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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沙场系列】  琴七篇 ...

  •   不忍心去找小七的尸体。
      给她钤刻墓铭时突然想到,就刻作了琴妻。
      我猜他也喜欢小七——那个像师父一般教了她一年的人。小七说他叫“长琴故”,长琴公子。
      我当时没醉。看着小七稚嫩的脸,有一瞬的头晕,适应了后又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哪都不合适,只好急忙去拿酒喝。
      小七比傻妮才大一岁半,看着却比傻妮高很多,或者说是成熟很多,不过第一眼还是只能看出她只是个孩子。

      她是自愿跟着军队的,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这里待很长时间了,只是我不知道。
      我们不知道撤到哪里了,和另外一支军队合并了,我经常睡不着,就去守夜。
      那天我守夜,听到有女孩子的呜声,那声音很闷,好像是嘴被捂住了。我循声去看,隐约看见黑暗里一个士兵正在脱自己的衣服,身下有一个衣服已经被扒的差不多小女孩。
      我也懒得废话,那士兵被我随便一拳打懵就着醉意在地上睡了,很是猥琐。
      我看他的强壮身板不禁咋舌。我以为我们少说得过上十几招,因为他已经发现了我,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撂倒这么一个壮汉。
      想到轩云。可能是跟轩云久了多少练出了点本事,在他面前称之不蠢的,在这些喽啰面前可能就是神兵之技了。
      我松口气去拉那个小女孩起来。那个小女孩颤抖着拿衣服遮住自己身体,我无语只说我不看她。
      这小孩心性怯怯的,还敢来军营。我想是没人抓这么小的小女孩的,应是她自愿。或者说她孤身一人入军营也是为了乱世自保?
      我话刚说完就被人打了一拳,力道很猛。我退开去看,是阿明,他逆着月光我看不清他表情。
      不知怎么我就笑出来,然后走,他拦着不让我走,我按住他肩膀把他拨到一边,走。有脚步声,他又要扑过来揍我我闪身避开。
      外面一阵骚乱,我想我已经习惯夜袭了。一场恶战,我又活下来了。
      我们败了,剩下几星残兵,已经无力再应对任何一场战争了。我有些累,或许走一步就会倒下,我便不动,赏满目狼藉。蓦然瞥到一抹干净的身影。
      战火到处都燃着,烧的不大。
      她似乎在找什么,眸光明了又灭,可以看出她的希望也被燃着,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被战火蚕食。浇了血的一簇簇火像花,将天地都渲染成了鬼红色,偏偏又没那么暗让人下意识以为有希望。
      地平线那边天上的云一块一块的,有红光柔软地蔓下来,朝阳升的很慢很慢,天上下起太阳雨来,经光一染,像是血。
      天……要亮了。
      而心上面的火和周围的火一样可怕、更狂狷。它看起来静静得,也平静地吞噬一切。却足以把感受到的人的所有害怕和恐惧都勾出来。
      她孤零零地走着,一脚一脚踏在焦灼程度不一的土地上,引得有些残破的脚铃喑喑哑哑地哭泣。
      后来我问她当时怎么那样难过,她说当时她看到长琴故就焦急地等打完了出来找他,但看着遍地战火尸体和焦灼的天地和泥土,忽然就有了一种身在鬼域的感觉。
      走在其中感觉跟一年前家宅着火她走在其中的感觉很像,但也有不一样——少了喧嚣,却更触目惊心。而且找不到长琴故,她不大的心里空洞的无底。
      我被她这话逗笑。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仍是没觉得什么,只是有些无奈。
      地平线那边一个人骑马向我们来,他衣服被丹阳和战火映的血红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是长琴故。因为我看到她开心地跑过去了。
      他们聊天聊了有一会,最后长琴故走,她看着长琴故离去的背影——小兽般受伤的眼神。可能是长琴故让她远离战场吧。
      或许终是没忍住,趁长琴故未上马她不听话地跑过去抱住长琴故的腰。
      远处又一人来,羔裘白马疾驰,却不见了微笑。
      是苓慕诀,朝她和长琴故那边去的。我也顾不得太多,下意识冲过去拉他们。
      疾驰的白马在离我们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停下,苓慕诀定定看了长琴故一眼,然后看我们。
      随后他的护卫才来。苓慕诀一个眼神,跟着我和她被带走了。

