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樽还酹江月》思绪停滞

5、第五章

　　一个月过去了，我没再见过晏陵。原因是：他生气了。德福是这样告诉我的。以前我进仁泽宫不用通传，现在一大堆侍卫拦着，好不容易偷偷翻墙进去脚一着地德福阴险的面容就出现在我面前，结果就是我被他提着领子丢了出去，一时愤慨，对他吼道：“怎么我从前翻墙进来都不见你如此尽忠看守。”
　　他斜了我一眼，弹弹他的兰花指道，“若不是我放水，你觉得你能进的来？”
　　“哼！”一声不过瘾，再来两声，“哼哼。”拍拍屁股走了。
　　“姐姐，你又失败了？”青儿在门口迎我。
　　自我受伤高烧不退时，心心念念的也是青儿之事，晏陵听我梦话旖旎的就派人查清了此事。德福抓走青儿也是因为密妃。虽然密妃被打入冷宫，但也是后妃，她都已发话，德福也不好不从，原本整顿后宫也是他这个大总管的职责所在。现在一切都不言而喻了，我不想去深究什么了。总之青儿已经在我身边了。
　　我颓然的点点头。晏陵要怎样才能不生我的气呢。哎，也是了，要换做是我早气死了，再不管他了才好。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又干了我这人生中许多的第一次，比如我第一次做糕点，样子美是美矣，就是不知味道如何，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让德福端走了，当一个空盘呈到我面前时，我知道我成功了。
　　第一次写情诗，也不算写吧，抄录抄录，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今宵酒醒何处，杨柳暗，晓风残月”诸如此类的酸词，不过没有得到回应。第一次跳舞。好吧，舞还没跳，正在着手准备当中。
　　虽然我受的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可这伤口确实有些深，有时我都害怕看见它，这样丑陋。虽然现在翻墙是没问题，可有时落地时也疼得有些难以忍耐。
　　我特意与宫中的舞师学习，尽管我没有舞蹈功底，可也算是婀娜多姿吧，加上我美丽的面容，火辣的身材，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封的。
　　我问青儿：“你说晏陵他喜欢什么？”
　　青儿吃着一大串葡萄，“这还用问，他喜欢你呗。”
　　我思索半日，又问道，“那男人喜欢什么？”
　　她又抱着一个香梨啃起来，“喜欢看美女呗，”我正想鄙视她时，她又来了劲，靠过来说：“姐姐，我听说书的说过，这男人啊就喜欢跳舞的舞姬，总是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
　　“臭丫头，从哪听来的，看我揍你。”说完追着她满院子跑。
　　后来我想想，晏陵他每次举办国宴家宴时，总是有舞姬跳舞助兴这一项，想来他是很喜欢的吧。
　　所以，我光荣的学会了跳舞，虽然只会那几个舞步，也算是会了吧。我特地早早的给晏陵写了帖子，德福来传话说了好。
　　我开心极了，筹划了好一阵，场地，配乐，伴舞全是我一手准备，今天晏陵终于要来看我美美的舞一曲了，想想就笑了。
　　我换上漂亮的萝裙，第一次画上艳美的浓妆，额上贴着梨花花钿，那是我最喜欢的花。
　　我就这么等啊等，等到所有的人都散了，我准备的鲜花也榭了，晏陵他也没能出现。从日出等到日暮，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够了吧，我觉得够了，还要我怎么做？纵然我说了那些话惹他生气了，可既然不原谅我，不想见我，那为什么答应要来。
　　落日下的荷花塘，是那么静。晏陵不来我也不想走，我就一个人待在这，桌上是我为他准备的美酒佳肴，本想着与他一同分享，现在却只我一人在这。
　　我喝一口酒，辣的我喉管难受但心里却好受很多。一杯接一杯，几杯酒下肚酒壶里就没酒了。我摇了摇酒壶，喃喃道：“臭青儿，也不知道多准备点。”
　　我一站起来略微有些腿软，有些头晕，我抬头看看天空，咦，天都黑了，怎么星星都在我眼前转呢。再看看酒杯，葡萄美酒夜光杯，虽说我喝的不是葡萄酒，可这杯子也忒丑了，手一滑，啪的一声。这声音听得我心里很是舒坦，砸了吧，都砸了，啪啪啪……还挺好玩的，“哈哈哈哈……”我大笑着，可明明是在笑，我这脸上湿漉漉的是怎么回事。
　　不行，我不能哭，我才不伤心。也许晏陵现在正在看密妃翩翩起舞，早把我忘了。诚然我今日约晏陵来此是有我的私心，可我后悔了。
　　前些日子曾偷偷前往冷宫，有意无意的又听到些事情，密妃悄悄传话出宫，让姑父敦睦王向晏陵说情，求他放她出冷宫。而敦睦王正是今日进宫。
　　我想证明什么吗，真是傻气。我以为晏陵不会将密妃放出来，可他今天失约了，就是因为敦睦王进宫，而他也的确将密妃放了出来。
　　一个月了，他不愿见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肯见我，原来他很包容我的，我从未见他如此生气的时候。真让娘说对了吗，他对我，已失去了兴趣。我想起诗经里有一篇叫《子襟》的，就是男女吵了架，男子便不再来看望女子，女子每天都等着盼着他来。我也盼着晏陵能来看看我。
