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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血海深仇 ...

  •   院子的杏花开得正盛,爹爹的寿辰正值初春三月,早早命了清荷去叔父处取寿辰的礼物,希望能给爹爹一个惊喜。

      估摸着时辰,清荷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我打开房门,一股杏花的清香扑鼻而来,伸了个懒腰,一脸悠闲自得。这会儿爹娘正忙,应该不会留意清荷拿着红布包裹的礼物。

      一阵急促的脚步越来越近,我欣喜的转过头,只见娘已经来到身旁,神情紧张,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则乖乖的默不作声,被娘用力的拉回闺房。看着娘快速简单的收拾了点我的衣物,用布包裹好,急匆匆拉我到她的房里。

      刚开始以为是娘开的玩笑,就乖巧的配合,但那紧张的神色让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娘一直是个从容娴静的人。

      娘哆嗦着把一点首饰塞进棉布里,系上我的脖子,打开密道,泪光闪闪道:“外面来了好些官人,查一起盗窃皇宫佛像案,清荷手中拿着红布包裹的佛像,虽说经查验并非失窃的那尊,但官人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记住,从这里出去,就不要回来了。”

      我慌了神,急忙道:“娘,不管发生什么事,怜儿都要和娘在一起。”

      “傻孩子,你的心意爹和娘都心满意足了,娘看到你亲手雕塑出来的佛像,真的很感动,我的怜儿长大了。”说完,眼泪一点一滴往下掉,用手轻拭去泪珠,摸着我的脸,那目光像要把我融化了。

      我思索了下说:“皇宫佛像应该工艺精湛,岂是一尊普通佛像可较量?这么显明的道理难道那些官差都不知晓?”

      “官人怀疑这尊佛像与进献皇宫失窃的佛像掉了包,勾结外贼的罪可不轻啊。”

      “胡扯,一群吃皇粮的酒囊饭袋!”我愤愤的道,一心想要去和那些人理论,为民父母官的怎么可以随便诬蔑百姓乱扣罪证,娘一把拉住我,摇了摇头。

      “来者是当今皇上身边的宠臣,向来以残暴著称,怜儿赶紧从这里走,不管发生什么,再也不要回来了,娘求你了。”

      说完,向我徐徐跪下,我赶紧扶住娘,只有晚辈向长辈下跪,怎么能让娘求我呢?就算皇上身边的宠臣再横行霸道,也不能随便诬赖百姓吧?不然皇上跟昏君有何分别?

      “要走一起走,不然怜儿死都不会一个人离开。”

      “爹娘一定会去找你,乖,记住娘的话,从密道出去后,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来。”

      我不顾娘的阻拦,跪倒地上,泪然道:“ 孩儿不孝,不能遵守娘的吩咐,怜儿一定会回来找爹娘的。”

      看到娘泪流满面心疼不已,记忆中娘都是一副巧笑嫣然,和蔼可亲的模样,好想跟爹娘一起来面对,可我知道,爹娘更希望我平安。

      娘摸着我的脸,万分不舍道:“怜儿,一定要好好活着。”

      最后这句嘱咐就像永别,令我的心瞬间坠入了冰河,冷得刺骨。密道的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所取代,我心里祈祷事情绝不要像我想的那样。

      往日偷偷背着爹娘从密道里溜出去玩,心情愉悦又有些窃喜,可如今,从密道里逃出去,心里始终忐忑不安,牵挂着亲人是否安好。

      家里距离邺南城不远,马车走官道需两天,且驿站之间把守严谨,而密道所到之处是邺南城外围,并非坊内,走上半天便能到达。外围大多百姓居所,北面有片树林,远离视野,出口则设在此处。

      据爹爹说是祖辈为避战乱,重金开辟的密道,之前北城为都城,进了南城就保证安全,并且南城离北城还有段距离。东魏天平二年,神武帝高欢因感北城狭隘,才集数万人之力于旧城之南兴建新宫。

      我轻车熟路的进了南城,以往溜出来都会在叔父家小住,显然这次不妥,还不知爹娘现在的处境如何,有没有危险,更不能直接找离哥哥,怕连累了叔父一家。心里有了主意,先找个客栈住下,再一路打探消息,希望爹娘能化险为安。

      随便找了间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客栈,准备上楼歇息,忽然听到有客人在酒席间议论,不禁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听见一人道:“丢失的佛像乃是天竺国进贡给皇上的,绝世罕有。明明看守严管,却还是被贼人偷了去。”

      “听说这贼人来路可不小,怕是北周细作,朝廷已派和大人追查此案,想必快有眉目。”

      “这和大人心狠手辣,只怕抓到了当场处决。”

      “当今皇上的亲信,只手遮天。”

      “嘘,小点声,别乱嚼舌根,小心掉脑袋!”

      几人吱吱喳喳讨论了下便各自噤声,这种事情若被有心人听了去,议论朝廷官员怕是会掉脑袋。心里乱如麻,这事的前因后果尚且不明,我该怎么面对。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洗簌完毕后向店家询问了回乡的具体路线,店家看我衣衫褴褛、脸上麻子一堆奇丑无比,态度颇有些不耐烦,我忽略掉他的白眼,记好线路,为了防止有不怀好意之人中途劫了我的财物。

      用首饰雇了辆普通的马车,一路颠簸。路途艰辛,只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买了些热包子和面饼充饥。车夫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我也没有心情闲聊,夜晚就抱紧包裹在郊外过了一宿。

      天蒙蒙亮便又开始赶路,如此反复四天,终于到了我所牵挂的地方。

      正值晌午,已往家里的大门早已打开,下人们各司其职,帮着整理药材,爹爹则坐在前堂,为病人把脉写方子。可如今大门被木板和封条死死封住,我上前把封条撕开,却被人一把拉住。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你不要命啦。”

      我眼巴巴朝门缝里看,却看不到丁点的痕迹。

      “冯大夫呢?这大门怎么被贴上了封条?”声音哽咽道。

      “你是他什么人?”

