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为帝》琴声忧悦

7、命中劫数

　　世人皆知，太傅宋弼虽已中年，却至今都未娶妻，唯有一个养子陪伴在身边，并且视如己出。

　　宋彧记不清自己进太傅府是几岁，只记得十岁左右时第一次进宫遇到萧玥，她向自己投来奇特的目光，又热情地握着自己的手，向自己粲然一笑。看到她这一笑，他就知道除了养父以外，萧玥便是影响自己，甚至可以说是改变自己一生的人。却没曾想冯皇后野心勃勃，想要促成萧玥与冯子晨的政治联姻，又受到父亲的阻碍，这使他颇为为难。

　　想想已经好几日不曾入宫见萧玥了，于是在一日，宋彧借着看望萧绍的理由进宫，在皇帝的宫殿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向萧玥的寝殿而去。才一入殿，他就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站在大铜镜前整理衣裳。

　　宋彧走上前去，笑问道：“殿下怎么这身打扮？”

　　说着，又细细打量萧玥一番，只见她一身墨蓝色衣裳，腰间系着黑带，脚穿黑色长靴，乌黑的秀发高高地绾成了束发。整体看来便是与真正的男子相比也不失风采，更添几分英气。

　　萧玥问道：“怎么，不好看？”

　　宋彧微笑点头，“不错！”

　　“你来得正好，陪我出宫一趟。”

　　宋彧淡淡笑道：“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在下自然奉陪。只是殿下这身打扮出去，会引来不少女子的目光，宋彧也只能当片绿叶了。”

　　“啰嗦！”

　　萧玥轻笑一声，立即拉起他的手，走出大殿，却听见宋彧开口：“殿下，你这样一身着装，还拉着我的手走在街上可不好看。”

　　萧玥这才把他的手松开，面色红透，大步出门。宋彧莞尔而笑，看了她的背影片刻，便一同随她离殿。

　　二人牵着马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正闲聊着，却听得一位算命先生喊道：“二位请留步。”

　　声音太清晰，引起了萧玥的注意。她转身看向那位老先生，疑惑地问：“你是在叫我们吗？”

　　那人点了头，细看萧玥的脸庞，连叫奇怪。

　　正在萧玥心中疑惑，又听见他说：“这位公子虽生得一身凡骨，却缘系天家，有天子之命，只怕将来会有一场大劫。”

　　宋彧忙道：“信他浑说。不过是个算命的，混口饭吃罢了。”

　　萧玥并不言语，转身向算命先生走去，与他面对面地坐着，问道：“那依你看，我不生于天家，谁又是天家之人？”

　　萧玥问了数次，那人却始终不愿回答，只是看着她身侧的白衣男子。

　　萧玥见他一直盯着宋彧，自然觉得奇怪，想再次开口问他，却见那位先生站起身，一面收拾摊子，一面说：“苦苦寻觅了半生的人，以为是千里之外，却近在咫尺。老夫只能劝公子一句，世事自有天定，无需多想，更不要多问，毕竟人各有命。”

　　萧玥更是不解，却未言语，只怔怔地看着那人离开。宋彧也望着他，说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萧玥没有回应，翻身上马，挥鞭驰去。宋彧立即跟上，见她久久不语，便安慰道：“我觉得那位老先生只是那么一说，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若是真算得那么准，为何连你是女儿身都看不出来。”

　　萧玥道：“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不要再想了，想多了也无用。”

　　两人一路上聊着，经过一座土山，发现人烟越发稀少，又走了良久，忽听得女子凄惨的叫声传来。萧玥与宋彧二人听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却看到四五个男子在撕扯一名妇人的衣服。

　　萧玥面有愠怒，正欲上前制止，却见一名少年纵马前来，冲那些人大喝一声：“放开她！”

　　少年望向他们含怒的眼神，又纵声道：“一帮畜生，大天白日，又在天子脚下，竟敢做出这种事。”

　　其中有一人突然起身大叫：“臭小子，识相的就赶紧离开，别多管闲事！”

　　那少年大笑道：“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你们最好放开那名女子，否则，我这拳头可饶不了你们。”

