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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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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佚之狐:
一元复始,大地回春。
这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中原人称之为上元节。
天上明月高悬,地上彩灯万盏。满城灯火,游人杂沓。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仍然感觉形影相吊。张张擦肩而过的面孔都不是我所期盼等待寻找的那一个,明明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希翼背后一声“幺儿”的熟悉呼唤或者蓦然抬首间惊喜的遇见。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江南呵。你每每出神的回忆中是否也是如此的繁华喧嚣?那时的你是否也如这些与我擦身而过的豆蔻少女一般青涩娇俏欢欣雀跃?我徜徉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没有目的的行走,只是希望与你往昔的脚印重合,用心去感受你曾经的痛苦和欢乐,幸福和哀伤。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心头突然涌上这一句,眼泪没有预警地就滴落下来。我带起昆仑奴的面具,不想路人看到我对你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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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客栈一出来我就知道多了些尾巴,我勾勾嘴角,继续走马观花。哼,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一路不知死活的人马。
走到路边一棵老槐树下的时候,我停下来微侧了身子佯装猜一盏莲花灯上的灯谜,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慌乱的闪避到人群中假扮路人,心中好笑,这种货色竟然也拿的出手。
前面应该就是娘常常提起的莫愁湖了吧,我已经隐约嗅到湖水微腥的湿润清新的气息。正当我准备迈步前行时,身后一阵轻快的脚步由远及近,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绕到我面前冒冒失失掀开我的面具,她的动作并不是特别快,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她根本不会武功,但是事情太匪夷所思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脸上一片清凉的那一刹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惊讶地瞪大眼睛盯着来者——一个遍身红艳艳的小丫头。
“帅……啊?!”
我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的面部表情却是让人赏心悦目,乍入眼是恶作剧般的坏笑接着笑容僵在嘴角然后是目瞪口呆的惊讶,最后大概是害羞吧,我隐约看见她脸上涌现的红晕。她嗫嚅着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不由起了逗逗她的念头。
我嘻笑着伸出食指轻佻地挑起她精巧的下巴。
“啧啧,我道是哪个贼子在身后跟踪呢,原来是个小娇娘啊!”
她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聚满了愤怒和轻蔑。她拍开我的手,忿忿地将我的面具摔到我怀里,转身准备离开。
她转身的一刹那,夜风将她的体息送到我的鼻端,熟悉的花香扑鼻,我不禁片刻的愣怔。
月色!她怎么会……
未及思考,我闪身挡住她的去路。
我本不想为难她,可是看到她说“对不起”时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我就有些气恼。
天哪!她真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吗?竟然说出自己没钱没色要命一条的傻话。我扭过头偷笑,看来真是拣到个百年难遇的宝贝。
那时是真的有些饿了,所以提出让她请我宵夜……好吧,是的,我承认我想跟她再多待一会儿,哪怕一会儿也好……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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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我的对面愉快的吃着汤圆。
之所以说愉快,是因为她会眯着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汤,摇头晃脑地满足地叹息,桌子下两只不安分的脚摆来摆去。我第一次发现看着别人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在下佚黠,字之狐。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啊?”在那种称作“幸福”的感觉面前我总是想尽力挽留。
她咬着勺子,望着天。
“嗯……佚黠!那你到底是叫佚黠,还是叫佚之狐呢?佚之狐——一只狐?!咳咳……”
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看着她面红耳赤痛苦的样子我没来由地慌张,手忙脚乱地给她喂水拍背。
“一只狐,哈哈,竟然有人叫一只狐,哈哈,笑死我啦。”她从缓过气来,就开始一个人敲碗蹬地自娱自乐。我则哭笑不得。一只狐!恐怕也只有她才把我的名字想得如此不堪吧。
面前的两只碗都空了。
她抹抹嘴站起来,摸摸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嗯,我走了哈,再见!哦,不对,是永不再见!”