      “不好意思,我……连累你了……”她缩在牢房墙角冲我道歉。
      我被她的反应弄的有点不好意思,安慰她说没事,问她为什么会被抓她说不知道,只说可能是因为长琴公子。
      长琴故似乎对慕容苓很重要。他亲自来找他,还把似乎和他有关系的我们都抓起来了。让我不能理解的是苓慕诀好像真的有点生气,生气什么?生气是他下属的长琴故通敌?
      按理说不应该,至少我是想不通……
      我当时的心境不错,能静静坐一天,笑着想谁他妈的能告诉我为什么。
      这里的伙食比我们军营好多了。只是没有窗户,只有有时狱卒点油灯时这里才沾一点亮,整天待在这里心里有些闷。我想当时傻妮等我的时候应该更闷……
      有时实在无聊就跟她说话,她一直怯怯的,让人生怜。只不过跟我解释她为什么叫琴七时她很勇敢,是一口气把话说完的,说是长琴公子名字里有琴字,她在家排行第七,她边比划边说很是认真。
      说想做长琴故的妻子……我真不懂这些就问她为什么,她默了好久,我以为她不打算回答正要睡觉,快睡着的时候她开口,我实在醒不来就睡了,睡起来她还在说。
      她说的很认真,琐琐碎碎也不忽略,在她心里大概有长琴故存在的地方都不算坏地方就算是这么黑的桎梏中,同样的有长琴故存在的故事也都算是绝世佳话不可忽略。
      我大概想了一下她说的重点。
      长琴故是琴七两年前遇到的,当时他还是游历四方的游子并非长琴故的门客,路过琴七在的清水镇觉得风水很好打算好了住一段,遇到琴七觉得她很有灵气主动要教她本领。
      我想那是游子不羁的心,高雅点按未度和尚的话说叫云水随缘。
      长琴故生的好、学识见识肯定比琴七她们镇的人要博远得多、年龄也就比琴七大三岁,也算是风华正茂。纵然心性风流但在琴七眼里也是神祇一般。
      也是如此,就算家乡战火殃及后不为保命“归隐”而是揣着拾来的命去找长琴故。
      我问她她家人呢她说不知道,失散了。当时有油灯微光,我能看到她皱眉,眼中隐有泪光,脱口而出问她怎么了她先说没事,过了一会才说弟弟没藏好她是亲眼看着年幼的弟弟被杀死的。当时她父母也躲着。
      不一会她又开始讲长琴故离别前教她最后一招“归隐”的时候多温柔。她一直记着他的所有温柔。
      我听着心里有点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明白地问她怎么知道是喜欢上长琴故了,万一不是喜欢?她认真说长琴公子弹琴时琴声会说话,每次都让她心动,乐由心生、乐中之情更是不会错。
      后来又列举了长琴公子对她特别好特别好特别好的事情,长琴公子难过时她心中也难过,心就像被揪住一样,那时长琴故跟她讲自己小时候是乐伶人,境遇很是尴尬。长琴故高兴笑她也不自觉会笑。
      我说你是真心对无意,她你你你了半天才说不是,过了一会又说就算如此便就如此吧,反正已经喜欢上他了,只要她活着,就一直喜欢他。
      我说她是真的傻,她我我我了半天最后认了说傻就傻吧。
      也有时心中空虚无聊,不由自主就去看琴七——像傻妮一样可爱的孩子,脸上沾了灰尘也可爱。我想,什么都不想,这样一直静静的就挺好。
      我是不是喜欢上琴七了?
      一一想了想他说的喜欢长琴故的感觉,她静静坐着不知道想什么时我想让她活泼点跟她说话算不算?那她望着牢门外想长琴故时我想睡觉算不算?她讲话时候我怕她紧张一直不说话算不算?她有时难过我能感受得到说笑安慰她算吗?
      应该不算吧。四壁寂静墨融空气,我哼了会歌,琴七也哼歌。我不哼了琴七也会停,不过我想听她哼歌所以就小声了点。
      这天特别安静。其实我也分不清哪天哪天,这里没有日月。
      寂静的怕人,我刚骂了一句要跟她说话让她继续教我写字,就听见她颤抖的语调:“长琴公子还没来……”
      “过几天就来了吧,他来这里需要苓慕诀同意。”我用胡诌的话安慰她。她问了信了不知多少回,可是这次她没有不再说话,而是说她害怕。
      有锁链打开的声音,接着微弱的光透过来——牢门开了,很多人进来。
      牢房寂静,我之前有听到过狱卒说话,无非是说琴七长的漂亮想欺负但是碍于我们是苓慕决亲自交代关着的人,也没什么别的命令他们不敢动我们。
      来人拿着瓶子,我闻到很呛的酒味。那人走过去抓住琴七的下巴就开始灌,琴七挣扎,又有人帮那人制住琴七的手脚。
      我攒了力迅速从阴影中冲出来抢过瓶子砸在那人头上,酒水混着血水留下。我本来拉了琴七要跑,结果发现她有点重,我也被打了几拳后按倒。
      用尽全身的力气我也动不了分毫,我看着他们欺辱琴七我能做的只有挑衅,那人头上被我砸的伤口滴下血珠落在我脸上,他捏着我的脸让其他人看,他们一起笑。
      我算帮琴七分担了一些疼痛。

