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皇后策》田夏宁

69、诛杀亲舅

　　华霜大力地推开了门，匆忙跑进来，带进一阵寒风，我哆嗦了一下，赶紧嚷嚷着叫她关门。不过才起来捣鼓了一下炉里的银炭，不幸刚好碰见华霜进来。

　　我紧了紧衣襟，埋怨道：“因何事如此惊慌？”

　　“宫里出大事了！”华霜关上门，解下大氅，直接靠近我。

　　因为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我不禁后退了几步，笑道：“能出什么事，再不怎么不济，也不会连累了这金华殿。”

　　她一把拉过我，附在我耳边轻声说：“胡大人派人刺杀和大人。”

　　我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双拳，心里震惊不已。华霜看到我的表情瞬间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道：“把你也吓着了。”

　　她自顾自地坐在一旁取暖，我还愣在原地，她接着说：“不过，这和大人身边那么多高手防范，怎么可能被杀了呢，胡大人一招不成，反而被陛下起了疑心，真是害人终害己。”

　　我的双手揣得更紧了，我就知道，这和士开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不然琅琊王早就下手了。

　　“可怜了这胡大人，身为太后的嫡亲哥哥，出事后连太后都保不了他。”华霜可惜地摇了摇头。

　　胡大人就是当今太后的亲哥哥胡长仁，他的女儿还是陛下的昭仪，一家富贵至极，不曾想得罪了这和士开，竟然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我蹲下来，疑惑地问：“这胡大人为何要杀和大人，两人同是朝廷一品大官，听说平日里倒是相安无事。”

　　华霜一副你的消息如此差劲的表情，凑近我神秘兮兮地说：“前些日子，和大人在陛下面前说了几句胡大人的不是，当即被陛下下旨贬为齐州刺史，连进殿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这胡长仁虽是身居高位，还是太后的亲哥哥，但刺杀朝廷官员的大罪还不足以让他暴露的如此之快，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被贬至齐州，最重要的是这和士开在太后眼中恐怕比自己的亲哥哥还要亲近。

　　“胡大人没有向太后求情吗？”

　　华霜想了一下，表示不知情：“这太后管不了朝廷之事，这事是陛下作主。我这消息也是东拼西凑，知道的不够详尽。”

　　这胡大人的职位一旦空缺，谁来补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提携那祖珽？陛下会特赦他的罪过，又被封为海州刺史，想必就是念在当年他的扶立之功，先皇已去，如今他想要高升，也不会是难事。和士开和陆令萱便是他的登云梯。

　　我转念一想，执起华霜的手，谨慎说道：“以后这些朝廷之事，你莫要再打听，怕被人听见。”

　　华霜捂着嘴笑着道：“你傻呀？我经常出入金华殿，又在太极殿中往来，好多事情我想不知道都难呢，更何况这宫里肯定会有一些乱嚼舌根之人，听得多了，便知道些实情。我只是与你说，可没跟外人说过，这些秘密窝在心里，难受。不然这闷闷的冬日，都不知怎么过。”

　　我笑说：“你简直就是万事通，多听你说这些事也好打发无聊时光，省的你又在我耳边唠叨禁军里有好多年轻英俊的男子。”

　　华霜疾步冲上来，抓着我饶痒痒，大笑着道：“这里除了你，都没人听我唠叨，以后我还要继续烦着你。”

　　我大喊着饶命，却还是无济于事，这华霜是铁了心要捉弄一下我了。其实我心里高兴，她给我带来的这些消息都是我急需掌握的。

　　雨雪停了，天气渐渐回晴了些。四周还是白茫茫一片，堆满了积雪，被阳光一照，映晃的眼睛都睁不开。但是这雪后初晴的美景着实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仿佛把人带进了一个恬静无瑕的世界。

　　这天晴朗了，永巷的宫人也开始忙活起来，各宫的秩序还是如往常一般，各忙各的。刚从太医院取了些药材，冻得手都僵了，不停地呵着气。

　　远处有几位身穿华美宫服的宫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朝着这边走来，看着装应该不是后宫的嫔妃的侍婢，我忙站一旁，让他人先行。

　　那为首的宫女小声地跟其他人说：“这胡大人一死，想必朝廷又会有些变动了。”

　　其中一人接着道：“前阵子胡大人派人刺杀和大人一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被陛下赐罪，也是罪有应得，好在陛下圣明，没有连累其族人。”

　　“当然不会连累了族人，就算陛下再有主见，也会遵循一下太后的意思。”

　　“那倒不一定，听说这次的主意可是祖珽大人的。”

　　看着她们依然在轻声交谈，我跟在她们后面却突然失去了听下去的欲望，这和大人果然意在拉拢祖珽，这样的奇才，想必人人都想与之相识一番。

　　前些日子，和大人在陛下面前谗言，讲胡长仁胡大人仗着权势骄横肆虐，目中无人，甚至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对着朝廷一品大员直接指责，毫不留情面，最主要是滥用私权，悄悄提携自己身边的人。胡大人知道这和士开暗中阴了他一把，便一直记在心里，后来还派人去刺杀，结果可想而知了。

　　和士开深知谋士的重要性，虽然他与祖珽不合，但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和权势，两人定然会冰释前嫌，就算祖珽再得宠，对他也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一个瞎子，估计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和士开真的能动得了当今太后的亲哥哥，这其中定然少不了祖珽的主意。

　　刚回了卧寝，华霜从一旁突然跳出来，在我面前神秘兮兮地说：“你可知道朝廷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白了她一眼，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扔到她手里，道：“胡大人被杀了。”

