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余霏

3、陌路相逢、2

　　对于三更半夜不请自来的客人，尤其是远道而来、一身酒气的，苏寻的态度一贯不好，“怎么什么人都往我这带？”

　　“什么叫什么人，顾忱北是你哥们儿，又不是我哥们儿。”见苏寻并没有接手的意思，苏蜜只好咬牙和代驾一起把人扛进去。
　　苏寻并非完全泯灭人性，至少他还知道付钱给代驾，“他怎么喝成这样？”

　　“哼，没出息的家伙，不就是见到前女友了……”苏蜜盯了一眼已经睡得非常沉稳的男人。

　　“你说孙孙？”苏寻眉头微抬，似乎来了兴致，“你见着她了？”
　　孙孙？听到苏寻跟那个女人也关系匪浅的时候，苏蜜心里咯噔一声，口吻古怪，“那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让他变成这副德行？”

　　“告诉你？那你得先承认你喜欢那个没出息的。”明知苏蜜不会承认，苏寻才敢这么说。

　　对孙娆，苏寻也算是有话语权的，只不过物是人非。

　　“喂！”看着苏寻转身越走越远，苏蜜败给他了，一着急口不择言，“你觉得……顾忱北还会喜欢上别人吗？”
　　喜欢上别人？苏寻嘴角微扯，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纪夏也曾爱别人爱得死去活来，最后还不是爱上他了，“不知道，不过……”苏寻不想看苏蜜越陷越深，“孙孙有让顾忱北欲罢不能的魅力。”

　　“欲罢……不能？”苏蜜重复着苏寻的话，一字一顿，“她有什么魅力？”
　　“你管呢。”苏寻折了回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盖顾忱北身上，“再说，孙孙人都回来了，这还能有你什么事。”

　　无可厚非，她不在的这些年他都没变心，更何况她已经回来了，“可那女人根本理都不理顾忱北。”

　　意料之内，以她的性情会理顾忱北才是奇迹，“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认为顾忱北还能继续无动于衷？”
　　“你晚上住哪？”苏寻家里并不大，只有一间客房。

　　“我跟嫂嫂睡。”苏蜜眯着眼，完全不顾苏寻眼里的火光，“这么晚了你让我怎么回去？”

　　“自己跟顾忱北挤挤。”苏寻才不会同情心泛滥到把纪夏让出去，再说，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吵醒她就不好了，“再多话我把顾忱北扔出去。”

　　“喂！你希望顾忱北和那个女人复合吗？”苏蜜抓住了苏寻的衣角，怕他又不理她直接走了。苏寻明明知道她喜欢他，这么多年却连撮合一下都不肯，是不是，他也不希望顾忱北和那个女人最后真的就这样劳燕分飞。
　　苏寻的脚步在门口的位置停下，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也见过以前的顾忱北，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以前的顾忱北……
　　苏蜜几乎一个晚上没有闭眼，满脑子都是顾忱北……顾忱北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神秘、深沉，永远琢磨不清他在想什么，看似吊儿郎当却城府极深，看似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却也具备商人的敏锐和刻薄。虽然说话的时候永远带着笑意，却叫人感觉永远有着一层隔阂，离他千里之外，永远不懂，这个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那么以前呢。
　　以前的你，是不是就不深沉不神秘，不吊儿郎当不满不在乎……那个女人，真有那么重要吗？苏蜜的手攀在顾忱北的肩头上，有很多次，她无意中碰到他，他都会躲开。
　　可是，明明是他说的，他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寻花问柳的机会。

　　还有，他说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女人。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与其相信女人那嘴，还不如分开女人的腿。
　　那又是为什么，孙娆连张嘴都不用，他就心甘情愿地缴械投降了呢？苏蜜的手越抓越近，越抓越紧，直至……