      “琴七……”开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这么虚,便小声了些维持语调正常。
      摸到一件甲衣穿,边穿边唤琴七。穿好了又摸到我衣服,拿了去摸琴七在哪,摸到后给她穿上然后拍她后背她吐。
      “长琴公子……”
      “长琴公子……”
      “长琴公子……”
      傻妮每次害怕都会紧紧闭着眼睛抱我紧紧的一直叫我大哥哥,我估计她也是害怕就抱紧她。可能是我的甲衣太硬不像长琴故的衣服那么温柔温暖,她手忙脚乱地推我我便离开。
      “没事了你睡一会吧,睡醒了你的长琴公子就来了。”
      她一会惊悸胡言一会安静无声,应是酒劲没过。我骗她这句她才又睡无言。
      少了她的声音我心也静下来,我站在那里很久很久,有点腿软就扶墙,吐了一会才不那么难受。
      “长琴公子……”
      我听着琴七惊悸的声音心有点累,也无法再去安慰她,静静听她唤了很久很久。
      摸索着到了牢门那里,锁链很粗,我只觉得喉头哽着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来。
      之后的事情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总是怕想起来.但有几次鼓起勇气来想,又不知为何总想不起来。
      反正我是被“放”出来了。

      阿明弄醒了活着的我——在他去长安的路上。他说我们的军队彻底败了,还活着的人不多,大家都各自回家了。他不记得自己家在哪了就去长安。我问他长安是哪他说是進业,如今江山之主是苓慕氏,改朝换元易名。
      都城之名取长乐安康之义。
      是阿明告诉我小七怎么死的,他说小七如果在就肯定不让说。
      我不打孩子,只揪着他领子让他说。
      凌迟。
      到最后。
      其实早就猜到了……
      当时阿明眼眶周围有点脏,应是哭过。他尽量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大口气才能继续正常说出话。
      我听着,阿明讲到最后看了一眼我,我当时应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一个人提阿明带在身边的枪去逢兰城,没人拦我。
      路上无法控制的,我心中已臆想出了长琴故被我折磨至死的场景千万种。我的手紧攥着,只有感觉到了疼痛,我才能压着胸中的气走路。
      我想跑,却觉得如果跑着到逢兰城我会累,就不能折磨长琴故了,这样我就会有点难过。
      路上风大,吹的沙尘四起,我一步步走着去逢兰城,走着,想起轩云。他当时一个人去泽州,应比我更动情。我似乎也能伟大一次了。
      前面有人,风沙大,我只能看到他佝偻的影子,慢慢清晰,是老家伙,他走过来在我前面看看我,然后告诉我逢兰城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反应是什么,只是到了逢兰城的时候,真的一个人都没有——该在的都不在。
      我的身体突然就软了。
      胸中的气也一下散了,在偌大的空屋里忽然悲伤起来,无法再凝聚斗志。
      那么懦弱。
      我想让长琴故疼,比小七所受的更疼的疼感。甚至不惜违背小七的意愿,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为她好还是为我自己好。
      当时也没有心想,只是难过,想小七可能在我在的屋子里停留过。我慌了,手脚并用拄着枪逃似的出了逢兰,我一直承认当时的我没用——那个支撑不下去,在沙场旁跪了很久很久的我。

      之后阿明去了长安我去了南疆。
      安安静静长久待在这里,慢慢跟这里的人相处得不那么别扭了,也渐渐懂了一些蛮语。我拿着傻妮的项链问遍了这个寨子里的所有人和来的外寨或别的地方的人,他们说这东西说常见也不常见,总是说不到我想知道的重点上——这项链的出处,或者说跟傻妮有关的地点
      她的家乡。
      她是我妹妹,她的家乡,也可以算是我的家乡吧。
      可终只是个空想,又不算空想,因为我已经住在南疆了,跟这里的人的关系都不错。
      算是生活的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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