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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胭脂色 ...

  •   回到雪月楼后,紫若便让艺雨将以前收集的珠宝字画变卖,最后又向好友秦素借了些,才将将凑出五千两来,着人去李府还了凌君月。
      云汐回来说,凌君月只是平淡地收了银票,并没有多说什么。
      听到这话,紫若很轻地勾了勾唇角。她可以很轻易地想象出他那时的神态。
      必然是微微凝了眉,有些失笑地摇头,无可奈何地收下的。
      她跟在他身边五年,自然极了解他。
      那个人啊,太过善良,看到那些有着悲惨遭遇的,总想伸手帮一把。就像当年把身为乞儿的她留在身边,就像那天以借钱的名义为她买下箫。
      在他眼中,她该是个才华横溢却无奈身陷风尘的悲惨女子。
      紫若抚摸着玉箫,唇角挂上涩涩的笑。
      那是她的爹爹啊,这么多年了,仿佛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一样的善良仁慈,一样的容易相信别人。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去狠心伤害别人呢?
      可身为皇子的他,注定会面对腥风血雨。注定了,要狠辣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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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月底,桃花正是开得灿烂。
      缤纷繁茂的花朵将看台布置得如同仙境,那上面翩翩起舞的美人便是仙境里高贵纯洁的仙子。
      紫若眼中浮现一抹讥讽。多么可笑!分明是最最下贱﹑最让人不齿的风尘女子,却要做出一副圣洁的样子,为的,还是取悦看台下的男人。
      可是,就算再不甘心﹑再不情愿,又能如何呢?
      紫若报的曲目是《鹊桥仙》。指法并不算难,曲风也不算太高雅,但客人们喜欢。
      他们来雪月楼,所为的不过是“玩乐”二字。在这个地方,不论多么高超的才艺,无人欣赏,也不过如此。
      早在她决定来雪月楼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在那看台上的女子,不管表现得多么高傲,都只是一个玩物,没有尊严。她们的一切姿态——或娇嗔,或冷傲,或蛮横,或淡漠…都只是台下富贵之人眼中的乐子罢了。
      一曲《鹊桥仙》,吹得婉转悠扬,惹来台下掌声一片,经久不绝。
      她隐约能听到人们的纷纷议论,什么“不愧是锦江第一的花魁”,什么“箫曲比琴曲更胜一筹”。
      紫若笑了笑,盈盈下拜,等着客人们竞价。
      琴弹得好怎样?萧吹得好又怎样?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才艺的好与坏所体现的只是银两的多与少。
      “五百两!”
      “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
      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陪吃陪喝不陪床,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玩乐而已,并不值得出太高的价钱。
      紫若心中早有准备,静静站着,没有说话,两眼专注地看着前方的木质地板,目不斜视。
      “五千两。”一个温润的声音从楼上的包间传来。
      声音不高,去生生震住了全场。
      客人们看向声音传来的包间,面面相觑,无人再敢出价。
      五千两的高价,只为买一个清妓的一晚作陪,果真是大手笔。
      紫若心中一叹,对方出的价再高,也不过是给雪月楼平添的收益,是半点落不到她手上的。她们这些姑娘们的收入全凭陪客时对方的打赏。
      在老鸨的带领下走到那包间门口,敲了敲门。
      屋里有三个人。
      紫若没有听错,果然是凌君月喊的价。
      另外两个,自然是乔珏和李延年。
      “倾尘给三位公子问好。”紫若恭顺地向他们行礼,心头不禁浮起一丝疑惑——他们,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李延年用折扇微微一托,客气道:“想见倾尘姑娘一面真不容易,若不是恰好遇上了这花魁比赛,又有人肯一掷千金,李某可没福气受姑娘这一礼。”
      “二公子说笑了。”紫若对他笑了笑,目光却看向凌君月。
      “倾尘姑娘,又见面了。”凌君月放下酒杯,含笑对她点头:“请坐。”
      如皎月当空,月华初绽。那笑容太过美好,紫若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明显的怔愣落在三人的眼中,乔珏回头看凌君月一眼,笑着调侃:“眼光倒是不错。你面前的这位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就算在京都也是鲜少有人能比的。”
      紫若抿了抿唇,慢慢走到凌君月身边坐下:“凌公子风姿卓越,自然与众不同。”
      “咦?你知道他姓凌?”乔珏发现紫若无意中说漏的话,满眼惊讶地问。
      紫若怔了怔,垂下头为凌君月斟酒:“乔公子有所不知,早年小女子曾与那位紫若姑娘有过几次见面,经常听她说起两位公子。”
      “哦?你竟然认识若儿?”乔珏感到很惊讶。
      “是,有过数面之缘。”紫若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她在哪?”乔珏急切地问,看到紫若有些抱歉的神色后才反应过来——若是她知道紫若的下落,明轩又怎么可能不过问呢?他真是找人找得魔怔了。
      “是我唐突了。”乔珏笑了笑,带着些许苦涩,向紫若道歉:“那丫头一直没有下落,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还请姑娘见谅。”
      “无妨。”紫若看得心里微微发酸,急忙低下头去,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说:“乔公子是真性情,不必如此。”
      以前,凌君月不在的时候,就是乔珏在陪着她,她现在“失踪”了,他应该也很担心吧。
      紫若收敛了心思,规规矩矩地坐着,像陪伴其他的客人一样,劝酒,布菜,脸上挂着含蓄的笑,只当面前的那个人是一个普通的恩客,而不是被她喊了五年的“父亲”。
      到底是名门世家的公子,就算是进了青楼,也依旧不改翩翩风度。
      与以往的恩客不同,凌君月既不灌紫若喝酒,也不对她动手动脚,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只请她吹了几首箫曲,说话也只是谈论些琴棋书画。
      在青楼花大价钱点姑娘,有哪个会是像他这般的?
      仿佛不是在花月场所,而是在君子满堂的诗会上。
      “倾尘姑娘才貌远超常人,怎么也会甘心来这雪月楼呢?”乔珏正与凌君月闲聊时,李延年忽然向紫若问。
      彼时她正提着酒壶为凌君月倒酒,听到这话心里一惊,手一抖酒便溅出了几滴洒在他月白色的长袍上。
      看着袍子上晕开的水渍,紫若笑了笑,觉得喉咙里有些发苦:“家逢变故,独身一人无以为生,我不过一个弱女子,无处可去,也只能来这里了。”
      在这里,至少还能吃饱穿暖,至少,还有选择的权利。
      “请凌公子恕罪!”见凌君月看过来,紫若放下酒壶,拿着丝帕为他擦拭酒渍。她心中慌乱,全力克制自己不表现出来,怎料慌中出错,竟不小心被椅子上的倒刺勾住面纱,在她起身的那一刹那给带了下来。
      一时之间,三个男人都露出了非常震惊的神色。
      不是因为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而是她那张与他们记忆中极为相似的脸。
      紫若垂下眸。
      到底还是被他们看见了。这张脸他应该是觉得熟悉的吧,毕竟曾经朝夕相处了五年。即使多年不见,容貌却没有发生太多变化。
      时间能够带走的东西很多,却带不走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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