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是因缘》邱晋

31、但愿人长久

　　古漓和文希走在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文希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古漓看文希这副样子，不由好笑道：“文希，不要这样担心我，我古漓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让二十年前的事情重演啊？你啊，就是杞人忧天，有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和我……你懂吧？”
　　文希一看古漓这副模样，也微微笑道：“那好，我不想了。”
　　古漓：“那就对了，不如想想开春以后我们去哪儿玩吧？扬州也不错，我有个朋友在那里，对了，那个时候我的文希的头发肯定可以梳起来了……”

　　两人一扫刚刚消极的情绪，对春天的到来开始期待起来。

　　皇宫里。
　　白易看着自己面前的纸笔，有点微微的发呆。给徐峰写了好多封信了，却……没有收到一封回信。
　　徐峰……徐峰啊……
　　白易觉得累，从心里觉得累。他爱徐峰，不想放手，但两个人之间好像隔了万水千山，徐峰刚刚去西南的时候自己还偷偷去西南找过他，在暗处看着他，那时候就觉得心满意足。可是现在，却没有这种勇气了。
　　冬天这么冷，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白易想起徐峰那震天的呼噜声，不由轻声笑了起来。他微微垂了眼帘，浓密的睫毛微微颤着，泪痣闪烁，许久轻声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嗬。”继而拿起笔继续写起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
　　古漓和文希依旧每天像泡在蜜罐里，老祖宗总算也对文希有了笑模样，两个人没事儿的时候也会凑在一起研究一下佛经，古漓也交代了各个店铺要小心行事，赋税时要多纳三倍的税，以免被留下口舌。日子过的很好，唯一让古漓不满意的是文希一直都没有胖起来，还是那么瘦，不过在自己的努力下，文希的头发现在是长长好多了，已经可以束起来，古漓特意在蓝田居订做了一个别致的古簪，让肖喻直皱眉道“这一天天的，不容易挣点钱都让你给花费了！”没等古漓说话，媚然便在一旁道：“公子是当家的，你管哪门子闲事儿啊。”接下来就没有古漓的事儿了，那是人家两个人的战场了。
　　肖喻：“我多管闲事？你知道我一天天的有多累吗？古漓分明就是个甩手掌柜！他什么都不懂！”
　　媚然：“得了吧，我都来了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你每天累成什么样啊！上好的铁观音你一天天的喝多少啊你？”
　　肖喻：“你个后来的你知道什么啊？”
　　媚然：“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啊……”

　　古漓笑着摇摇头，远离是非之地。拿簪子回家后亲自给文希束发，看着镜中文希的模样，古漓有些失神道：“看吧，还是我的手艺好，你束起头来……真好看。”

　　文希忽而抬起头，双眸中微波荡漾，如同秋水般缠绵，“嗯，古大少爷真是好手艺。”
　　古漓一见文希笑就会觉得口干舌燥，这是病，古漓觉得有必要治一治，于是俯身深深吻了下去，文希感到对方火热的舌头闯入，逼的他几乎窒息，整个人都向后仰去，又被古漓拉了回来，牢牢困在自己双臂里。

　　文希的衣衫被半褪下来，觉得有点冷，就轻轻推了推古漓，古漓停下来，两人对视着，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
　　古漓轻声道：“我们去榻上。”

　　日子一天天过，不同于古漓和文希只见的甜蜜，白易只觉得日子像白开水一样的平淡，每天上朝心不在焉的听着万年不变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下朝之后每天依旧给徐峰写信，写的也都是一些琐事，比如新丞相是个状元出身的年轻人，却一口的孔孟之道周公之礼，言语间都老派的很，又比如最近凌阳王老实了许多，不怎么出去鬼混了，一心一意在家教儿子呢。又比如张侍郎的狗把高侍郎的狗给咬死了，二人竟然吵到了朝堂上，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白易每天这样过着，不惊不喜，唯一比较苦恼的是，众位大臣又开始劝谏他纳妃的事情了，呼声最高的是新上任的丞相严岩，白易也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可是他没想到这严岩竟然大胆到在自己身上点火，有时候看着殿堂下严岩一本正经的劝谏自己纳妃的时候，白易都想撤了这个丞相……白易想把这件事写进信里，想了想还是没有，如果徐峰听到自己被劝谏要纳妃还是没有反应没有回信的话，白易觉得最后痛苦的还是自己，那，何苦呢？

