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帝姬》沐饶

5、第 5 章

　　脚步声响在珠帘之外，越兹只听和沐的男声：“侄孙叩见太后。”
　　她眼睛不便所以耳力相较于旁人好得多，细细听这声音，相较于堂哥的温和懂礼似乎更多了几分近人的平易，她不自觉嘴角笑意加大。
　　“嗯，起来吧。”太后声音很是慈爱，听得出对他是极信任喜欢的。
　　孟原君宋贤一袭蓝衫，玉冠束发眉目俊朗，浑身散发着儒雅之气，此番被召进宫，早意料到会是见那传说中流落民间的公主殿下，瞧见珠帘后静立的女子，果不其然他猜对了。
　　女子似乎也正瞧着他，然而眼神飘忽又似乎看的别处，乌黑的眸子很美，光影中娴静非常，好像还有些紧张，也是第一次见太后，他嘴角牵了笑：“太后这位是？”
　　“明知故问。”太后却道。
　　宋贤笑意加大：“侄孙今日第一次见公主殿下，却觉得亲切非常，突然想要带公主殿下在宫内随意逛逛，却不知太后是否愿意割爱。”这么紧张，不若让他帮帮忙。
　　太后有些疲惫地抚上额角，缓缓道：“嗯，本宫也有些乏了，你也来得正好，信儿在外头等着，你姑且就代本宫送送她吧。”
　　宋贤揖首：“是。”
　　越兹突然如释重负，这孟原君真是她的大大救星啊，心头生出万分的感激，宫娥进来扶她自是欣欣然搭了手，却不敢太过心急恐怕被瞧出，你说说这一趟进宫她容易吗？当真是煞费心力啊，果真这公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看见她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地被宫娥扶出，宋贤才瞧出不对劲，她的眼睛？难怪之前的眼神会那般飘忽。
　　“公主殿下的眼睛？”
　　便知每一个第一次见她的人都会问这样的问题，介于之前的好感越兹主动答道：“视物模糊，天生的。”
　　宋贤一怔：“怎会如此？”照理说她如今可是当之无愧的西兆国正统继位者，可倘若不能视物……没想到会这样。
　　越兹自然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思，只是藏着欢喜一心想跟着出寝殿，宫娥一直扶着，到了殿外回廊却被宋贤支退下去。
　　“公主。”宋贤行了一礼。
　　越兹十分不惯，连连摆手：“孟原君你这是做什么？每每听到别人如此称呼都分外别扭，孟原君是个如沐春风的好人，可万万不要像他人般拘泥在这些礼数里面，越兹还想将你当作值交的好友呢。”
　　瞧她慌张的模样，宋贤笑意不自觉加大，她说他是个如沐春风的好人，还说要将自己待作值交好友，真是听着令人开心：“公主竟已看出贤是个好人么？”
　　这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孟原君是个好人，而且在四公子里头最最淡泊名利，越兹怎会不知。”先前在太后寝宫还是他替自己解的围，总感觉不是巧合呢。
　　“哦？公主还知道四公子。”
　　“呵呵，知道一点点啦。”其实她出生乡野，哪里会知道四公子的名声，如此还是来卞城的路上听堂哥说的。
　　西兆四公子皆系出名门，乃是西兆国最年轻而满腹才华的贤能贵族，堂哥安陵君还是其中之首，在朝任兵部尚书一职。
　　四公子门下纷纷养了许多门客，网罗各地人才，今日得见四公子之一的孟原君，越兹真是开心之至，而且还是与自己有亲缘关系的，更是让她欣喜非常。
　　常常被人夸赞，早已是无谓麻木，可这样朴实的评价自这初入宫庭的公主口中说出却又让人格外舒心，真诚而不含虚假，更加想要亲近：“公主谬赞，此番离出殿还有一段距离，不若就让贤带公主走一路吧，算起来贤也算公主的哥哥。”
　　这……宫娥退下了，她其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也没什么好拒绝，只是握手恐怕不是很方便，那么就拉他的袖子吧，越兹笑笑：“好啊。”
　　于是宋贤伸来手时她很主动地拉住了他的袖口，宋贤微微有些愣怔，瞧着她好看的眸子，笑笑不置可否。

