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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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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我想了想,也应该回府看望看望娘亲了。来宫中两个多月不曾回去,娘肯定担心死了。
回过了晏陵,他允了。可我又有点舍不得,又要离开他了。我知道,我已二十岁了,这个岁数还没嫁人的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平常人家的姑娘到我这个岁数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虽说我是不觉得我年纪大,可我终究是要嫁人的,只是不知道晏陵的想法。
我有时觉得我还是挺有想法的,可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我过于幼稚,想法过于天真。就像我随便就能被那个黄儿骗了去。
现在密妃也被放出了冷宫,回到了她的贤月宫。可她们为什么不能消停些,又约了我出来,而且还是在冷宫,那里可能清静些吧。
好吧,我非常不想去,可那封信上写了一个名字,“许嫤晴”。我承认我对她非常的感兴趣,我想知道她的一切,或者是她和晏陵的一切。
我准时到了冷宫,只有我一个人。可这次不再是只有黄儿,连密妃也来了。她还是静静的沏着茶,面上波澜不惊,见我来了,微微朝我笑笑,我冷眼看着她。
她慢悠悠地说:“这次请姑娘来,是谢谢你没在皇上跟前把事情说出来。”
她把茶推到我面前,纵然我不会品茶,可也闻得出这茶香。
她这么说,便是承认她之前算计过我了。
她继续说:“那姑娘又为什么认为皇上的话可信,而本宫的话不可信呢?”
还想耍什么花招,故技重施吗?我心里已然很窝火,我喝了一口茶降火,喝进去苦苦的,我咂咂嘴道:“密妃娘娘,你我素来并无恩怨,为何总要弄出这许多的事端来,看来还是这冷宫适合你。”
她脸色一惊,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一般,但那表情只是一瞬便消失了,像是我看错了一样。我喜欢她的从容淡定,可纵然我傻,却也没有傻到任她欺瞒欺负的地步。
我继续道:“就像黄儿说的,自我进宫以来,便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了。你们这些女人,晏陵的女人。我只想安心与晏陵在一起,尽量忽视你们的存在,可你们总是不放过我,你密妃,还有那个我连面也没见过的容妃,怜儿在我的膳食里下毒是容妃指示的吧,”我看她拿茶杯的手抖了一抖,看来我猜想的不错了,“连晏陵都不知道此事还牵连了容妃,你却反应这么大,你知道。”
她捋了捋衣袖,“你果然聪明,是我低估了你。”
“那天我与青儿游玩到一处园子里,听见有人弹琴,查问之下才知道弹琴那人是容妃。我记得怜儿说过,她在宫外有个姐姐,曾经姐姐病重时无人照看,幸得一位娘娘怜悯得以出宫照顾姐姐,虽然她姐姐最后还是离开人世,可她一直记得那位娘娘的大恩。晏陵许是不知道有这层关系,才没查到容妃,倒是被我轻而易举就知道了。你也的确派过宫女来向怜儿打探我的消息,可你的宫女并未被处死,你被关进冷宫也别有因由,但绝不是因为我。你让黄儿编故事离间我与晏陵,我也体谅你是情有可原没有告诉晏陵,如今你却还要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吗?”
说的太多有些口干,遂又喝了一大口茶。
密妃半晌未说话,黄儿安静的站在一旁,今日仿佛是密妃的主场,所有话都由密妃来说。我也不急,就这么坐着。
又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口:“你还是和原来一样,看似单纯天真,其实这心里精着呢。”
她说话太小声,我没听清,管她的我也不在意。
她也没在意我,似在回忆往昔,继续道:“本宫从小就与皇上相识了,经常在一起玩,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什么男女有别,总玩家家酒这个游戏,本宫演妻子他演丈夫。没想到,这演着演着就成真的了……”
她说的颇有兴趣,回忆往事,嘴角微弯。我却无心听她说这些,起身打断对她说:“你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了,你的话我不会再相信,你与晏陵的事我也没兴趣知道。我乏了,先走了,告辞。”
我刚一转身,就听她怒吼一声:“许嫤晴!”
我心一跳,忙转回身去,她面上含怒,看来我真把她惹着了。她也自觉失态,慢慢恢复平静。
她说:“本宫的事你没兴趣,那许嫤晴的事有兴趣吗?”