她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回过身冲我咧嘴一笑。
“看在你埋单的份上,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她眯眯眼,我则凝神倾听,“本小姐叫月冰清,像月亮一样冰清玉洁,怎么样,很有品味吧。不要用那么崇拜的目光看人家啦,你知道品味这东西是天生的,别自寻烦恼哟。好了,我走了,Bye!”
她转过身,手朝后摆摆,迈着奇怪的步子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挂着啥子一样的笑容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坐了多久。夜风拂动我散落的发丝,痒痒的,似乎有什么记忆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
莫名地我对她丝毫没有防备反而不由自主地亲近,这就是所谓的可遇不可求的缘分么?我掏出碎银放在桌上,起身向她消失的地方追去。
空气中尚留着月色的冷香。
三
我没有边际地乱走,沮丧地踢着石子。
巨大震惊后的余震到现在仍然没有消除。若不是掏出人民币买一款看中的首饰时遭遇尴尬,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竟然来到了这个叫做隐的陌生的古代国度的,我还一直以为这场景不过是化装舞会搭的精致背景呢。
那扇通往这里的门怎么也找不到了。怎么会这样呢?想来聪明如我竟然也有被人阴的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郁闷地低着头,边走边踢,哇!这一脚踢得可真高真远啦!晚上蹭了顿白食果然力气暴涨啊。目送着小石头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咦?为什么没有听到那一声必然的“啪”?
“哎哟,哪个王八蛋打老子的头!”前方传来粗声粗气地惊呼。
我猫着腰溜过去。
偏僻的街角四个大汉围着两个跌坐在地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女人。四个男人骂骂咧咧动手动脚,两个女人小声哭泣苦苦哀求。
正对着我的一个男人捂着额头,满脸痛苦状,有鲜血从指缝流出来。另外三个男人围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什么暗器?”一个问。
“哼,不过是一枚石子。”另一个从地上拣起什么东西在手里抛抛。
“能在我们四个毫无防备之下击中老四的额头看来非等闲之辈。”第三个总结陈述,很应景地开始四下打量。
似乎是得了什么暗示似的,那两个女人哭的更大声了。
我却更烦恼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年头看了不该看得说了不该说的可都是会死人的啊,我还不嫌命长呢。
突然一股力道从身后袭来,身体毫无预警地前扑,让我从藏身的半截墙后摔到了事件现场。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扭头正想骂一句“他NND,谁踹老娘的屁股!”,我的身子竟然就腾空而起了,旁边多了一台全自动“起重机”,他用沾着血污的手拎起我的后领,把我提了起来,正对他的眼睛,他头上那个洞还在往外渗血,怪吓人的。
“啧啧,竟然是这么一只小臭虫。”他手上的力道在慢慢加重。
你TM才是臭虫呢,口气熏得死一头熊。
我在他手中挣扎着,瞅准时机,卯足了劲,踹向他的某个部位。只听“嗷”的一声痛呼,这个可怜又倒霉的老四就抱着他的某个部位哭爹喊娘地在地上滚开了。其余三个向我扑过来,我大叫:“杀人啦!”撒丫子就跑,于是我们四个开始以地上的两个女人为中心,绕圈玩起了捉人游戏。那两个女人也不哭了,愣愣地看我们跑圈。当我汗流浃背地在心中把那个踹我的人骂了第一百零五遍的时候,不知道谁绊了我一下,我噗通一声倒地,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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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气活现地踩在四个摞在一起的男人身上,开始指着某只狐的鼻子痛骂。某只狐貌似很享受的样子毫无廉耻的嘻笑着站在我旁边扶着我的肩膀,帮我整理衣裳,还掏了块雪白的帕子给我擦脸擦手擦……嘴。
“小亲亲,骂得累不累?要不我们再去街上吃点东西?”某只狐一脸无害的笑容在我嘴上东擦擦西擦擦温柔体贴的好似个小媳妇,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只狐竟然忍心将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纯洁无暇的少女一脚踹入虎口,简直令人发指啊!典型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先生,请注意你的称谓。”
“这称呼怎么啦?不是你名字最后一个字吗,小亲亲!”
