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瑟瑟若无殇》若堇尘

23、辰错

　　贺筹等人走后，一直在门外跪着的远安城雪宴楼的管事膝行两步走进房间，颤栗着磕头认罪：“今夜之事是属下失职，请少宫主责罚！”
　　“只是，失职吗？”上官尘却不看他，慢慢向门外走去：“勾结外人，欺上瞒下，置冷月宫的规矩于不顾，你自己去刑堂领罚吧。”
　　“是……”管事半分不敢反驳，颤巍巍地俯下头磕在地上。纵横着泪水的脸上满是绝望。
　　他后悔了，为了报答当初欠凌君然的人情，铤而走险答应帮他，以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但自身难保，甚至可能会祸及家人。
　　“上官少宫主请留步！”已经恢复一些力气的凌君月见状忙喊道，虽然声音温和如旧，却不免带了几分急切。
　　“还有事吗？”已经走到门口的上官尘没有回头，背对着他问。
　　“这……”凌君月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住他，只是觉得面前这个人莫名的熟悉，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一般。下意识便喊出了声。但是，这种话他却是不好说出口的。
　　“还未曾向少宫主道谢，今晚多谢少宫主出手相救！”
　　“不必。”上官尘微微垂眸，神色在背光处看不分明：“不过是，雪宴楼禁止打斗罢了，七殿下在我的地方受了伤，责任在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愧是冷月宫的少宫主，这身份超然，行事作风也够高傲！”恢复过来的乔珏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撇着嘴说。
　　凌君月没有接话，咬紧牙关，用力将插在腰间的匕首拔出来，点穴止血。心底仍是有着浓浓的疑惑，那人给他的感觉，真的是太熟悉了……
　　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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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远千里跑到远安来，就只是为了这么件小事？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官少宫主竟也能为了这么一条区区宫规尽职尽责。”离雪宴楼不远的一座民房屋顶上，一袭红衣的男子侧卧在青砖瓦上，拎着一瓶酒，笑得风情万种。
　　“辰少殿主日理万机，自然不能事事留心，一些小事情不放在心上也是自然。本宫不才，倒也不必让少殿主事事知晓。”上官尘淡淡地瞥他一眼，拿过一瓶酒，席地坐在他身边。
　　辰错勾起唇角：“少宫主的事可不能算小事。休玦如何能不尽心尽力呢？”
　　靖云殿少殿主辰错，年二十有三，字休玦。
　　“少殿主费心了。”上官尘随意应付一句，也懒得再跟他胡扯，转过头看他：“你不是在丽江陪着阿澈么？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阿澈啊……他回冷月宫了，又不许我跟着，恰好听闻上官你为搏佳人一笑费了诸多心思，便过来瞧瞧那位俏丽佳人长得到底是何模样。”辰错拿着酒杯微微晃着，一边笑一边打量着上官尘的神色。
　　“是么？”上官尘抬头望着刚从云雾中现身的一轮明月，笑意朦胧：“如今你也见到了，感觉怎么样？”
　　“呵呵，能入上官眼的人，自然是极好的。”辰错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特意在这里等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听到这种答案，上官尘皱了眉，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能看到向来淡然自若的人露出这般少见的不耐烦的神色，辰错满意地笑了：“自然不是。只是忠言逆耳，有些话说出来怕上官你不爱听。”
　　上官尘眉头皱得更深：“你也是来劝我的？”声音冷了三分，隐隐带了几分怒气。
　　难道他也和他们一样吗？也认为他只是痴心妄想，最终不得善果？还是说那些人的手已经伸这么长，连他的终身大事都想插手？
　　“上官。”辰错敛了几分笑意：“我只不想你步上你母亲的后尘。她的下场你是亲眼看到的。”
　　叹息着，他说：“上官，像我们这种人，是不配得到爱情的。”
　　上官尘一僵，手指因过度用力握拳而根根泛白。
　　母亲的下场？！那是那个人对不起她！
　　那个人，怎么配与他相比？！那个人自私、冷漠、残忍、心狠手辣，母亲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他！是一时迷了心窍才会落到那种境地！！！
　　他凭什么说他会跟母亲一个下场？
　　过了许久，他才渐渐平静下来。看了看辰错脸上那貌似妖娆实为苦涩的笑，反应过来他并不只是在说自己，灌下一口酒：“不是特意过来劝我的吗？怎么倒是先扯上你自己了？”
　　辰错唇角的弧度再次上扬几分，笑容艳丽无双，眼中的神色却越发落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他这样，上官尘不用猜也知道他和南宫澈发生了一些事情。
　　“自讨苦吃也好，步人后尘也罢。我不过是想试一试——不试试，怎么会知道，一定的不到呢？”他站起来，仰头望向天上那轮明月露出一抹极轻极浅的笑：“我只是觉得，休玦，没有什么东西是什么人天生就不配得到的。你不也是正是因为相信这一点，才会想要跟阿澈在一起的吗？”
　　看着那自信傲然的身影，辰错眯了眯眼，不由出神，唇角漾开一抹发自真心的笑。是啊，他不也正是因为不相信才会那般执着不放的吗？其实与他相比，自己所求的才是世人眼中真正的荒谬吧？
　　“罢了，你一向固执，我也说不过你。”辰错站起身，懒洋洋地舒展一下手脚，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执意如此，我说再多都改变不了，那我也应该回去了。希望你心想事成，早日得偿所愿。”
　　“承你吉言。不送。”上官尘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
　　清风徐徐吹过，明月慢慢高升。
　　上官尘重新躺回到青砖瓦上。望着星空，静静出神。
　　说他固执任性也好，说他执迷不悟也罢。诸多设计，百般谋划，他不过是想要让他倾心的人儿同样对他情根深种。
　　他只是想找一个能以真心相待的人，尝尝那种又苦又甜的情爱滋味；他只是想找一个相知相惜的人，能够与他白头到老；他只是想明白，为何当初母亲已经遍体鳞伤，到最后也还是笑着说“无悔”……
　　他想要的，其实真的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