我虽然很想知道,可面子上却也还是端着,“好吧,姑且再坐坐。”遂坐了下来。
她讥笑了一下,正想开口,站在旁边的黄儿走过来与密妃眼神交流,似乎是让密妃不要说。我扫兴的看着她俩。最后,密妃摆摆手道,“我自有分寸。”说完转头过来看着我,看来她是要说了。我期待的看着她,重新调整坐姿。
“你,你听过许嫤晴这个名字吗?”她低声问道。
我点点头。听皇后说过,也听晏陵说过。想到这些我心情略有些低落。
“先皇子嗣不多,只得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先皇以和亲为名把文嫙公主远嫁异国了,由于水土不服和离开家乡的忧愁,不久便得了重病不治身亡。朝中就只有大皇子也就是皇上,和二皇子长恭王晏华。皇上早些年常在外出游,不愿与这些阳奉阴违的大臣为伍,游历四方,替先皇体察民情。两位皇子都有智有才,由于大皇子无称帝之心,大臣们也都以为会被立储应是二皇子,先皇也很看好二皇子,所以兄弟二人也相处融洽,一齐为先皇分忧。二皇子文韬武略雄心壮志,一直以先皇为榜样,以天下大事为己任。大皇子虽不比二皇子差,可心思一向不在朝政,最爱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可惜生在帝皇家。先皇十分纵容大皇子,也默许他常年在外漂泊。”
她缓缓道来,我忍不住插问:“那为何最后是晏陵登基了?”
密妃看了我良久,轻声说道,那声音里似乎还存了些感叹,“这就是我要说的,当你以为命数已定时,老天爷偏偏要帮你改写。”
我有些懵,“是…是因为许嫤晴?”
“对,”她看着我,“在许嫤晴十六岁生日那年,阳春白雪梨花盛开的时节,她去山上庙里许愿,愿她能遇上一知心之人,白首不相离。果然上天就恩赐了,下山回府路上她分别偶遇他兄弟二人,从这一天起,他们兄弟二人的命运开始慢慢起了变化。晏陵不再四处游荡,而是长留京中。晏华不再四处结交大臣,而是排遣相思。兄弟二人皆不知对方都思慕许嫤晴,不知许嫤晴的身份,许嫤晴也不知他二人的身份。”
“那她跟晏陵在一起了吗?”我问道。
密妃轻叹一口气,“没有,正好相反,她与二皇子两情相悦。”
我有些吃惊,晏陵朝思暮想的人竟没有与他一起,他这许多年来却还是忘不掉那人。终究是系你一生心,负我千行泪。
我静静听密妃继续道来,“许嫤晴是督国大将军许朔的独女,自小失去母亲,许将军对她十分怜惜溺爱,也养成了她性子十分倔强任性。自许嫤晴与二皇子相爱以来,两人感情甚好,皇上却独自感伤,但当晓得自己心爱之人是与自己弟弟在一起时,心里更是酸楚。此时的皇上就已知道许嫤晴的身份了,二皇子还是浑然不知。皇上选择退出,又准备离开京城踏上他的逍遥旅途,临走时和二皇子一番长谈,二皇子亲口答应他一生不负许嫤晴。连我都觉得这是个最好的结局了,可天不遂人愿。二皇子的征服欲太强报复欲也太强。许朔将军一向不惧怕皇亲贵族,早年已得罪许多,又在朝堂上顶撞二皇子,他心里十分不乐意,那些溜须拍马平时又与许将军有过节的大臣立刻落井下石挑唆二皇子对付许将军。二皇子到底是年轻气盛,禁不起这激怒,罗列了很多罪状说许朔有谋反之心。天家帝王最是疑心这手握重兵的将军,二皇子的一句话说到先皇心里去了,许朔受臣民爱戴,又立下军功功高震主。”
密妃突然停下来,我像是听她说故事一般,急于知道结果:“然后呢?长恭王怎么能这样呢,那许嫤晴怎么办,他这样不是也害了许嫤晴吗?”
