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如玉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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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成安县、临漳县与邺城同城而治，繁华程度却大相径庭。其中，邺城为都城，辖城西偏500乡，最为繁华。全城里坊、市场布局对称，整齐有序。大多王官贵族居其中，城外围则是百姓居所。
之前从爹娘房里密道所通之处是在邺南城外围一偏僻所在，避开繁华的都城。这是我第一次站在灯火璀璨的邺南城街道，身旁人头攒动，门庭若市。
北齐天统三年，里坊制度还稍显封闭，每天日中开市，日落闭市，大多严格遵守夜禁制度，但上元节除外。
站在街头，看着人声鼎沸的十里长街，真是大开眼界。我拉着清荷，一会儿买个香包，一会儿买热乎乎的包子，丝毫没有女儿之态，惹得娘亲和爹爹在背后不断提醒我要矜持。如今我一身男儿装扮，自然不用顾忌太多。
最吸引我的是灯会，灯彩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做工精巧，上面的图案更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造型有人物、山水、花鸟、鱼虫，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宫灯和纱灯，看着这繁复的工序，不禁感叹灯彩艺人的巧夺天工。
挣开清荷的手，挤进人群中，我抢到了个好看的灯笼，看样子应属宫灯，满意的笑了。台上一人不悦道：“这位小公子，这款宫灯不许随便拿走。”
我把玩了下手里精致的宫灯，喜欢极了，哑着嗓子说：“本公子付钱。”
不料那人却大笑起来：“明灯只随有缘人。若公子能赋诗一首，鄙人满意，自当相送。”
“刚过幼学之年，先生是有意为难么？”我抱着宫灯恋恋不舍，纱布上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翱翔于晴空，底下是青山绿水，翠翠红红，着实喜欢。
“哈哈，幼有异才，方配得起手里的雄鹰展翅，你只管作诗，无题。”
爹娘叮嘱过，切勿在人多处锋芒毕露，以免招惹是非。我自知这道理，但这宫灯又志在必得，只得苦思冥想。
沉思一下，缓缓开口道：“平日里最喜茉莉，便以茉莉为题，献诗一首。悠悠香何处，窗口值暮开。纤手穿花钗，只待佳人来。如何？”
只见他略微诧异的看着我，眼神充满赞许，围观者中有不少拍案称好。清荷挤上前来，略显不满，小声在我耳边嘀咕叫我不要乱跑，我笑着对她眨了眨眼，得意洋洋得举起手中的宫灯。
“想不到小小年纪，便能以茉莉自喻，诗中暗含宫灯只等有缘人的深意，不失雅致。”还没等他说完，我拿着宫灯挤出人群，既然喜欢的东西到手了，就赶紧闪，怕他再出难题。
不出所料的是那位大叔一直在台上嚷嚷着留步，贵姓等字眼，身旁嘈杂，听得不甚清晰。
回头看了眼，没看到清荷跟上来，不禁暗喜，快步向河边靠近。河岸上的两边皆被红色大灯笼映得光彩灼灼，桥上行人络绎不绝，也许正有妙龄少女等待邂逅自己的缘分，好一番良辰美景，为自己幼稚的想法暗暗笑出了声。
察觉有道异样的目光盯着我，转头迎上那双明亮的眼眸，黑白分明的瞳孔，感觉这条街道所有的光亮都汇集在他好看的眼睛里。
第一次看到这么英俊的少年，菱角分明的脸庞，五官精致，眼睛细长而有神，一袭紫衫衬托出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除了初见我时略显惊诧外，眼神瞬间便恢复了云淡风轻。我呆呆地站着看他坐在河边的阶梯上，身旁一盏精致小巧的宫灯闪着温暖的光芒。
小跑着走下去坐在他隔壁，只见他目光深远地看着河中央，全然没有转过头来看我。我也呆坐在一旁，双手撑着小脸，看着河里偶尔划过的船只。
终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是偷跑出来的吗？”偷眼看了看他，还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我只好自顾自的问：“你的宫灯很漂亮，能不能借我看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哦！”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我就直接拿起来细看，果然与我的宫灯不同，相比之下，他的更显精致唯美，表面是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用金线娟秀地绣出精巧细腻的图案，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两盏同为宫灯，却天壤之别。
“我很喜欢你的宫灯。”这话说完，我细心的察觉到他的眉毛向上挑了挑，是想不到我坐着坐着打起他的灯笼的主意吧。