　　青青子襟，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边哼着这首调子，手上也不停，继续砸。手移到桌边，发现桌上还有一个酒壶。一拿起来还挺沉，看来里面是有料的。
　　四处瞅瞅，满地零碎，杯子盘子什么的都被我砸了，没办法，只好仰头把酒倒进嘴里。我向来觉得酒这个东西甚是难喝，今天却异常的想喝，也许真的如他们所说，酒能疏愁。我今天真的很忧愁。
　　正想再来第二口的时候手中的酒壶突然被人夺走。一把把我抱入怀中，我眼都睁不开了，看不清这人是谁，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是知道的。
　　我眯着眼，傻笑着，“晏陵，你来啦。唔，不对，晏陵还没原谅我，他不想见我。”
　　那人柔声说：“谁说我不想见你。”
　　我生气道：“我去找了你那么多次，翻了那么多次墙，你都不肯见我。我的腿好疼啊，你知不知道啊，还有我每次换药的时候，都疼死我了，你都不来看我不来陪着我，你不在我就不能向你撒娇，疼我也只能忍着。”
　　“为什么我不在你就忍着？”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
　　我笑了笑，“因为我知道就只有你最疼我，我跟你哼哼你就会抱着我，说话安慰我，这样我就没那么痛了。可是你都没来过，害我忍得好辛苦。”
　　我喝了酒略有些难受，往他怀里蹭了蹭，他轻轻拍着我的背。
　　“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这次我是真的有些挫败，你把我为你做的一句话全都否决了，怨怪我束缚了你的自由。我知道你讨厌我有很多女人，讨厌你并不是我的唯一。我以为你不想留在我身边。”
　　我搂住他的脖子，“我说的是气话。我巴不得永远在你身边。”
　　在他怀里我就安心了，希望这不是梦。
　　“希望这不是我的梦。”
　　咦，谁在重复我说的话？
　　第二日醒来，头疼得厉害，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以后要少喝。侧身睡着压着我手麻，刚一翻身手就碰着个温热的手臂，吓得我想赶紧收回手，手却被人抓着动弹不得。
　　我转过头去看，我揉了揉眼睛确定我没有眼花，又掐了掐脸，是有感觉的看来我没有做梦。晏陵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躺在我身旁了呢？难道是我相思成病出现幻觉了。
　　“你在想什么？”
　　就是这个声音，专属晏陵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想起，吓了我一跳。完了完了，等等，昨天发生了什么？让我好好想想，噢，对了，昨天我想跳舞哄晏陵开心，可他放了我鸽子，我郁闷的独自喝酒，然后呢。唔，醉了……？
　　“婧婻，你怎么不说话？”他靠过来，与我面对着面，我有些不适应，但是又觉得还是要适应适应，以后总要面对的。天呐，我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猥琐了。
　　“咳咳。”我轻咳两声，脸红道：“你不是生我气不肯见我吗？你别靠我这么近，我会……我会……。”
　　他贴我贴得更近了些，“你会什么？”
　　我头向前一伸，嘴巴轻轻碰在他那玉面上，只轻轻一触，就忙把头缩回来。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凝视着我，我也凝视着他，不一会就觉面红耳赤起来，正想移开目光，他却低头吻住我，轻轻的撬开我的齿关，那一刹像触电般一样，让我毫无预备心跳加速，透不过气，但我很欢喜，我笨拙的回应他，他一直的温柔让我迷蒙。最后他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抱我在怀中，我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躺在他怀里，总是让我很安心，不一会，我又快要进入了梦乡，却听晏陵在耳边说：“以后不准再喝酒。”我含糊地哼了一声。
　　他捏捏我的鼻子，说：“你呀，小傻瓜，你知道你昨日都做了什么吗？”
　　我闭着眼摇摇头，他也笑着摇摇头，“你倒是忘了个干净，却让我很是受伤，”我正想问怎么受伤了，他继续问道：“昨日你化妆了？”
　　我嘻嘻一笑，“是啊，好看吗？”
　　“一点都不好看，丑死了。以后不准画了。”
　　我嘟嘟嘴，他却又亲我一下，啊，好害羞。
　　“这样就已经很美了。”他帮我理了理额角的碎发，拉着我的手与我同榻而眠，我有些不好意思，他却自在的很。我见窗外天已蒙蒙亮，晏陵应该快要去上朝了，他还要先回仁泽宫洗漱一番，再耽搁下去可能会误了时辰。
　　我忙催促他：“早朝上满是人了，你若还不去又该落人口实了。”