      我沉默了一会:“他曾救过我一命。”

      “原来是来报恩的啊,小伙子,你从外地回来的吧,可惜来迟了一步,冯大夫一家被满门抄斩的事已经在这带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是你恩人,也莫要大声喧哗,免得惹火烧身。”他小声在我耳边说。

      我眼睛瞳孔不断放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身体不停地颤抖,抓着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前些日一家十口人被问斩,不信你可以到处问问,可怜冯大夫平日里为人正直,广施善缘,竟落得如此下场。小兄弟啊,节哀顺变。撕封条可是禁忌,切莫无辜搭上性命,枉费冯大夫救了你。”说完,就叹了口气,走了。

      我认出他是附近卖烙饼的陈伯,经常来找爹爹看腰骨疼痛,没少抓药。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像被人当头狠狠敲了一棒,脑袋里一片空白。

      沿着墙壁缓缓滑下,昔日里和家人嬉戏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却物是人非,只有泪千行。把手握成拳,死命咬住,直至烙上深深的牙印和点点滴落的鲜血。

      一把把眼泪抹去,顾不得脸上一片糊涂,逮住一位路过的挑着担子的柴夫,问:“你可知道冯大夫一家为何被满门抄斩?”

      柴夫显得有些避忌,躲躲闪闪的,不肯正面回答。

      “你就别为难了我,虽说冯大夫平日里对乡亲们都极好,但这节骨眼上,还是少惹是非的好。”说完就匆匆走了。

      一位观察我许久的婆婆走上前来,执起我的手,道:“见你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罢了罢了,老婆子都一把老骨头了,倒不怕那些贪官污吏。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大真切,旁人也难知晓原由,听说是和大人寻一尊被贼人盗走的佛像,追查至此,恰因其养女手执一尊佛像极为相似,屈打成招,最终以乱贼同党定罪,遭致灭门之灾啊。”

      养女?指的是清荷吗?娘要我逃走,就是错把清荷当作外人眼中的养女来保全我的性命吧。

      “那和大人的名字是?”

      “和士开,太上皇的弄臣,当今皇上的亲信,为人极为嚣张狠厉,百姓颇为厌恶。”婆婆生气地跺了跺手里拐杖说。

      和士开,这个名字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如此心狠手辣,不分青红皂白之人根本不配苟活于世。全家十口人的性命,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还。

      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走了,留下婆婆在原地不停的提醒:“小伙子,节哀顺变,莫伤了身子。”

      一股咸咸的血腥味从嘴角流出,用手随意一擦,不禁苦笑,当真难过到吐血,看来一夜青丝变白头,不是空话,只是未到伤心时。爹娘,清荷的音容笑貌渐渐浮现在眼前,令我有一阵的眩晕,一股腥甜又涌上来。

      随便找了个角落蹲下,天大地大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处。小时候第一次醒来时茫然,而现在清醒时是绝望,真想随了爹娘,可又不能让他们死得这么冤。转念想起,娘最后跟我所说的,要好好活着,对,我要比所有人活得都要好。这是娘最希望的,也是我唯一能履行的诺言。

      哭得全身完全提不起气力,紧紧地抱住自己,感觉到有人坐在我身旁,却懒得睁开眼睛去看。只察觉到他摊开我的掌心,片刻后放下,又是良久的沉默。

      “姑娘啊,出了什么事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位满脸胡须,邋遢糟粕的中年男子,还有一面小旗,也就是传说中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江湖术士,俗称骗子,不禁又闭上眼睛,懒得理会。

      他略微不满的啧啧出声,道:“真不识好歹,老夫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不准不收钱的玉面郎君李半仙,今儿老夫心情好,给你算一卦,刚看了你的掌纹,纹冲四指,姑娘聪慧有才气,性格正直刚烈,纹路清晰,虽命路坎坷却屡得贵人相助,孤寡气太重,易令旁人受灾,六害刑伤,骨肉分离,不过,适逢春回日,百花正及时。时来运际,贵人自来。”

      我不悦的皱了皱眉,往旁边的地方挪了挪。不料他还越挨越近,我用眼神警告他不要靠太近。

      “姑娘,信则有,不信则无。卜卦、测字、看面相,不准不收钱啊,老夫可是出了名的公道仁义,若准了,姑娘随便打赏点,若不准,可当耳边风听了罢。”

      “别不屑一顾,六壬可是古典数术之一,老夫可是从祖师爷那里学成七八分,谈不上神机妙算,也算通透天机,冥冥中暗藏玄机,今儿姑娘有福了,老夫心情好,占卜不收取银子。不知姑娘想测姻缘,财运还是流年呢?”

      他一个人津津乐道的说了一通,我都不予理睬,想来也是个性格极好之人,只是现在没有心情听他胡言乱语的,想打发他了事,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但他还是那副嘻皮笑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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