她又叹了口气:“先皇下旨满门抄斩。许嫤晴和许朔被关进天牢,二皇子在临刑前,前去探视,这才知道许嫤晴原是许朔的女儿。许嫤晴当时的绝望,我想象不出来,自己心爱之人却陷害自己唯一的亲人,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原先憧憬的美丽爱情也化为泡影。二皇子吃惊之余更加心痛。于是他又做了一个决定,用另外一个女子替代许嫤晴上了刑场,许朔见自己唯一心爱的女儿得以活命也终于可以含笑而终了。许嫤晴醒来已在晏华宫外的别苑中了,心中的恨更是浓烈,恨二皇子害死她全家,也恨晏华让她一个人苟且偷生活在这世上,恨二皇子将她困在那别苑中,同囚犯无异。她无视晏华为哄她开心所做的一切,她也忽略她爱他的心。可人心总是肉做的,当她的心逐渐融化时,二皇子将要大婚的消息传入她的耳中,她觉得自己尤为可笑。砸了二皇子为她亲手种的花,撕了为她画的画,烧了为她做的纸鸢,扔了为她做的花灯……。
二皇子一气之下再不来见她。许嫤晴不知道的是,此事与皇上有关,皇上回京后得知许朔一家被满门抄斩后,向自己的弟弟发难,皇上的心细如尘你是知道的,经过他一番调查他肯定许嫤晴一定没死,他要找到她为她讨回公道,二皇子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皇上虽原先不大理朝政,可到底是看惯官场的,加上对民间百姓疾苦的了解,很快得到先皇重用。二皇子知道皇上目的何在,可又不愿将许嫤晴没死的事告诉他。后来二皇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决定迎娶当初低许朔督国大将军一级的振国将军吴恒的女儿。先皇大为高兴,封二皇子为长恭王。”
我回了回神,“皇上为了许嫤晴居然与自己的兄弟反目,那他登上这个皇位也是为了许嫤晴?”
“是,诚然他二人在许嫤晴这件事上有些失去了理智,可爱情就是这样,让人盲目。”她捋了捋碎发,继续道,“这位即将成为王妃的女子也不是个善碴儿,嫁与长恭王后,居然日日派人跟踪他,长恭王虽因生气不去别苑见许嫤晴,但人不在情却在,好东西都往别苑里边送,这位王妃就起了疑心。发现长恭王金屋藏娇后,竟在许嫤晴的饮食中下了毒,想治她于死地,幸好并未有生命之危,可许嫤晴的眼睛从此便看不见了。”
想不到这许嫤晴的经历这么惨痛,原本好好一个千金小姐,却受了这么多苦难。“那长恭王知道吗?”
“长恭王对此事并不知晓,对许嫤晴的伤心绝望也不知晓。皇上这时也打探到了别苑。见许嫤晴如此惨状痛心不已,他本想带她离开,可许嫤晴说她总要和长恭王总要有一个结局。她还不想离开。就这样,皇上再没见过许嫤晴了。”
我忙问:“为什么?”
密妃道:“因为许嫤晴投河自尽了。”
她见我有些诧异,补充道:“她约长恭王在河边见面,长恭王以为她回心转意欣然前往。长恭王去了才知道她眼睛失明,他深深地自责自己,自私的留她在身边却没有保护好她,甚至可以说是一直在伤害她。而许嫤晴却并不在意,对他说了一些话,说完就毅然决然的跳进湍急的河水。”
我有些失神,想不到这就是许嫤晴的结局。逐水桃花,随水流逝,可叹红颜薄命。想必许嫤晴死后晏陵心中更怒更怨,这皇位他本不想要,可他就是不能让晏华得到。以晏华的个性,想必那位王妃的结局也不会很好。爱,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晏陵是可怜的,与自己深爱的人阴阳相隔,为自己深爱的人倾尽全力。而晏华是可悲的,他明明有和许嫤晴相守的机会,可他自己放弃了,为了自己的地位。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失去了很多。
我有疑问:“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本宫说过与皇上一同长大,没有什么是本宫不知道的。本宫也算这件事的见证者。皇上现在登上大位,那是因为有先皇旨意,大臣们现在明面上是对皇上恭恭敬敬,可暗地里给皇上制造了很多祸端。长恭王原先建立起的关系网深不可测密不可严,朝中大臣甚至是皇亲国戚支持者众多,他是不会甘心的把皇位让给皇上的。皇上为了许嫤晴,把自己逼上了这样一种境地,已是四面楚歌了。你不必担心本宫骗你,这是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本宫没有必要编故事,这本就与你无关。”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然后颇有意味地看着我继续道:“噢,不对,这与你还是有些关联。本宫要谢谢你,陪在皇上身边,让他日日看着你心中也快活些,弥补一些遗憾。”
我心中有些不安,“你什么意思?”
她嘴角含笑,“本宫没别的意思。只是皇上对许嫤晴那样的深情不渝,就没有疑惑皇上为什么对你另眼相待吗?”