　　半晌他都没说话，我以为他睡着了，捏了捏他抓着我的手。他慢悠悠撑起来看着我道：“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
　　我的脸又红了起来。这是诗经中的诗“鸡鸣”,说的是妻子在劝丈夫早起，而丈夫却舍不得妻子想与她多温存一会。我又羞又喜，他把我当作他的妻子吗？
　　他起身正要走，我又一下子害怕起来，忙拉住他的衣角，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那你还会再来吗？”
　　他握住我的手，亲了亲，“你说呢。昨晚脾气那样大，我可怕你把我的心也砸了。”
　　把他的心也砸了？怎会。
　　我笑着摇摇头，蒙着被子安心睡了。
　　等我一梦过后，已是快要晌午了。青儿进来伺候时总小心翼翼的，她一向对我是不大上心的，对吃的倒是很上心，今天也不唠唠叨叨的了，怎么了这是，我狐疑地看着她，示意她说话。
　　她咽了咽口水，说：“姐姐，你昨晚……昨晚……”
　　我迫切想知道，“昨晚怎么了？”
　　青儿弱弱地说了三个字，“好威武。”
　　好威武？我怎么威武了？瞬间想到晏陵说的话，“你倒是忘了个干净，却让我很是受伤。”我也咽了咽口水，弱弱问道：“我…昨儿个做了什么？”
　　经过青儿长达半个时辰的情景再现，我大致懂了。
　　昨夜晏陵抱着喝醉的我回来，本想放下我就走，谁知道我突然间就醒了，哭着喊着非要晏陵陪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晏陵身上蹭。晏陵无法，只得在床边陪我我，一会我又腿疼，一会我又心疼，抓着晏陵的手往胸口上放，一会又热了，非要脱衣服，一会又冷了，非要晏陵抱着。最后晏陵被折腾的只好在我身边睡下，守了我一夜。
　　咳咳，我是有多饥渴？
　　怪不得晏陵不让我再喝酒了，原来我醉了这么恐怖。那我那妆呢，明明那么美，还偏说丑，哼。
　　我不甘心，向青儿问道：“我昨天那个妆很丑吗？”
　　青儿一边帮我梳头一边说道：“不丑啊，姐姐本来就生的美，画上那个妆就更娇媚了。谁说姐姐丑啊？”
　　我撇撇嘴，“晏陵呗，还让我以后不准画。”
　　青儿有些不解，但随后眼睛一转，笑道：“皇上肯定是怕你太美了招蜂引蝶的，无端端给他招来一些情敌。”
　　“臭青儿，你一天从哪学来这么多的？太不乖了，我要教训教训你。”
　　我们又在房间里玩闹起来。有时这样的生活还是很快乐的，有这么多爱你的人陪伴在你身边，我很满足了。
　　这两天有点不太敢面对晏陵，一想到那天的吻脸就滚烫，这是他第一次吻我，原来我也想知道知道这滋味如何，可就只觉得心跳加速，咚咚咚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哪有功夫记住那些细节。
　　晏陵可能也瞧出来我有些不适应，所以不太与我过于亲密，可是我不是反感，是羞涩，是期待。我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呢。
　　闲来无事的时候，经常去各处走走，不过肯定只能是悄悄去，只不过现在有青儿这个拖油瓶。
　　晏陵虽然从不问我，可经过青儿的事，对我偷偷跑出去他一定心知肚明，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上次跟踪我的那个小太监肯定不是他派来的，至于是谁派来的我心里也一直不确定。不过现在晏陵他有没有派人跟着我我就不知道了，我想有人跟着也好，上次要不是贺云良和太医院那老头，可能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说起这贺云良我很久都没见过他了。
　　今日天朗气清正合适外出游玩。昨儿个发现了个好玩的地方，可惜时间晚了，不能久留。今日时间充分，可以好好玩玩。
　　我与晏陵在一起两年，一年前才得一月入宫几天，对皇宫不算很熟悉，只最近偷跑出去的次数较多，加之有青儿在一旁指路，才熟悉些，可青儿也是个半调子，长时间在冷宫伺候，还是有很多地方不熟。
　　我们带了很多点心，坐在一个湖旁边的树荫底下，春天刚过，炎炎夏日接着就来了。想着前些日子在宫中养伤时，错过了赏花的季节，有些可惜。这次一来就待了快三个月，宫外的那人定要把我吃了。
　　现在与晏陵也基本恢复正常，我还是很爱粘着他。书上说什么距离产生美，我一点都不赞同，我就爱和我爱的人在一起。除非那个人他不爱我了，或是只爱我的相貌，我才会不做那些纠缠。
　　相貌这个东西我是真没担心过，诚然我不觉得我丑，可一山还有一山高，貌美的人多得是，而晏陵又是一国之君，美女也不难求。可他还是只对我一人倾心，他如此保全我，让我很是感动。
　　有时我会想，我何德何能能遇上这样一个完美的男子，一个一心为你的男子。我这么刁蛮任性，这么傻，这么笨，哪里配得上他呢。所以，我感谢上天赐给我的幸福，能得到晏陵的爱就是我的幸运。
　　出神的我被青儿一推，“姐姐，你听，有琴声。”
　　我笑了笑，点点头，“是啊，真动听。这是湘妃怨，琴音虽好，可意太过忧愁了。”
　　青儿满脸写着“听不懂”三个大字。
　　我白了她一眼，说道，“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