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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储君之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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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早日定下立储之事,但是经过晏宏一案,他便有了另一个打算。
立储一事是外廷最为关注的,有一部分大臣都认为萧玥是皇帝唯一的女儿,成为皇位继承人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也有人认为萧玥至今没有被立为皇储,想必圣上另有打算,甚至可能会立宗室亲王,而诸王之中最有机会的便是吴王萧纬。
萧绍拿不定主意,毕竟这事影响着整个萧国,所以召来一些大臣商议。
“朕病重在身,恐将不久于人世,该早日定下立储之事,以此稳定朝局。今日让卿等前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事对大臣而言是发展未来前途最关键的一步,因此没人敢轻易开口,只等其他人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过了良久才有一人说道:“臣认为公主文武双全,才德兼备,又重贤才,将来能够担起为君的重任。”
说话的人是萧国的一员大将沈狄生,这人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立下过多次战功,赫赫威名使姚国以及锐昭都对他心生畏惧。
在他看来,萧玥现在虽然没有被立为皇储,皇帝也仍在迟疑,但他安排让公主上朝参与政事,至今为止已是数年,因此沈狄生认为萧玥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一国之主。
虽然沈狄生这么说,金紫光禄大夫韩叔宝却认为:“‘牝鸡之晨,为家之所’,公主身为女子,怎能成为储君,继承皇位,治理一国。”
他这话原是说给皇帝听的,萧绍的母亲虽是天子,但他的想法还是认为女人专权于国不利。可是韩叔宝这番言语,却让人抓住了要害。
“韩光禄说这话岂不是在辱骂先帝。当年太/祖皇帝为了保住辛苦创下的基业,不顾众人阻止废除了太子,立太宗皇帝为储君。试想,这江山若是传到废太子手里,又岂能有今日的萧国。太宗皇帝在位时御驾亲征,屡败姚国,使萧军威名赫赫。难道说,太/祖皇帝的做法不够英明吗?”
萧绍听得出沈狄生话里的意思。太/祖皇帝的做法是明智之举,他便是采取相同做法,也没有错。
正思忖之间,又听韩叔宝开口:“太/祖皇帝自是英明神武,太宗亦是功业卓著,只是如今的局势与过去不同。太/祖当时因为膝下唯有一子,却无法堪当大任,宗室里又无人选才立太宗。而现在诸王皆是聪慧有为,尤其吴王更是才德出众,又是圣上同母之弟,自然是更好的人选。”
满室之中只有他们二人在争论不休,这使萧绍觉得奇怪,于是将目光转向了宋弼。
朝臣之中只有他与萧玥往来最多,他应该说出意见支持萧玥才对,可是萧绍却没有听到他说过任何关于立储的事。
“不知宋公有何看法?”萧绍突然将问题转向宋弼。
他一直在倾听,没有说话,听见皇上问了自己,才不快不慢地说:“陛下天纵英明,众臣又各有看法,经过此番商议,想必以陛下过人的聪慧,已有明智的决断。臣愚昧,不敢出口断言。”
萧绍想不到他会这么说,却只是有点疑惑,也没有再问。
在宋弼看来,就因为自己与公主来往最多,是萧玥的亲信,才更加不便在皇帝面前明显地表露出自己的意图,所以他自进殿开始就闭口不言。
这件事商议到这里,萧绍就命众臣散了,而皇帝召集朝臣之事,很快传入冯皇后的耳朵里。
对冯皇后来讲,萧玥即便有自己的野心,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比起吴王萧纬多少好控制。若将来他登基为帝,自己也只能做个太妃,待在冷宫里直到生命终结。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所以冯皇后认为萧纬被立为皇储,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甚至精心多年的计划会彻底毁于一旦。
这件事对自己影响实在太大,她没有耽搁一刻,立即赶往萧绍的寝殿。
进入殿内,只见萧绍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便是有人走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具尸体放在极为华丽的大殿里面。看到这情景,冯皇后知道他的病又恶化了。
她看了他半晌,才轻唤一声:“陛下。”
萧绍这才睁眼,侧头望向她,“想必,皇后是为了立储之事而来的吧?”