　　就这样，年关将至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雪，这场积雪一直到四五天后才融化，地面隐隐约约露出了本色，阳光懒洋洋的照在上面。
　　稀奇的是，皇宫御花园里的一树红梅却在一场大雪后开出了满树的花朵，可这棵树明明病死好多年了啊。
　　白易觉得奇怪，也隐隐约约感觉这不是个好兆头，便瞒着众位大臣，悄悄让几个小太监砍了它，免得那些阿谀奉承。
　　不过却让新丞相给发现了，那日严岩又是为纳妃的事情求见，二人正在御花园走着，严岩眼尖就看见了那个被砍了的红梅树。
　　严岩：“皇上，臣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不当讲！你自己不知道当不当讲就别讲了！
　　白易：“爱卿有话直说就是了。”
　　严岩：“那就恕臣直言了，皇上，臣以为，花草树木皆有生命，与人无异，为何如此残害它们？”说完还一脸痛惜的指了指那被砍了的红梅。
　　白易：“……”
　　严岩：“皇上，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贵为天子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今日，皇上便要给那棵树一个交代。”
　　白易：“……”
　　严岩：“皇上？”
　　白易嘴角抽了抽，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这件蹊跷的事情说了出来。
　　严岩皱眉思索了片刻，方躬身道：“皇上英明。”
　　白易摆了摆手，两人继续往前走，严岩却不说话了，眼睛还在盯着那被砍了的红梅。白易知道这丞相是迷信惯了的，便有意岔开话题。
　　白易：“丞相？你刚刚想说什么？”
　　严岩回过神来，听见白易的询问，便躬了躬身道：“臣刚刚想说，臣等同僚已经把各家待嫁的如花女子通通绘成画卷，明日给皇上呈上来，请皇上过目。”
　　白易：“……”
　　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呢？为什么！就让他一直盯着那棵红梅树不好吗？不好吗？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自在？为什么？
　　严岩：“皇上？您意下如何？”
　　白易：“……朕之所愿，为天地……”
　　严岩：“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皇上已经用这句话敷衍臣等无数次了，可是，修身齐家，后才能治国平天下，不是吗？”
　　白易哑口无言，故作不悦道：“丞相好大的胆子，都敢随便打断朕的话了？嗯？”
　　严岩马上跪下，“臣对皇上大不敬，臣死不足惜！然，臣一人死后，还有千千万万个臣会站起来！皇上大婚之事事不宜迟，晚之对大周不利啊！”
　　白易：“……”
　　我又没想杀你，你摆这副样子做什么？
　　白易无力道：“起来吧，不怪你，地上挺凉的。”
　　严岩大声道：“臣，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体恤！”继而马上站了起来。
　　白易刚想玩笑他几句，就见严岩睁着那双雪亮的眼睛道：“那么皇上，明日把画卷送来如何？”
　　白易甩袖而去。

　　这边白易气鼓鼓的，西南那边徐峰也气鼓鼓的。
　　“邱远！你不觉得你已经管的太多了吗？啊？你怎么就能把别人给老子写的信藏起来！啊？你给老子说！”徐峰拿着一叠信指着邱远的鼻子怒吼。

　　邱远淡定的擦了擦徐峰喷在自己脸上的口水，鄙视道：“徐峰，你这样真没意思。”

　　徐峰：“你说什么？你他娘的说明白！什么意思！”

　　邱远：“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吧？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你一方面想报仇，一方面又想抱美人。徐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虚伪的人了！”
　　徐峰：“你他娘的说什么？藏信的人还有脸说老子虚伪？”

　　邱远：“嗬，我是藏了你的信，那又怎么样呢，你看了又能怎样？不看又会怎样？徐峰！你究竟有没有长心啊！你知道爹在狱中就被害死了吗！你知道娘和二姐是被那些押送的士兵凌辱致死的吗！你知道……你知道我被那些人压着的时候……我有多恨吗？这些都是那个狗皇帝暗中示意的！这些你是不是都忘了！你知道吗……你能跑出去我真的很开心……我觉得活着有了希望，可是你看现在呢，你居然被那个狗皇帝的儿子迷的不行！徐峰！你的心呢！”
　　说到最后，邱远几乎是哭着吼出来的，嗓子嘶哑的可怕。
　　徐峰身子一震，呆怔了许久，才慢慢道：“小远，你……你说的对。我真是，全天下最虚伪的人了，这些信……烧了吧。”说完像失了魂般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剩下邱远哭着拿起那一叠信扔在地上，在上面使劲的踩，如同泄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