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帝姬》沐饶

2、第 2 章

　　胥信将在巿家村留上一阵，越兹觉得这一切来得实在太过突然，想要做个心理准备，而后再前往全西兆最繁华的那座城池，卞城。
　　没想到她会犹豫，胥信望一眼她视物不清的好看乌眸，最后仍旧是答应了。
　　瞧着她往外胥信一声将她叫住：“做什么去？”
　　顿了顿：“我那盆衣裳，今日还要换工钱呢。”
　　胥信有些哭笑不得，真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已经很有钱了么，本想招手然念及她的眼睛：“那盆衣裳我会让人帮你解决的，包括工钱。”
　　越兹想到什么，有些讷讷，真是惯性啊，她怎么忘了如今正有一个很有权很有钱的世子在自己家中：“那……好啊，不过还能麻烦你手下帮我……”
　　“嗯，什么？”
　　“帮我买条鲤鱼回来么？”
　　“可以，不过你先过来陪我坐会儿。”真是一刻不停地劳作，根本清闲不下来，也是独自一人双眼不便，却要坚强维持自己的生计，是不是过得很辛苦，念及此胥信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晚饭摆上桌已然是昏沉的傍晚，桌上的红烧鱼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味，胥信就坐在自己对面，其中还有两味当季青菜和她珍藏的咸鸭蛋两枚，来了贵客自然是要拿出来吃的，全是家常的味道，可今日的菜却不是她做的。
　　胥信说她眼睛不便，所以全让随侍下的厨。
　　“开动吧。”他道。
　　第一次同陌生男子吃饭，越兹当真不大习惯，执起竹箸僵了僵：“开……开动。”
　　那无所适从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好笑，夹起鱼头下的一块鱼肉搁入她碗中：“小心吃，有刺。”
　　“嗯，嗯。”越兹别因为他声音好听就不淡定啊，大……大气点啊，于是回敬地也给他夹菜，由于茼蒿比较近所以她夹了一筷子茼蒿，“堂哥也吃。”
　　胥信捧了碗接住她的茼蒿，有些艰难将它们瞧着，他最不喜欢吃茼蒿，而且还有一大筷子。
　　“堂哥，这茼蒿是越兹最喜欢吃的蔬菜，而且是越兹亲手所种，连何时发的芽都清楚得很，可要多吃点哦。”
　　瞧她说得兴趣盎然，胥信含笑道：“自然会多吃的。”顿了顿，伸了筷子却将茼蒿夹起往桌上放，她……反正是看不清的。
　　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和畅起来，夹起碗中的红烧鱼肉，是鱼头下的么，没什么刺，堂哥心思很细腻呢，这样的男子在巿家村可是没得见的，可倘若是巿家村的男子该多好，她想即便自己半瞎眼也定会赖死赖活缠上去，因为这般的男子真的很难得啊。
　　颜面虽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总有比颜面更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而且很关键的是，巿家村的女子不多，呵呵，竞争也不大。
　　思绪一路纷飞，不知何时她竟笑出了声，胥信顿住，有些莫名。
　　越兹立马止笑，脸再次红了，天啊，这样傻笑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痴儿，尴尬得一时好想钻地洞，如家中的黑毛鼠般。
　　她还真是容易脸红胥信想，可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前一次脸红是因为自己抱了她，这次该不会又在……他掩嘴咳了咳：“你要吃咸鸭蛋么？”
　　好在他转移了话题：“哦，要。”
　　胥信夹起半个剖开的咸鸭蛋搁入她碗中。
　　“谢谢。”越兹连忙捧起碗接住，“堂哥喜欢吃蛋青吧？”
　　不知她从哪儿听来的，胥信刚想说一般，她却将夹出蛋黄的蛋青回敬给了他：“堂哥是世子，以后也定是西兆朝堂的中流砥柱，我们巿家村有个习俗，当官的都要多吃蛋青，这样将来才会成为为民祈福的大大清官，所以堂哥多吃点，正好……呵呵，越兹很喜欢吃蛋黄呢。”
　　看着她那一脸热情好客的模样，胥信表情很是怪异，咸鸭蛋的蛋青，会不会很咸？