我心里慌乱,是啊,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的容貌同那许嫤晴……我故作镇定说道:“我不懂你说的什么。”
临走时她对我说:“你懂的。”她一直笑着,笑得我心里发麻。“仁泽宫,皇上书房里面有一个上了锁的宝盒,里面有你想知道的。”
不会的,不会是我想的那样,李婧婻这又是她的诡计你不能相信她。对,我不能相信她。可是,我是李婧婻啊,为什么那次晏陵以为我睡着了,对着我唤我嫤晴。我不能抑制我心里的冲动,我想知道,我想问问晏陵,密妃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就像上次一样,如果我问了,黄儿的奸计就不会得逞。可是,如果我问了,晏陵说,是啊,你就是许嫤晴的替身,我爱的不是你,而是你这张脸。倘若他这样说我要怎么办?可密妃既然算计过我一次,她说的故事肯定真假半掺。
我失魂落魄回到仁阳宫,想蒙头大睡什么都不去想。
谁知刚走到宫门口,就见青儿在四处张望十分着急,见着我可高兴了,忙向我跑过来,“姐姐可算是回来了,皇上都等半天了。”
我与她并肩朝大殿走去,青儿在我耳边叨叨:“姐姐这次去玩这么久,都不带上青儿。幸好还有童儿陪我,我们做了许多糕点呢,一会你可要多吃几块……”
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我要问,若晏陵真因我与许嫤晴相貌相似而爱上我,我会离开。我不要这样不纯粹的感情,不要他日日看着我,眼中却是许嫤晴的影子。我是李婧婻,我不要一辈子当许嫤晴的影子待在晏陵身边。
我整理好情绪,像什么事都不知道一样,带着惯有的笑容向晏陵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会演戏了,心里嘲讽了一下自己。
晏陵见我来了,抬手示意我坐他边上。坐定后,他让别人都退下了,就只剩下我和他。
他虽脸上无甚表情,但眼带笑意:“今日又跑去哪里玩了,明日就要出宫了今天还不收收心。”
我装作不经意:“今天也没去哪里,就随意找了个树荫处看了一下午话本。今天看的故事很有趣呢。”
他颇有意味哦了一声,“那你说说怎么有趣法?”
我为他到了一杯茶,“有一个书生,曾深爱过一个女子,可惜那女子得了重病药石无灵,不久便亡故了。待到这个书生金榜题名后,皇帝要把公主许配给他,他竟发现公主与他爱的那女子长得一模一样,”我细细观察晏陵的反应,“你说,这世上除了有血缘关系的,有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他神色如常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相似的,许是有的吧。”
我见他并无异样,紧张的心有些许的缓解,继续道:“我看到这就睡着了,书也不知随手丢在哪了,很想知道那故事的结局,”我轻轻一笑,“晏陵,若你是那书生你会爱上公主吗?”
晏陵思索了很久,我的心也紧张的快跳到嗓子眼。
良久,他开口道:“若我是那书生,我也不知我会不会喜欢上公主。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喜欢她的容貌,而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感觉。每个人的心性,喜好,都不一样,所以在一起的感觉也不一样。倘若你喜欢一个人的善良,而同他相貌一样的那人却心肠歹毒,你还会喜欢吗?若还喜欢那就不是真心的喜欢,就只是单单喜欢他容貌罢了。若是真心喜欢,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心不变,在万千人海中你也会一眼将他认出。”
晏陵这一番话又教会我很多,相形之下我却浅显得多。一再的试探,终究还是因为心底的那份自卑,那份不敢相信。
他揉了我头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怎么今日看个话本看出这么多疑问来。那些东西多是杜撰,不必在意。”
我看着晏陵,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疑他、恼他、气他,他已经很好了。
我点点头,他捏捏我的脸,我不甘心又捏捏他的,他又伸手捏我,我躲开又跑去捏他。好吧,这个很有趣的捏脸我们又玩了很久。真幼稚,我嘲笑我自己,但心底却开了花。
次日,我出宫回府,青儿跟着我一同出宫了。连同晏陵给我的好些珍奇异宝。
每日我都写信给晏陵,告诉他我今日的所见所闻,就算是待在屋里思考人生我也写下告诉他。
青儿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好像也感到这里的氛围有些奇怪,悄悄问我:“姐姐,我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未见过老爷来这园子里瞧过你呢。”
我耸耸肩,“我也很少见到爹爹,他从不主动来看望我。从前我经常去给他请安,多半也见不到,后来也不愿去了。”
平心而论,自从两年前失忆后,见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实在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像是挂名的父女关系。现在我也不愿去深究为何会如此,只平静的度日即可。我知道,父亲母亲如今对我这般冷漠,却不敢怠慢我,多半是因为晏陵的缘故。我在宫中也树敌颇多,若没晏陵的眷顾,我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此次回来,娘也很少见了。以前都只是我一个人,没有晏陵的时候都寂寞无聊,常出府去找那个人,现在有青儿这个话唠陪着我,烦心时也能有个说话聊天的伴。
今天烈日当头,我与青儿闲坐在茶楼听说书,着实闲散。正喝一口茶,一个人突然坐到我跟前来,吓得我一口茶水喷在那人脸上。
我擦擦嘴边的水渍,定睛一看来人,“呀,怎么是贺大人?”