“请讲标准普通话,谢谢!”
“什么是标准普通话啊,小亲亲?”
“标准普通话就是我名字最后一个字念‘清’而不是‘亲’。”
“对啊,我就是念的‘亲’啊!”
“我是说念‘清’!”
“亲……”
“是‘清’,后鼻音!”
“亲……你看,我没念错。”
“……”
我正忙着跟一只狐唇枪舌战、“眉来眼去”的时候。
“恩公!”伴着脂粉的香气,一个袅娜的身影飘近,娇滴滴一声呼唤让我筋软骨酥差点摔倒,定睛一看:
有点婴儿肥的苹果脸,滴溜圆的杏仁大眼,大鼻头,嘟嘟的樱桃小嘴,纤瘦的身材,丰满的上围。
啊!亲人哪!
我甩开某只狐的手臂,以饿虎扑食之势扑向声音的发源地。
“啊,亲爱的鼻涕杨,你也来了,真是老天有眼哪!你欠我的两百块啥时候还啊?”我紧紧抱着她,在她锦缎的肩头蹭蹭,一阵酸涩涌上鼻头——阿嚏——实在忍不住打了个超大的喷嚏,真不明白没事擦那么多粉干嘛。
我被一只狐从鼻涕杨的身上强力扒下来拉回他的身边,正准备抗议,却发现鼻涕杨瞪着我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嘴唇哆哆嗦嗦,浑身颤抖。哇,认出我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太夸张了!
“小姐,你没事吧?”另一个大婶模样的妇人赶忙过来搀住鼻涕杨,不忘狠狠地挖我一眼。凶什么凶,以为就你眼大啊,我再瞪回去。
“鼻涕杨,你不会有心脏病吧?怎么脸色这么差啊。”我往前凑凑极力表现友好关切,不过被某只抓着可供移动的范围实在很有限。
“你认识她?”佚之狐问。
“当然!她是我同学兼死党,俺们那儿有名的暴发户杨百万的独生女。中文名字杨贝贝,英文名Betty,外号鼻涕杨。小样,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我嘿嘿笑着又准备上前伸出狼爪。
“休要胡言乱语!”那个大婶按捺不住开始愤愤不平地插话了,“我家小姐是锦翎尉迟家大小姐,怎会是你说的什么暴发户的女儿。再说,我家小姐身份显贵,怎会认识你这种卑贱的丫头!”
咦?这嘴可够毒的。
“好了,奶娘。大概是这位姑娘认错人了吧。”娇滴滴的声音甜的有点发腻。那脸可变的真快,青白色还没褪尽,已是脉脉含情笑靥如花,当然是对着那一只狐的。
难道真是我认错人了?天底下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吗?
我有点挫败地望向佚之狐,他体贴的笑笑,轻拍我的肩头以示安慰。
“既然小姐安然无事,那我们就告辞了。” 佚之狐很绅士地欠欠身,拉了我准备开路。
“恩公请留步!”又一阵香风刮过,我的鼻头又开始痒痒。
“小女子家姓尉迟,双字兰欣,今日幸得恩公出手相救才能得保清白,恩公的大恩大德兰欣没齿难忘。还望恩公告知尊姓大名,容兰欣日后报答。”
这位尉迟家大小姐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佚之狐,那热切的模样巴不得眼睛里能伸出一双手将他牢牢抱住,看得我不禁寒了一个。
“在下乡野粗人一个不值一提。”佚之狐低头看着我,我很慷慨地送上两枚卫生球,他宠溺地笑笑继续用清冷地声音说,“说来惭愧,若不是今日我家亲亲顽皮遇险在下也不会贸然出手,所以尉迟小姐不必挂怀。”
说完,佚之狐看也不看一眼那个脸色灰白呆若木鸡的尉迟大小姐,一边巧妙地躲避我的手掐脚踢一边拉着我华丽丽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