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姐与风先生》竹方

10、第四章 不知道的人

　　风景每次出行时，范云城很少跟随。
　　虽然范云城对他提过，始终在家不做什么事让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但从她对自己在外面做事不大过问这一点，风景觉得她似乎不是很明白作为一名“未婚妻”该做些什么。
　　这天，风景对范云城直接提了出来。
　　“不明白作为‘未婚妻’合作的含义？”用完早餐后，范云城手上捧着一本书，坐在窗前正待着风景出门。正翻开书读上没有两页，听得头顶上风景对她这么说，将手中的书放到膝头，不解地反问道。
　　“我有事出去的话，不管是不是公事出差，你多少也该同行。”风景坐在她对面，臂上搭着西装外套，“外面已经有我和未婚妻不和的传闻了。”
　　范云城想了想，道：“可是你并没有和我说，如果你提出来的话我自然会去的。”
　　风景见她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先是微愣，然后一手扶额颇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所以范小姐这是把错推到我身上了吗？”
　　“经常跟着你出去的话，曝光次数多了，出了纰漏怎么办。再者，你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事要做，次次跟着，妨碍着你总是不好的。”范云城说得很是理所应当。
　　风景维持了一会儿刚刚的动作，然后放下手，整了整神色，道：“所以说，你是觉得应该先由我提出来是吗。”
　　范云城不置可否。
　　风景看着又低头看书的范云城，思索了一阵，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不觉得，像这样有些太过……信任依赖我的话，推心置腹久了，会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情感吗？”
　　范云城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情看了他一眼，而后道：“两个不相信爱情的人会产生什么情感。”
　　风景听完她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弄清楚她话中的含义后又一次笑了出来：“我以为，是女人总会有一些超脱现实的幻想。又一次觉得，范小姐果真不是一般人呢。”
　　范云城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风景也不恼，继续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和你报备一下行程，嗯，征求一下意见。下周风晗启和赵宜嘉要去尼斯城度假，我也有事要去那里出一趟差，你要一起吗？”
　　“尼斯城……”范云城微微皱了眉头，低声念了句。
　　风景见她这样，以为她是不愿意见到那两人，便道：“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
　　“不，没事，我会准备的。”范云城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向他，眉头已是舒展开。“说到出去，你再不出门的话，上班要迟到了吧。”
　　风景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还好，今天有些早，不过现在也该走了。”这么说着起了身。走了两步又绕了回来，走到范云城身边，看了看她手上的书：“我有些好奇，你每天都在看什么书，看上去很入迷的样子。”
　　范云城抬眼看他，不做声地合上书，将封面对着他。
　　——《Sa老师教你成为模范主妇的九十九招》。
　　看着封面上滚金的几个大字，风景的表情有些微妙。
　　“所以呢，里面说你要怎么做？”
　　“Sa老师教你第七招：如果亲爱的不和你主动提起的话，千万不要主动去打听他的行程去向，男人也是有隐私的；更不要没事贴着亲爱的出去，这会让对方有一种被时刻监视的感觉。距离产生美，保持距离才能保持爱情的新鲜感和甜蜜感哦！”范云城打开书翻了几页，然后一字一句地照着念道。
　　风景听着范云城以一种淡淡的语调认真地读着这种腻人的话，神情变得更加微妙了，额角似乎轻微地抽搐了几分，道：“以后还是不要看这种书了。”
　　“为什么？”
　　风景没说因为范云城说出这种话令人发怵，清了清嗓子，只道：“咳，因为我们目前的状况，这个似乎不是很适用。”
　　范云城想了想，觉得也对，便将书合上放到一边：“那我再去找找别的书吧。”然后起身将风景送出了门。

　　尼斯城是朔月境外的一个海滨城市，因为景致很好，同时也是一个旅游胜地。走出飞机场时，高纬地区夹杂着海腥味的风吹过，虽然不是很冷，但范云城还是打了一个冷颤。
　　她的脸色有些白。
　　“怎么了？穿少了吗？”风景走到她身边，见她脸色有些不对，问道。
　　“没有，上车吧。”范云城摇摇头，拉开了车门。
　　车在路上行驶着，风景看向一旁坐着的范云城，从一上车开始，她就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相处久了，也能从这个表情不是很多的合作人身上看出情绪的起伏，从出机场开始，她的情绪就有些低落。
　　“我这两天要先处理掉公司的事，之后才能有时间，在这之前，要找一个导游陪你在城里转转吗？”
　　“不用，”范云城没有转头看向他，只是望着窗外答道，“我自己走走就好。”
　　风景便没有再继续说话。