“……”
我心虚地低下头,不时地瞟他几眼,见他默默地拿出一张手巾擦着脸愤恨看着我。我“嘿嘿”干笑两声小声道:“贺大人总爱这么神出鬼没的。”
他把手巾往桌上一扔,“今天是我循假,不用在宫中待命,所以特来街上逛逛。刚刚在楼下见你在这喝茶便上来打个招呼。不想你却是如此招待我的。”
我哈哈一笑,想要招待还不简单,对他抱拳道:“是我怠慢了。贺大人,走着,咱们去喝两杯,我请,就当是向你赔罪。”
今日与青儿是女扮男装,但还是太引人注目,因为我还是依旧那么俊俏,可今日这回头率也忒高了,也许是因为旁边有了贺云良的缘故。听闻他早些年是某个将军的部下,常年在军队中的他也确有一种阳刚之气。较之他来说,我这个女扮男装又显得太过阴柔了。
“啪”,拿出折扇一打开,遮住脸快步走起来,走出茶楼就直奔对面酒楼福满楼包间。
贺云良边走边说道:“你对这很熟门熟路嘛。”
咳咳。我干咳两声,总不能告诉他我原来隔三差五就来这作乐享受喝两杯吧,我的玉女形象还是要保持。
刚一上楼,老板娘就扑上来道:“哎呀,是李二爷呀,您可很久没来了,璇璇姑娘成天的念着您呢。我这就去让她来见您。”
我忙拦住老板娘,说道:“什么很久没来,昨儿个不是才来吗。这次来是和朋友叙旧的,不必让璇璇来了,你告诉她我晚些时候再去看她。”说完掏出一定银子给她。
她笑容满面地说:“好好好,我这就让人给您送上好的酒菜来,您们里边请。”
贺云良斜眼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李二爷很是风流倜傥啊。”
我哈哈干笑几声,“啊,今天天气很好啊,阳光明媚的。”径直走进包间里。
坐定后,贺云良嘲弄我说:“李二爷,你确定这是酒楼而不是青楼?”
我很是头大,跟他解释道:“贺大人莫要打趣我了。这璇璇姑娘并不是烟花柳巷那里的女子,是我的朋友。一年前与她在街上相识,这一年来她一直住在这酒楼中。我时常来这瞧她。因外出不便,一直都女扮男装来相见,所以老板娘才会有此误会。”
他哦了一声,遂又道:“她无亲人朋友吗,怎的流落在此。”
这时酒菜上来了,我倒一口酒喝,“不知道,没问过。没事打听人家干嘛,在一起开心就好。”我哪里敢问,原本说好十日去找她一次,结果谁知道这次在宫中一待就几个月,累得我一出宫回了趟府里就立即出来见她。幸好她听闻我受伤了才勉强饶过我这一回。别看我蛮横,比起她来说我这也太小儿科了,奈何我还得迁就她,谁让我打不过她所以只能迁就她,我就是这么没有原则。不过我知道璇璇她是真心与我交好,就冲她这份真,我也愿意迁就她的。
贺云良说:“你这种性格,真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笑笑没有理会,举起酒杯对他道:“还没谢过贺大人之前的救命之恩,婧婻在此敬你一杯。”
他接过酒杯,我与他一饮而尽。
“会划拳吗?”