　　被顾忱北掐住了手腕。

　　看清是苏蜜之后，他才松开手，却也顺便把苏蜜扯开了，“做噩梦了？”明明是他把距离扯开的，那干嘛还这么假惺惺地关心，弄得苏蜜不知道是失落好还是欢喜好。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在你床上，也不问这是哪里？你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趁你酒醉把你吃干抹净？”苏蜜知道他不爱别人碰他，也不自讨没趣，直接翻身下床。起得太猛，脑子闪过一片黑，还好及时抓住了床沿。

　　“被你吃干抹净是我的梦想，我干嘛要怕？”恢复理智的顾忱北依旧油嘴滑舌，动作凌厉地一把扯开了被子，在这么厚的被子里窝了一夜，憋出一身的汗，“怎么把我弄苏寻这了。”他认得这是苏寻家的客房，他不想去回忆自己过去堕落在这屋子里的记忆。

　　“喝那么醉，我叫他帮忙把你搬过来啊。”苏蜜自然不敢说她是来找苏寻套话了，再说，反正不管她怎么编苏寻都会帮忙圆谎的，“我哥可没那么好心把你送回家去。”

　　“哦。”顾忱北拉下挽至手臂的袖口，丝毫不怀疑苏蜜的话，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一手扣着纽扣，随意地开口，他从不把苏蜜当外人，“我要走了，顺道送你？”

　　“哦……好。”顾忱北的状态恢复得真快，昨晚那个为爱买醉的人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想到这里，苏蜜突然豁然开朗，对嘛，顾忱北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回头找她呢，心情舒服了顺道揶揄自己的哥哥，“我哥有了嫂嫂以后，特别不待见我们。”

　　呵。顾忱北冷笑一声，眼里闪过苏蜜看不懂的情绪，但只是一瞬。
　　苏蜜都怀疑自己眼花了。

　　顾忱北开车一直很稳。
　　苏蜜一夜未眠，反倒在顾忱北车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车还在，可顾忱北人已经不在了。
　　8点42分，她竟然在车上睡了2个多小时，连顾忱北下车都浑然不知，不过这是哪里？既不是她家，也不是顾忱北的家。分明就是城市中心的某个写字楼的停车库嘛！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肯定跟那个叫孙娆的女人脱不开关系。
　　而事实，苏蜜确实没有猜错。而且她也没等太久，顾忱北就回来了，一脸阴沉，只差怒发冲冠了，看到苏蜜一脸疑惑也不肯多一句解释。

　　反倒是苏蜜，被他载了一路，溜了一路的风。
　　“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你让我一大清早吹了一路的冷风，要不要这么‘怜香惜玉’啊？”苏蜜强颜欢笑地调侃他，撩了撩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昨夜没洗头，这会儿上面什么味都有，“喂，顾忱北我跟你说话呢！”

　　“哦，不好意思，我迷路。”

　　这借口……

　　苏蜜还真的不好意思拆穿，就算是没去过的地方，顾忱北都能不绕路毫不费劲地到达目的地，去过一次的地方更不会迷路，而苏蜜的家，少说也去过20次吧，这会儿跟她说迷路，“行吧，你继续迷路。”苏蜜不想跟他争，把车窗升上来，这一路，吹得她头昏脑涨。

　　顾忱北一路上都握着手机，就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电话。
　　得，还是为了孙娆。

　　只有在这种时候，苏蜜才会承认苏寻的那句话——“她有让顾忱北欲罢不能的魅力”。
　　哪里是欲、罢不能，根本是神魂颠倒、丧心病狂、毫无理智。

　　车子终于又停在了苏蜜家楼下。
　　苏蜜解开安全带，有些话憋了一路都没说，现在更不可能说出口了，“顾忱北你开车小心点！”

　　“嗯。”顾忱北莫名其妙地寡言起来，车子一来一回直接开走了，甚至连跟她告别都没有。
　　苏蜜站在原地，心里五味陈杂，承认吧苏蜜，你就是比不过那个孙娆。人家只是在他跟前飘了一回，而且是在他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都能叫他为之神魂颠倒，大老远地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而你呢，跟前跟后伺候他一整个晚上，最后，人家连跟你告别都没有。