　　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是在第三天的傍晚。风景回到酒店后本准备直接整理一下就休息，换衣服时不意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旅游图册，又想起了这两天情绪一直不是很好的范云城，那个女人说要自己在城里走一走，想了想还是找来助手问了范云城的去向，换上外套便又出了酒店。
　　找到范云城时，是在整个城市最高处的教堂外，她站在广场上的喷泉前，双手放在风衣外的口袋中，抬头望着正中央的雕塑，一动不动。
　　“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吗？”风景走到范云城身边，也抬头看向那座雕塑，问道。
　　“你听过这里的一个民间故事吗？”范云城没有移开视线，不待风景答话，便继续道：“母亲不满将领出身卑微的恋人，年轻的将领不顾世俗的枷锁，追随恋人十年，从青涩的少年到成熟稳重的青年，每一年都在一个不同的地方对恋人求婚，第十次时，来到了这个城市，也就在这时，将领的母亲也放下世俗的眼光，同意了两人的亲事，从此两人携手归乡，恩爱百年。城中的人相信这样一个说法，只要对心爱的女子求十次婚，两个人就会一生相爱，永不分离。”
　　风景看向她，想着是不是当初风晗启也做了同样的事。“民间传说而已。”作不了真。
　　“我父亲的出身并不是很好，外婆当年也并不是很赞成他和我母亲的婚事，但是因为母亲的坚持，外婆最终还是同意了。对于最终能和母亲在一起，父亲一直心存感激，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
　　“很久之前，那时候我父亲还在世，我还在上学。父亲来这里出差，把我和母亲也一起带了过来。他在办公时，母亲便带着我游历了这座城市，和我说了这个故事。”范云城收回目光，转身向广场向海的一边缓步走去。
　　“先是下城的海洋馆，第二是十一号线尽头的姻缘桥，第三是享负盛名的歌剧院舞台上……”范云城一步一步走着，一个一个地方数着，最后停在了崖边的栏杆前，“最后在这个广场上，这座雕像前，他对我母亲求了第十次婚。
　　“母亲带我走过每一个有他们记忆的地方，每到一处都会和我详述当时的情形，父亲来接我们的时候，总会被母亲打趣得脸红。
　　“当时，应该真的是很开心吧，父亲和母亲那种纯粹的爱情，母亲那种纯粹的幸福。
　　“父亲病逝后，母亲一个人来这里住了一年，然后直到去世，她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她盯着远处迅速变小的金色半圆，沉默了一会儿。
　　风景听出来了，这是她这几天的行程路线。
　　“我以为我不敢一个人再走一遍同样的路，”范云城从口袋中抽出手，扶上崖边的栏杆，“走了一遍，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风从身后吹向面前的大海，未束的头发随风在她颊边有些凌乱地舞着，她眯了眯眼睛，看向吞没最后一束金色光芒的海平线，“大概时间真的能治愈很多东西吧。”
　　风景看着她，她的鼻头有些红，不过并没有流泪。他又把目光投向海面，一会儿轻扯嘴角，略带调笑地道：“我不知道，原来范小姐也是个恋母的人。”
　　范云城吸吸鼻子，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我不知道，原来风先生也是个风趣的人。”
　　风景状似苦恼地思索了一阵，点头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算是我二哥的人。”
　　范云城看着她，微一挑眉，并不说话。
　　风景看她的样子，反应过来，咳了两声，道：“把你脑袋里那些奇怪的想法清理掉。”
　　范云城维持着刚才的表情：“我只是在想，风先生二哥的名字其实挺有趣的。”
　　“……”
　　“风先生的名字也挺有趣的。”
　　“……”
　　“你调笑我的时候总会叫我‘范小姐’呢。”
　　“彼此彼此。”
　　“还是风先生你教得好。”
　　“……”风景第一次对她有一种无力感，扶了扶额，然后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然后转身向来的方向快步走回去。
　　范云城看着他有些慌乱的脚步笑了笑，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