“……”
长期和璇璇姑娘混在一起,划拳这种小儿科早会了。在宫中待了这两个多月也未见生疏。不过贺云良过于正直,对于这输赢全然不知。我说他输了他便喝酒,晏陵说我酒量浅,贺云良酒量比我还浅,可这酒量也忒差了,一壶都没有喝完就趴在桌上了。醉了就没那么拘谨了,一口一个贺大哥的叫着,贺大哥、贺大人,一个字的差别,感觉却很不一样,似要亲厚些。所以在我提出以后就喊他贺大哥以后他也未阻拦,干一杯酒表示同意。
青儿也全然不理我们喝酒划拳,只对那桌上的饭菜糕点感兴趣。等贺云良喝趴下了,璇璇突然进来了。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她名中有一璇字,便唤她璇璇了。她一进门似是没想到我会带旁人来,盯着贺云良看了许久,转头对我道:“我说你怎么不先来找我,原来是带人来先喝上了。你怎么把他灌醉了?”
我大脑也有些反应迟钝,片刻才连忙摆手撇清关系道:“不是我,谁知道他这么不能喝。”
她臭着一张脸:“快点把他带走。”
我哭丧着脸道:“我把他往哪带啊,总不能带回府吧。你下楼去给老板娘说一声让她另外寻个房间给他住着,明儿再说吧。现在天色也晚了,我该回去了。”
她不耐烦的下楼去了。也不知她今儿是怎了,虽说平时也是个火爆脾气,却也没像今天一样。声音也怪怪的。
不一会她拿着房门钥匙上来,领我们去房间。我和青儿架着贺云良尾随在她身后。
推开门,把钥匙往我身上一扔,扭头便走了。我让青儿去打盆水给贺云良擦擦脸。自己深吸一口气,费力把贺云良扶到床上,他头刚一挨着枕头,蹭一下就坐起来。虽然眼睛睁得挺大,可仍旧面带醉意。
他抓住我的肩膀,前后摇晃,晃得我晕头转向的。“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问道。
我手在他眼前晃晃道:“我是李婧婻啊。好了,贺大哥,快点乖乖躺下睡觉了。”
我想掰开他锁在我肩头的手,半天也没个结果。不一会他却自己放开,喃喃道:“你长的真的很像她,可她却决不会与我喝酒谈天。”说完便醉过去了。
我虽有些醉意,听他这话脑子哄得一下炸了,我几乎是在他倒下去的同时抓住他的衣领,疯了似的问:“你说我像谁?贺云良,你给我起来!你告诉我,你说啊!”
这时青儿端了盆水进来,我想都没想就端起盆朝贺云良泼了过去,看他似醒未醒的,我想把他摇醒,“贺云良!你说我像谁?你告诉我啊!”
从他嘴里又慢慢蹦出三个字:“许嫤晴。”
得到这个答案后,我瘫坐在地上。晏陵他骗我,还骗的那么镇定自若,是我错了,总抱着一丝侥幸。你怎么能骗我呢晏陵。你说你喜欢我,喜欢的却是我这个壳子吗。你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分别?
青儿见我如此,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我伸手,让她扶我起来。我木纳道:“走吧,我们回家。”家,哪里又是家呢。我没有力气再去思考。想的多了心会累的,知道的多了心会痛。就算是看到了那个宝盒里的东西,我也不相信。那个宝盒装满了晏陵对许嫤晴的爱,我虽心痛,却也不愿相信我原是代替许嫤晴而活,而现在的我于晏陵来说到底算什么呢?我本以为将来也会成为后宫中的一位,现在看来我了那些嫔妃都不如,我只是一个影子罢了。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
深夜雨水嘀嗒,干热的天总算是凉快了点。雨夜愁人耳,自我回来就把自己锁在这房间里,倒在床上辗转反侧,连衣服都未换。想起今日还未给晏陵写信,遂从床上爬起来,在桌案前提笔,却半天落不下来。我要写些什么呢?一时心中憋闷,提笔写道,
晏陵:
今日从头想来,你我一起也有两年了。自我从那深深地梦中醒来,自我失去了所有记忆,自我失明时,你就陪在我身边。我予你的那份情,也潜移默化的在我心上生根发芽了,一直盼望这份情能开花结果,如今我是等不到那时候了。所有你瞒我那些我都知道了,我想我要离开了,去找回真正的我,做真正的我。
还未写完落款,我瞧着这张纸,觉得我很委屈。想了想还是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我蹲在地上,用双手抱着腿。我讨厌我自己,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仍然不想离开。我怎么这么不争气。我不愿离开他。虽然我现在很伤心,可离开晏陵我就开心了吗,没有他的生活还算是生活吗。我想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或许有一天他会发现我和许嫤晴是不同的,会忘记她而接受我。
正当我独自伤神时,房间突然冲进来一个黑衣人,忽然一下子我就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