　　她惊呼：“你怎么知道？”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立即拍了拍我的肩膀，“果然出了一次门，消息都灵通了许多。”

　　我双手交叉地捏着酸痛的肩膀，一边抬起头问她：“百事通，你可还知道些什么消息？”

　　“你知道陛下为何这么决绝地杀了胡大人？”她冲我眨了眨眼睛，看我一脸茫然就笑了，“不知道了吧，汉文帝诛杀薄昭的典故听说没？”

　　我再次摇了摇头，虽说小时候看得书不少，但一般都是医书，我的时间都花在琵琶上了。

　　华霜坐在我一旁，咳嗽了两声朗声道：“这薄昭是薄太后的亲弟弟，也是汉文帝的亲娘舅，又是大将军，如此显赫的地位，想来无人能及，但他曾杀了汉朝的使者，所以汉文帝是下了决心要让薄昭死。大臣犯了死罪，皇帝让其自杀是一种恩典，这样可以保留一具全尸，免遭处斩时的羞辱，同时还表明这事不会继续追究下去，家人不会受到牵连。”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杀了汉朝的使者，这也可看作是谋反的前兆，所以这薄昭就算是汉文帝的亲娘舅，一样难逃一死。而胡大人也是一样，祖珽大人就是用了这典故给了陛下启发。”

　　华霜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我赶紧称赞了几句，这祖珽还真是聪慧，知道用这相近的例子来给陛下作参考，汉文帝诛杀薄昭一事，美其名曰：大义灭亲。

　　之前胡大人刺杀和士开那狗贼不成，反而还搭进了性命，原本他可以替我除了和士开这狗贼，谁知陛下竟然如此偏袒和士开，连自己的亲娘舅都直接杀了。

　　我不禁感慨道：“这朝廷之事还真瞬息万变，曾是站在最高处俯首的人也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华霜点了点头，继而反驳道：“这胡大人也是自作自受，为了专宠，还派人去刺杀和大人，如今那和大人只是做自己应该的事情。”

　　这官场上的是非，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出孰对孰错。

　　“对了，听外出的宫女说，这是都传到宫外了，那民间小儿都唱起了童谣，狐截尾，你欲除我我除你。”

　　我捂着嘴笑了：“还这般有意思，反正这事不关咱事，朝廷的事离得太远了呢。”

　　“嗯，得了空带你出宫，坊内好多地方都特别有意思，只祈求快点开春，这样就可以替夫人去市集寻些新鲜玩意解闷了。”华霜一脸期待。

　　我立即点点头，但思绪也不在宫外，这胡大人的权势和地位竟然一朝之间丧命，而他还不曾动过和士开的一根发丝。幸好琅琊王多次叮嘱我不要冲动，要是没听他的话，一意孤行的话恐怕现在都不知裹着张被褥被扔在了何处。

　　陛下有好些时日没有来这金华殿了，想必是怕不小心伤了夫人腹中的孩子。夫人还在梳妆，一听到太监传令，立即笑着整理好衣裳，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看到陛下阔步走了进来，所有宫女见了都齐齐行了一礼，我和华霜都恭敬地陪在一旁。我偷偷瞧了眼陛下，还是那般的朗眉星目，红润的唇瓣显得特别有生气，听老人言，嘴唇厚的为重情重义，陛下这唇瓣刚好薄厚适中，倒不是个薄情之人。

　　弘德夫人见到陛下来，脸上简直乐开了花儿，灿烂得无法形容。一个后宫的女子，最大的喜怒哀乐都来源于她身边的这位男子，那位说会与她白首偕□□度一生的人。

　　弘德夫人扶着皇上坐在温暖的榻上，看着皇上略显憔悴的脸心疼道：“陛下怎么这般憔悴，可是为了朝廷的事烦忧？”

　　高纬笑着反握住夫人的手：“邪利不用担心朕，朕的身子无碍，只是近来琐事多了些，批阅奏折费了精力。”

　　“陛下要多注意身体，可别太过劳累了，邪利只恨自己是一后宫妇人，无法与陛下分担一些。”弘德夫人垂下眼帘，那模样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亲近一番。

　　“你只需要在后宫中安安稳稳，朕会心满意足了。近来前方战事吃紧，这官职的授任才刚刚传旨，任命斛律光为太傅，冯翊王高润为太保，琅邪王高俨为大司马，只要有大将军在，朕就不怕这前线有人来犯。”皇上执起弘德夫人的手，轻轻放在脸颊上摩擦了一下。

　　原来琅琊王被任命为大司马了，这大司马手握兵权，倒是让人新生忌惮，只是想不到的是，这琅琊王与我一般年纪，却早已在战场上挥洒热血，保家卫国。

　　“不过朕有点担心，宜阳有周大司马宇文宪在，想要动他，可是难得很。”陛下还在喃喃自语，弘德夫人只是恨自己不是男儿，能为陛下分担一毫。

　　早在前几个月，周派齐公宇文宪和柱国李穆领兵去宜阳，筑起崇德等五座城池。宇文宪的谋略我早有领教，那份沉稳大气，仿佛天生的王者一般。不仅能执起刀剑驰骋沙场，也能欣赏着乐曲中大气典雅的曲调。

　　如今大齐军威甚旺的当属斛律光和兰陵王了，我祈祷这次不会选王爷前去，毕竟要面对的可是大周最为有谋略的宇文宪，而我特别欣赏宇文宪的风格和气度，不想两人有一天，真的会刀锋相对，瑞然我喜欢宇文宪的为人，但我更担心王爷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