　　或许，在顾忱北眼里只有一个女人，叫孙娆。

　　没了苏蜜，顾忱北开车更加放肆，油门一踩，马达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却还是盖不过那女人冷漠的嘴脸和她冰冷的声音。

　　她对他说，“顾忱北，就算你今天富可敌国，我也不稀罕你。”

　　理由？她说，“因为看到你就会让我看到那个愚蠢的自己。”
　　没错，顾忱北也看到了愚蠢的自己。只有他才会愚蠢到相信爱情，相信她会回到她身边。

　　可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继续愚蠢。
　　他还是折回去了，折回到她的办公室门口，还是想看看她冷漠的模样，还是想听听她的声音，这么多年了，他差点都忘了，自己曾经有血有肉过，忘了自己也可以不要命地去爱她。

　　孙娆刚回国不久，对于孙娆怎么爬上现在的高位，对于她从一无所有走到今日所有要经历的难题和关卡，顾忱北都刻意去忽略，只是一味地阐明自己的立场，“所有你想要的一切，我现在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离开瞿国耀，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精致的妆容，性感殷红的红唇，无一不在暗示他，她已不是往昔的孙娆了。
　　“你想给，可我不想要。”对于他两次破门而入，孙娆已经没了脾气，“因为，现在的我。”亲手给他煮了一杯手摇咖啡，正宗的蓝山咖啡豆，航运过来的，“不缺。”

　　咖啡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办公室。
　　顺带掩去她身上沉厚的木质香味，祖玛珑的英国橡树与红醋栗。

　　顾忱北抿了一口，果然醇厚，却如黑咖啡般苦涩。

　　孙娆就坐在她的对面，身穿Valentino当季冬款黑色套装，脚踩一双9公分的Christian Louboutin的红底高跟鞋。
　　曾经，孙娆对这些不屑一顾，而如今，竟也成了她的诉求和向往。

　　顾忱北眸子里划过一阵异样的情绪，说不清是玩味还是苦涩。

　　一口苦咖啡直接用嘴度给了她。
　　孙娆愣住一下，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顾忱北压在沙发上，而对方，正以一种入侵者的姿态强吻了她，咖啡浓香四溢的味道在嘴里肆虐，唇舌缠绵，无意间吞下了那口咖啡。

　　眼里，是他似笑非笑的眸子。
　　分明是最无力最放肆的一个吻，她却还是……

　　在他的眸子里丧失了原有的立场。

　　你终究是动容了。
　　明明是窃喜的，嘴上却是无比的恶毒，“怎么？那个老男人并不能满足你？”他修长的指尖滑过她的脸颊，曾经她说过男人最美的手此刻却在嘲讽着她的世故，“还是说，他根本没法……”

　　“滚！”孙娆向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膝盖一抬直接顶住了男人最软弱的部位，“浪荡不堪的登徒子！”

　　饶是过了这么久，这男人做事情还是这么莽撞胡闹。

　　时至今日的成功，外界对他的传闻，难道只是谣传？

　　还好她下脚控制住力气，顾忱北忍着下面的疼痛，勉强撑起上半身，却不忘继续笑她，“孙总，您的脖子上有咖啡滴下了。我这吻技……”长叹一声，“还真……不好意思。”

　　闻言，孙娆反而气消了。

　　她伸手要去擦——不过是个吻，别说现在，就算过去也算不得什么。

　　却被他一手抓住了手腕。
　　看着她抵触的眼神，他却觉得好笑，埋下头去吻，用舌尖拭去她脖子上的咖啡印痕，唇舌所过之处，都撩起了一波火花，似乎要将孙娆的理智燃尽。

　　“顾忱北！”孙娆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心里淌过不明的情绪。

　　她一眼看穿他野蛮纨绔皮囊下的不自信，却也纵容他的任性和幼稚。她像是长辈一样，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迅速起身坐好。

　　他果然对之前的流氓行径毫无悔意，强做无事状拿起桌沿的咖啡杯，看向她的眸子更是满带笑意，“这咖啡真香呐……”他倾身过来，在她耳边缓缓说道，“让人一滴，都不想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