉默着。
　　“关于公司的事，我所有的股份都可以给你，”风晗启开口打破了沉默，“至于赵宜嘉……我现任妻子持有的一小部分股份，算是她当时帮忙保住公司的谢礼。如果你不希望她持有，我会回购她手上的股份再一并给你。”
　　范云城啜了一口牛奶，敛眉静静听他说完后道：“没有必要。”
　　“我……”
　　范云城又打断了他：“如果你是想和我忏悔、讨论这个问题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风晗启顿了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想了一会儿，问：“风景他……待你怎么样？”
　　手不自觉地摸向一旁的手包，眨了下眼，道：“很好，”她对上风晗启的目光，“风景对我很好，这两天也一直在陪我重游故地。”
　　风晗启注意到她手上的小动作，也没有戳破她话中的不真实，又道：“你和风景是怎么认识的？不用拿唬风老爷子的那套说辞来对付我，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过的这些年的。”
　　范云城听完第一反应是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还笑了好一阵，等她完全平复下来后，风晗启仍是很认真地看着她，她抬手拿起杯子，食指勾住杯柄，拇指顺着杯沿来回摩擦，垂下眼帘，道：“想知道……吗？”
　　“风景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差点死在苍岩边境上。大概他那个时候也正是失意，一个人开车顺手救了我这个倒在路边的乞丐，怎么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风晗启没有打断她的意思，于是她又继续道：“我说我要去关口，风景说他也去，只不过搭着顺风车到了关口便被拦住了。风景问我有没有别的想要去的地方，我说不知道，他就没再问。
　　“我本来想着，等他走了以后，我就自己沿着边境线找找，总能找到可以进去的地方，没想到第二天准备和他说声谢谢之后道别的时候，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走看。我当时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想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他可是有代步工具的人，而我呢，从大陆腹地走到苍岩，大概走了有两三年的时间吧，有一辆长期免费顺风车，为什么不答应呢？”她忽然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是有怎样的胆量才敢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三天的人作出那样的邀请。很久之后我问他这个问题，他说……”她像是忽然惊醒似的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这句话，而是跳到了另一个话题。
　　“决定一起走之后的行程后，我们交换了姓名。他带着我绕过苍岩，从北方的一些小国经过，到了大陆的最西岸，卖了他的车后一起坐船去了对岸大陆。一起走了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他再次要走的时候我说我要留下来，他只说了‘好’就一个人离开了，
　　“收到他来信的时候我很意外，我们当时都没有电话，我也从没想过他会再联系我。之后的好几年，我也搬过几次家，但书信一直都没有断过。我再次告诉他自己准备搬家，确定地址以后再联系他的时候，他回信说他准备会学校了，问我要不要考虑去那座城市，并且随信附上了地址，我考虑了两天，就带着东西去了汀城。
　　“见到他，准确说是时隔近十年再次见到他时，我很惊讶，他的外貌一点也没有变，但是他似乎并不惊讶于我的没有变化，我才知道他是朔月的人。可笑的是我竟然到那时还没有想到‘风’姓的意义。
　　“去之前我以为他是学院的导师或教授，后来才知道他是出国留学，中间休了很久的学出去旅游，那时才终于重回学校继续学业。他在汀城呆了四年，我也试着考入了另一所大学，偶尔两个人会出去聚聚，将汀城的景点差不多看了遍。他毕业那年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回朔月，我没有答应。拿到学位后我也离开了汀城。
　　“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我和他断了联系，但我那时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所以接下来那些年过得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去年我毕业的那所学院校庆，我回到汀城，虽然没有进去学校只是在外面看着，但却又因此遇到了他。重游了很多地方，居然真的有种怀念的感觉。
　　“很神奇的是，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突兀的感觉。我说，我们中间是不是少了交往的步骤，他说都交往了半个世纪了还少什么吗。”说到这里，范云城笑了一下，只是很快便又敛了笑意，“陪我在汀城呆了大半年后，我才下定决心和他回朔月。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是一个‘风’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