　　越兹的茅棚共有两间房，一间是自己的一间是已过世母亲的，母亲不在后她便用来堆一些杂货了，如今胥信突然到访，令得她不得不收拾出母亲那间。
　　本来胥信有钱得很，她想提议让他去邻近的镇上找间好的客栈住的，着实她这茅棚太简陋了，他怎么会住得惯，而且她也不好意思让他住这么差的茅棚啊。
　　不想，胥信却缓缓牵起一丝笑：“这茅棚我看着甚好，就住这儿吧。”
　　吩咐伺候的侍婢留下，其他人自行找住处。
　　越兹真是有些为难，他当真要住这儿啦，看来是真的，于是最后只能将自己的……闺房让给了他，总不能让堂堂的世子住杂货间吧，而她只能投一下便利，悄悄让侍婢们快快收拾一下另一间屋子。
　　本来是让多铺几个铺位一同睡的，她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哪敢同公主抢地方，简直是折煞她们了等等，磨了良久到后来越兹也只得放弃了。
　　此时胥信正在她房中，想想待会儿会睡自己的床榻就有些……不好说，踟蹰地抱着更换得床单被套进了屋。
　　模糊的身影走到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怎么不让她们来。”
　　温暖的手掌擦过她的手腕，昏黄的烛光里他刚刚貌似是从榻上坐起的，她的床榻，越兹表情还算正常：“我的房间她们不熟，堂哥，”压住他接过的床单被套，“我……我来帮你换，你也不熟。”
　　胥信瞧一眼干净的床榻，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换洗，而且还有一种清清爽爽的花香，掺杂一点阳光的味道，姑娘家床榻，想来也是才换上的，她如此再拿一套是不是怕自己会不惯？俊逸面上现出温和的笑：“嗯，那你帮我吧，我不熟。”其实不换也可以。
　　她将被套放在木凳上，摸索着拉开床单，胥信于一旁瞧着，很好奇她要如何在视物不清的情况下换，平常这一小小事情恐怕也得费上不少劲吧，没有上前帮忙，却是想瞧瞧平常的她，不想棉枕下突然掉出一个物什，她没意识到，他缓缓将它拾起。
　　一个红绳编织的同心结。
　　在西兆都有豆蔻年华的姑娘在出嫁前为自己编织同心结，当遇到自己心仪的男子便会将此物作为定情信物送予对方，而再次收回时便是男子前来迎娶之日，这是她的？
　　很用心的红结，可为什么中间却编了一只小青蛙……倘若他没有看错的话，不过手工倒是挺精巧。
　　她觉得自己是一只小青蛙么？
　　“咦？”她忽而在枕下不停摸索。
　　应该是在找红结，胥信笑笑，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将红结塞入她手中：“是在寻这个么？”
　　是红结，越兹恍然怔住，怎么去了他手中，眼儿弯弯：“是啊，正奇怪丢哪儿去了呢。”
　　他的掌将自己的包裹，真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没抽开，内心却已经笑开了花。
　　胥信倒是不知她这些小心思，抚着红结上的小青蛙：“这东西对女儿家可重要了，不若我帮你系好。”
　　越兹没太反应过来：“嗯？”他却又抽去了红结，拉起袖口露出皓白的手腕来，“我帮你系在腕间，这样不容易丢。”
　　手腕微微有些痒，能感觉他的手法是细致温柔的，嘴角抿出一点笑，就着朦朦胧胧的光影盯住他。
　　他低着头，不知道此时是什么表情，她的世界从来没有清晰过，可这一刻却突然生出一种小小而微妙的愿望，倘若有一日她能如正常人一般视物，那她是不是可以捕捉到他的每一个表情，那会是什么样子呢？真是……有些好奇呢。
　　“为什么是这么个小东西？”他突然问道。
　　越兹一时没太明白：“啊？”
　　“这只小青蛙，别的女子都会编个花儿或是喜娃，你为什么要编只小青蛙？”
　　她怔了，伸手便去遮，真是十分地此地无银三百两，这红结是她闲来无事编的，但其实于她而言没什么用，巿家村同龄段的姑娘大部分都已经出嫁，门前的唢呐队也不知走过多少回，可她的茅棚却从来没有热闹过，她是一个半瞎眼的孤女，有哪个年轻小伙子愿意娶她啊，倘若是她自己都不会愿，故而年复一年也就这么被剩下了。
　　起先倒是自怜自伤过，听见唢呐对经过就好想拿个扫帚将他们扫飞，气势豪迈地道一句：“此路是我开，你们走开点。”
　　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虽然更想说的是后一句，要想从此过，留下男人来，也不知到时候飞的是不是自己……
　　不过随着时日久长竟也慢慢习惯起来，觉得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的，而且还没有婆媳困扰。
　　而这只小青蛙却是在那段失意的时刻编的，其实就是她自己啦。
　　那急忙遮掩的样子让他有些好笑，拉开她的手：“不用遮挺好看，惟妙惟肖的。”
　　呃……他是在夸奖？可为什么感觉在笑，定是了，他在偷笑她，越兹真是有些想逃，最后却还是镇定下来：“因为……我不会编喜娃，所以……”只能编这个啊，也不知他相不相信。
　　“唔，那就学着再编一个喜娃呗，一对多好。”答得漫不经心。
　　这个逻辑……越兹突然不自觉脑补起喜娃配青蛙的情况，真是……好绝配。
　　胥信却想着，她是那只小青蛙，那喜娃是谁？掩了掩嘴却是一笑，他怎么会想这么无聊的问题，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