我豪气的把自己的宫灯往他前面一凑，说：“我不会白拿的，我跟你换，这宫灯虽不值多少银子，可也是我临时兴起赋诗一首才得到的，喏，好好珍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一、二、三，谢谢公子。”
“你身上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目光毫无避忌的在他身上扫荡，看到他略带鄙夷的眼神我才惊觉自己现在是男儿身，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这男子让我一下子羞红了脸，不禁咳嗽一声化解尴尬，道：“收起你的小眼神，本公子可没特殊癖好啊，再说，为何你总是摆着一副臭脸，好像全天下欠了你一般。”
他一言不发，不过脸色已稍微缓和了下来。
“你我不过是陌路人，若是你心里有不痛快，大可以跟我说，说不定心情就会好点了。”我捂着脸颊，试探道。
原以为他还是选择沉默，不料他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说：“你往常都是这般亲近陌路人？”
听了这话，怎么感觉像是我轻浮他了呢？我没好气地瞪着他：“不愿说与我听就罢了，还恶语伤人，白长了副好皮囊。”
他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无语反驳，良久才冒出一句：“你没有忧心事？”
“人怎么可能没有忧心的事呢，你看，”我指着河里撑着蒿的船夫，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作为船夫，他的职责是平安渡人，作为丈夫，他要撑起一个家业，怎么看待这事，因人而异，无论笑着还是哭着，都将会成为过去，何苦为难自己呢。”
语毕，一掌拍去他胸口，他稍微错愕了下，双手交叉在胸前，防备道：“有点痛。”
我笑得前俯后仰，手中宫灯里的灯芯也一明一晃的闪烁。他紧盯着我，有一瞬间看呆了。我连忙矜持点，笑道：“别用看姑娘的眼神看本公子啊。”
他白皙粉嫩的脸蛋染上一层红晕，赶紧撇过头看别处，低声说：“长得真像个女娃。”
趁着现在是男儿身，可以跟男子亲近些，一直养在深闺中，爹娘对我要求严格，只是叛逆的思想多半是从书上悟出来的，对封建礼教有点排斥，我不满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约束和世俗的眼光，女子也应像男儿一般，潇洒自在。
我一把捏住他的脸，愤愤道：“你看你，皮肤粉嫩的吹弹可破，一个大老爷们这像样么？”
看到他又愣住了，我心里偷乐，肯定是哪家没见过世面的公子，看看这呆愣的表情，真感觉我在辣手摧花。
我的手轻轻抚过他的紧锁的眉头，下一秒他皱的更深了，我报复性的用拇指把他眉头撑开，终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是第一个敢靠我这么近的人。”他的眸子晶亮，有种我看不透的光芒。
“有这么可怕吗？除了脸臭点，平时多笑笑，别人自然就跟你成为朋友了。”
他抬头，一脸落寞，道：“朋友？记住，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感情能超越得了权力和地位。”
“你错了，我有个天底下最好的朋友，只要将心比心，肯定会有人对你好的。虽说不知道你忧愁的原因，但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无忧才快乐。我爹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平安快乐，无须大富大贵，我相信你的爹娘也一样这样期盼。我没那么大的抱负，去报国安民，我只是个小人物，安身立命，无忧无虑，就心满意足了。”
“我的爹娘，呵呵，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可怜生在……”
他欲言又止，眉头稍微放松了下来，索性闭上眼睛感受晚风的轻柔，长长的睫毛覆盖出一片阴影，完美的侧脸让我有点沦陷，心底似乎有新芽在破土而出。
清荷熟悉的叫喊声由远及近，把我拉回了现实，随手拿起宫灯，起身就跑。他一把抓着我的手，目光深邃如墨玉，片刻失神后便挣脱开他的手，疯了似的跑起来。要是被爹娘知道我甩开清荷，不仅要禁足数月还要日夜抄经诵读，实在可怕。
他沉稳而磁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往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停住脚步回转过身，笑了笑，没有作答，我不希望再见，因为我是女儿身。
末了，他还大声喊了出来：“我叫仁纲。”
那修长身材的少年伫立在河岸的阶梯上，周围灯火通明，越发衬得像天神下了凡尘，不食人间烟火。我笑着向他挥了挥手，便闻声向清荷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如玉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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