　　那些人见这少年生得清秀，料想是个白面书生，说出这番话不过唬人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刀，向那少年袭来。

　　少年立刻将身子腾起，离开马鞍，挥动右脚，踢向为首男子的脸颊，使他口吐鲜血，整个身体跌落在地；随即又冲向他身后的两三个人，厮打了起来，却未发觉到身后有人持刀砍来。

　　萧玥见状，即刻策马上前，将那人一脚踢倒在地。少年只闻得一阵惨呼之声从身后传来，于是向后望了望，只见萧玥夺了那人手里的刀，接着刺向他，想要取他性命。

　　少年疾步上前，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制止道：“这位公子，还请刀下留人。”

　　萧玥却道：“这种恶人留着何用，倒不如一刀砍死，免得将来祸害别人。”说毕，不顾少年阻止，挥刀砍向了瘫在地上的男子，使他的同伴们大惧失色，以最快的速度起身逃跑了。萧玥骑上大马，正想去追，经少年劝说才肯作罢。

　　少年凝视她半晌，怔愣不语。看她的样貌应该未过弱冠之年，没想到手段竟会如此狠辣。

　　萧玥也将目光转向少年，这人看起来年纪约莫十八/九岁，肤色雪嫩，五官生得清秀，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个白面书生。

　　萧玥不禁笑了笑，“姑娘真是好功夫！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身为男子，有机会入了军营，必定是个驰骋疆场，能够立下赫赫军功的一员大将。”

　　那人听了这话，面露惊诧之色。这一路下来，从未有人发现她是个女儿身，没想到被萧玥察觉出来。也罢，既然被她发现，也就无需隐瞒，“公子过誉了。”她倒是没有辩解。

　　一直沉默的宋彧这才开口，笑道：“不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那人听得温润优美的声音传来，遂将目光移向这名白衣男子，但见他姿容甚妙，明眸若星，笑颜温和，看上去温文尔雅，似一枚精心雕琢的美玉一般；若说凡人造物如同鬼斧神工，此刻见的这名男子，就不得不让她感叹上天造人之妙。

　　这等仪容虽然容易吸引人的目光，但在她看来，像宋彧这样的男子未免文弱了一些。

　　宋彧深知萧玥对这人十分欣赏，就开口对她说：“离这儿不远就有一家小茶馆，若是姑娘肯赏脸，就到那儿闲聊一番，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话刚落下，就见她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策马而去，到了茶馆，萧玥要来了几盘菜肴和一壶好酒。她一面倒酒，一面问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那人答道：“在下复姓司马，小字如烟。”

　　“如烟，这名字不好。”

　　“这是家父起的。他说人生前再辉煌风光，最后还是如烟一般散去，到头来皆是空，不会留下痕迹，所以要在活着的时候做该做的事，找到自己的价值。”司马如烟道，“他一生驰骋疆场，兄长也与他为国尽忠，可惜最后父兄都战死沙场，尸骨也收不得。”

　　萧玥不语，拿起酒盏缓缓饮下，若有所思，没有问战死沙场的这二人是谁，因为她知道就是问司马如烟也不会回答。

　　随后，又听她说道：“我此去就是为了投军，希望能像父兄一样为国尽份力。”

　　“投军？”萧玥的脸上有一瞬惊诧，没想到她会这般信任自己，与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这番话，继而微微一笑，又道：“莫非，姑娘想成为另一个沈将军？”

　　“如烟不敢自比沈氏，只愿像父兄一样，能够立下军功，便是马革裹尸，也无怨无悔。”

　　萧玥面露一抹动容，“那就祝你顺利入营，日后立下战功，成为人人敬仰的女将军。”

　　司马如烟微笑着问：“与公子聊了这么多，还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萧玥想了想道：“在下姓宋，单名一个岳字。”

　　宋彧将目光转向萧玥，却对上她含笑的双眸，不禁羞红了脸，立刻又低下了头。

　　司马如烟见她方才露出惊诧神情，又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心内不禁疑惑，却未再问，只依她说出的姓氏，称其为“宋公子”，与她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