　　宋贤领越兹出殿，却正看见与胥凤月待在一处的胥信，他们亲密站在一处，胥凤月一身华贵宫装环住胥信的胳膊，柳眉间点着时下正正流行的朱色花钿，凤眸流光溢彩，也不知在言语些什么，瞅一眼不明就里的越兹，她此番正住在胥信府上，可那胥凤月……
　　胥信突然朝这边望来，瞧见越兹拉住宋贤的手，温和面色一顿，转而牵起一丝笑：“原来是孟原君？”
　　宋贤扶着越兹的胳膊前行几步：“公主殿下，是你堂哥。”
　　是堂哥么？越兹转而牵起欣喜的笑意：“堂哥，你在何处？”
　　胥信拂开胥凤月的手，几步行将过来，将她带至自己身边：“我在，此番孟原君将你带出，真是有劳了。”
　　宋贤一怔，却是笑得和沐：“小事罢了。”
　　越兹在没准备的情况下换了位置，险些没站稳，却听胥信的声音响在耳畔：“不过殿内宫娥众多，怎么还劳烦孟原君。”
　　“我……”越兹结舌。
　　宋贤忙解释：“是贤主动想要送送公主的，毕竟公主双眼不便。”
　　胥信笑笑：“原来如此。”
　　被搁置一边的胥凤月，盯住两人之间的陌生女子，眉目几不可见地一蹙，将将信哥哥竟因为她扶开了自己的手，半晌收敛住不悦含笑行了过去：“堂哥，这位是？”
　　胥信缓缓侧眸：“凤月，她便是你堂姐，流落民间的那位公主殿下。”
　　竟然是她！胥凤月顿住，眸子中闪过阴暗不明的光影，难道堂哥这两月去南方就是为了将她带回？而刚刚……却是去见了太后祖母。
　　“原来是堂姐。”朱唇牵笑，毫无违和。
　　越兹不明这突然出现的女声：“堂哥……”
　　“越兹，这是我之前向你提过的，西月郡主胥凤月，你四叔的独女。”
　　原来就是那位西月郡主，越兹诧然，没想到将将进宫竟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碰见了，胥凤月却已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皇帝伯伯的亲女儿，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堂姐，凤月真是万分惊喜呢。”言谈间尽是熟络的亲昵，“怎么，原来信哥哥早向你提过我么？却是如何说的。”
　　如此热络，越兹一时竟是回应不上来：“其实……”
　　“凤月，见了公主怎么不主动请安。”却被胥信打断。
　　胥凤月含笑，未有犹豫退了退便行了礼：“公主殿下，凤月在此请安了。”自小生长于皇庭，怎样的场合不能轻松应对。
　　这般情况越兹真是没半点准备，没想到那西月郡主竟会向她行礼，赶忙伸手去扶：“西月郡主，你这……”
　　“让她行吧，反正这礼迟早是要的，而且公主的册封典礼也已然在安排。”胥信继道。
　　“信哥哥说得极是，堂姐，你毕竟是公主。”胥凤月缓缓起身，毫无波澜地开口说道。
　　两人皆是如此，越兹一时没了言语。
　　一旁的宋贤却适时插口：“公主殿下不过是不适应罢了，我们给她点时间。”
　　诚然诚然，这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真是值交的知心好友啊，越兹心底连连点头，却又想到什么：“册，册封典礼？”那是不是要见很多人，她会怯场的一定会怯场的，一波未平为什么又起了一波。
　　胥信不明白她为何这般震惊：“让西兆子民皆知我们大兆国还有你这么一位正统的公主殿下，这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问题。”诚然是没问题的，可其实她有人群恐惧啊，每每到人多的地方她都会腿，腿发软，而公主的册封典礼定要祭拜祖宗百官列席吧，她真的害怕，到时候若出了什么岔子……
　　“公主放心，届时典礼定会安排一个资深的老嬷嬷跟在左右，每一步皆会认真指点，即便眼不能视物也无妨，她能成为公主的手和脚的。”宋贤却适时宽慰。
　　“堂姐的眼睛不能视物？”胥凤月面上闪过诧异，继而又染上辨不清的复杂，怪不得眼神看起来如此空洞。
　　越兹艰涩笑笑：“天生的顽疾。”
　　“好了，天色已晚也该回府。”似乎不希望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胥信突然打断，“孟原君可要一同出宫？”
　　宋贤顿了顿，缓缓一笑：“倘若世子与公主殿下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