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弦歌临汝

3、犹记当时少小（3）

　　皎皎是煌皓的亲妹妹，神帝孙辈中排行第二十，孙女中排行第七。天龙皇族以天为姓，皎皎全名天月皎。
　　一路上皎皎把神帝一脉的谱系详细地说了个遍，我出于对她小小年纪竟能记清如此复杂家谱的尊重，也迅速记住了这庞大的族谱。
　　孙女一席是一张八仙桌，如今加上我一个正好四角俱全。众公主都以我为客，推我坐了上首。我推辞两句，也坐下了。皎皎以云弥神后托她照顾我为由，在我身旁的次座坐下，引来右下第三个的一个蓝衣公主的一声冷哼。
　　“箬沁姐姐，那是二伯家的大皇姐，傲得很，若不喜欢便只和她客套一下就行了。”皎皎在我手心写下一句话。我在她手心点了一下表示明白了。
　　互相见礼一番后，我们也就都坐下了。转眼该来的都来齐了，便开筵。今上与云弥神后先是各说了一段团圆祝福之语，然后便是赐月饼。今夜的月饼是由云弥神后亲手所做，今上执刀切分，诸子孙均有一块。到了我这一桌，八小碟月饼摆在大的托盘中，竟也有我的一份。
　　四公主见此，调笑道：“神女吃了我们天家的月饼，岂不是要做天家的媳妇。”
　　她原是句玩笑话，却闹得席间诸公主一阵附和。我再从容淡定，此刻也忍不住脸颊飞红。本想向皎皎求助，可竟连她也说“看谁家的兄弟有这个福气”这种话。
　　隔桌的煌皓见我过于窘迫，轻声喝住皎皎：“皎皎，莫胡闹。”
　　皎皎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才收敛了笑意。
　　席间诸公主待我倒是都和气。她们都在清寒的九重霄上长大，对荒海很是好奇。我虽长年隐居东极卫丘，但从穆清那里听来不少故事。说与她们听，她们倒也觉得新奇。
　　我觉得露脸也露得差不多了，便款款走到今上和神后面前，福身道：“箬沁不胜酒力，请陛下与娘娘允箬沁离席。”
　　云弥神后点头：“去吧，你身子弱，好好休息。”
　　“谢娘娘关怀。”
　　我走出重华正殿外，觉得夜风清寒，便唤念念回宫去取披风来。正犹疑着是在殿内等待还是在外面等，一件厚实的披风便披在了我身上。
　　“阿皓哥哥？”我回头，看见了白衣翩然的煌皓。
　　他仔细地把披风帮我系上：“我送你回去。”
　　重华宫在九重霄，寰月宫在七重霄，这一路，有些漫长。月不上九霄，整个九重离恨天的光全靠夜明珠。煌皓穿着有些单薄，夜色之下，清俊的脸庞越显苍白。我心中忽然有些不忍：“我有些热了，还是你披着吧。”
　　他却“语重心长”道：“此时更不能感风，你还是披着吧。”
　　见他这般，我忍不住“扑哧”一笑：“才刚摆脱稚子的身份就这么老气横秋。披风这么大，我们一起披着吧。”
　　煌皓还没开始长个子，和我的身形相仿，我们两个披同一件披风刚好。仲秋之时，九重离恨天上百花凋零，唯余秋菊芬芳怒放。一路走来，许多仙菊趁今夜月圆绽放，以吸收皓月精华。
　　月不上九霄，月华却泽被九霄上的万物。
　　途径八重霄，突见夜明珠幽幽的荧光下，一片赤红。那是一种龙爪菊，瓣型似龙爪，赤红的花瓣上点点金斑，在这幽暗的无月夜，格外绚丽夺目。
　　“那叫赤焰金。”煌皓轻声道。
　　“哦？”我蹲下身细细品赏，“倒和我族同名。那这儿是不是还有皓月白？”
　　“嗯，我带你去看。”煌皓拉起我的手，走向菊园深处。
　　雨霁青、九重塔、东篱日落，一株株罕见的珍品汇聚于此处，倒显得平常了。我不禁感慨：“帝女花果然只有帝王之地才能长得最好。”
　　煌皓微微一笑：“这都是太姑姑在世时培育的。此处名为元清园，是太姑姑生前最喜欢待的地方。”
　　大抵我常年隐居东极，实在是孤陋寡闻，竟不知今上还有个妹妹。煌皓没听我答话，便解释到：“太姑姑名讳秋实，号为白残将军，曾随圣祖神帝征战八荒。驰援日月山时为涅槃天火伤及魂魄，一千年前没捱过天劫便神隐了。太姑姑生性淡泊，早已嘱咐子孙不必张扬此事，所以才未通晓八荒。”
　　走出了元清园，我们便由天阶到了七重霄。此时念念方取了披风来。她见我与煌皓披一件披风，神色僵硬了一下，却又马上低下头，替我披上披风。
　　“念念，去重华正殿向堂姑禀告一声，就说我已回家，让她不必担心。”
　　“诺。”她复又看了我与煌皓一眼，小跑离开。
　　霁月宫的月色极好，满殿月华。我与煌皓坐于露台之上，俯瞰脚下的一轮满月。煌皓轻声唤我：“阿玦，以后每年，我都陪你看仲秋月华。”
　　我朝他粲然一笑：“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