都说皇帝现在糊涂,但在冯皇后看来,这人明白得很。
“若是陛下不想听,更不愿受到打扰,妾离开便是。”
萧绍见她转身打算离去就坐起身,立马开口:“我并没有不让你讲。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非要用离开的方式解决。”
她没有再迈一步,回身望着他,“陛下,原本妾不想干预此事,也相信陛下自有明断,只是妾有一言不得不讲。”
“说来听听。”
“妾认为吴王威权太重,已经形成威胁。现在都无法控制他了,若是将来吴王真的登基为帝,又岂能轻易放过玥儿,只怕到那时不止她,连带妾的性命也难保。”
她看到萧绍低下头,眼角微微动了一下,便知他被自己说动了,接着进言道:“玥儿即便顶撞了陛下几句,也是一心为萧国着想,难道陛下就不能顾念一下父女之情?”
“皇后说得也不无道理。那朕就给她一个机会。玥儿历练太少,朕打算让她随沈狄生出征。若是她立下军功,朕就立她为储君。”
冯皇后急忙开口:“可是陛下,玥儿从没有上过战场,陛下这么做,岂不是让她去送死。”
“上战场的又不只有她一个人,更何况,想要做个君主,治理一国,怎么能什么都怕。若玥儿真的那么怯弱,便是坐上皇储之位,将来又如何服众。”
“可是陛下……”
“朕意已决,不必再说了。”萧绍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冯皇后见他面上微有愠怒,只得闭口不言。
在这种皇储之争最为激烈的时刻,收到这个命令对萧玥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但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而宋弼听到这个消息是极为担忧,毕竟刀剑无情,连他这个男子都对战场陌生,更何况她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女。
他因此让宋彧进宫向皇帝劝说,希望他收回这个命令,可现在就连宋彧的话萧绍都听不进去了,所以他现在也没有任何能够劝萧绍的话,只道了些关切的言语便离去了。
宋彧出大殿后,直接去看望萧玥,只见她坐在榻上很投入地看书,有人进门都没有察觉到。
他缓缓走上前去,微笑道:“殿下很用心。”
萧玥这才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他道:“用不用心又能怎样,父皇也看不见。”说着,把书放到一边。
宋彧叹了一声道:“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很没用,根本就帮不了你。”
萧玥道:“怎么会帮不了我呢。你也知道,父皇自小就把我当成男孩子来教育,不仅让我习文,还让我学武,只希望将来找不到萧璟,就将我立为皇储的人选之一,所以对我一向很严厉。很多次我要被父皇处罚的时候,都是你在他面前劝说,才让我免受皮肉之苦。我一直认为可能哪一天,我的性命还需要你来保全。”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圣上虽然对你严厉一些,但你毕竟是他的女儿,一个父亲怎么会害到女儿的性命呢。”
“可是在父皇那里,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一个父亲的爱,”萧玥又细细回忆往事,尤其童年的时光,再次说出方才那四个字:“从来没有!”
“他是自小让人教我习文练武,却从不把希望放在我的身上,而这一切就因为我是女儿。我始终弄不明白,难道身为女子是一种罪吗?”萧玥说着,泪水渐渐从眼眶里涌出,顷刻间就湿了满脸。
宋彧坐在她身侧,将萧玥拥入怀中,柔声道:“不要多想了。我觉得圣上对你还是有父女之情的,只是不善于把他的爱表露出来。我想就是因为圣上的母亲曾带领一国,所以他亲眼看到过母亲为君的不易,才不愿让你和太宗皇帝一样辛苦。”
他安慰温柔的话语,确实让萧玥好受一点,但依旧流泪不止。
在人前无论多么坚强,毕竟还是个女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需要可以依靠的肩膀。
宋彧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让她尽情发泄,还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直到日暮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