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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从别后,忆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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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杀人了。”
这个死朱雀,我今天不把他的羽毛拔光,我就和他姓!
“你给我站住,你如果再跑,让我抓住你,你就死定了。”
朱雀一边跑,一边回头来看我,嘴里念着:“你当我是傻瓜啊,如果我站住你真的会放过我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说什么?算他有自知之明!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今天只要别被我抓住,否则我要他尝尝味道拳头。
我不由地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朱雀见我速度快了起来,更是使出了他吃奶的劲,拼命地往前面跑。
“救命啊,杀人了。”
“你这只死鸟,给我站住!”
回到青丘已经有两天了,日子也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只除了周围突然多了一些好事八卦者。
“阿陌,你这三个多月真的一直待在偃山吗?”茱萸在我的印象中并不是那么八卦的人啊,为什么才三个多月没见,她就变得如此八卦了?
我瞧着坐在茱萸旁边的朱雀,只能感叹:“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朱雀,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茱萸给带坏了!”
没想到朱雀很是不以为然:“什么叫做我把茱萸给带坏了,请你不要随便冤枉好人好吗?”朱雀说完又转过去问茱萸:“小萸,你自己告诉她,是不是我把你给带坏的?”
茱萸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我顿时捧腹大笑,真是孺子可教也,可怜朱雀那白里俏的一张脸霎时被气得乌黑。
以前不识字的时候,我还以为茱萸和朱雀是一对兄妹,因为按照凡间取名字的习惯,但凡是兄妹,就一定是同姓。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个字虽然听起来一样,写出来也有些类似,可是却是大不相同的。朱雀是一只鸟,而茱萸是一块神木。
朱雀此人非常的八卦,他的八卦主要表现在我刚回来的那两天,他无时无刻不跟在我的后面嘘寒问暖。哦不,是嘘长问短。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你到底答应了帝君的什么条件,他才肯放了我的?”
“我走了之后,帝君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你偷到千岁莲了吗?”
“老实说,帝君真的是一个举世无双的人。你听我来帮你分析啊,帝君的辈分高,名头响,法术高强,长得又俊,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连忙打断了朱雀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念头:“我说朱雀啊,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八卦,这样真的好吗?”
哪知道,朱雀听到我这样赤裸裸的强烈的谴责,不但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进行检讨,反而表现得很是义正言辞:“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吗?你看看你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村子里像你这么老的姑娘都要当娘了,可是你现在连对象都没有一个。”
我在心里开始腹排:什么老姑娘,他哪只死鱼眼看到我是老,老姑娘了!
“咦,夫子,你怎么来了。”我朝朱雀的背后望去,惊道。
朱雀果然上当,转过身去看。要知道,他最怕的人就是夫子了,倒不是因为夫子如何的英明神武,而是因为朱雀他经常被夫子罚抄书,这让朱雀很是头疼。
待他转身,我立刻一溜烟跑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第二天,依旧是要上早课的。所谓早课,就是在破晓之际,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里面爬出来,去学堂里上佛理课。
起床就像是打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是以,在我没有瞅准第一时间爬起来,而且很理所当然地错过了第二时间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只希望朱雀能够仗义一点,在夫子点名的时候替我应一声。睡意如同巨浪一般不断地向我涌来。我的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早把要上早课这件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等我睡到心满意足,才突然想起来要去上早课。
刚走到学堂的门口,就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正站在门口训一个人,我定睛一看,被训的人是——朱雀?
当然,朱雀被夫子训是常有的事。看着夫子正在气头上,我可不能就这样傻傻地往上撞。我悻悻地转身,既然逃一节课是逃,逃两节课也是逃,还不如再逃一节课,总好过现在被夫子骂得狗血淋头吧。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先写一份言辞恳切、声情并茂的检讨书,在寻一个夫子心情好的时候给他,相信夫子也不会太为难我的。
“站住!”背后突然传来夫子那略带低沉而极具喜感的声音。
我只好在转身的同时,变了个笑脸,慢慢地挪了过去。心里也做好了被夫子训斥的准备。
夫子瞪了我一眼:“你今天的早课为什么没有来上?”
朱雀这只死鸟,也不知道帮我打一下掩护!我低着头,不敢去看夫子现在的表情。侧目瞪了朱雀一眼,却见朱雀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不要怪朱雀,他今日也没有来上早课。”
“啊!”看来今天是天要亡我,“夫子,对不起。我今天早上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实在是起不来床,现在这烧还没退呢。不信,你摸摸这额头。”
夫子的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倒像极了一种动物:“你们两个不来上早课也就罢了,居然连借口都编一样的,肯定是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骗我这个老头子。”
“今日的课你们两个也不必再上了。”
我和朱雀听到夫子这样说,顿时生出一种十分不祥,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果然,夫子的下一句差点没让我们两个当时就昏倒在那里:“你们回去把《楞枷经》和《上古史》从头到尾誊抄一遍,明天早上拿来给我看。”
我和朱雀离开的时候,茱萸和小葵皆满脸忧心地看了我们一眼,我和朱雀却只有更忧心的。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朱雀:“你今天早上怎么也没有去上早课,我记得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朱雀打着哈欠,一脸疲惫地说:“别提了,昨天晚上我和庾信一夜没睡,今天早上回来倒头就睡了,早把早课给忘了。”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干嘛去了?”我觉得很奇怪,“人家庾信用不着上早课,你跟着去凑个什么热闹。”
“我们听别人说在什刹海里有什么鲛人珠,所以就连夜去找了,结果连影子都没有看到一个。”
什么避水珠,夜明珠,珍珠,我倒是见过。可是这鲛人珠,我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什么事鲛人珠?”
朱雀轻咳了两声,清了口痰,然后说道:“这鲛人珠是鲛人泪所化。鲛人呢,是一种常年生活在水中的人身鱼尾的生物。他们生产的鲛绡,可入水不湿。”
“这世上还有半人半鱼之物?既然是人身鱼尾,却能够在水中生存,真是不可思议。”我听朱雀说完,不禁一阵唏嘘。
“的确不可思议,不过可惜的是我们昨天晚上练鲛人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我也觉得很可惜:“这世上真的有鲛人吗?你们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朱雀耸了耸肩,道:“我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鲛人,不过我知道如果在明天早课之前,我们没有把夫子让我们抄的书抄好,夫子肯定会罚得更更更重。”
这个死老头子,不折磨别人会死吗?
我和朱雀都开始叫苦不迭:“要是有人能够帮我们抄完就好了。”但是,求人不如靠己,还是自己会去慢慢抄吧,大不了就熬个夜。
这《楞枷经》是佛家的典籍,是历来禅者修习如来禅和明心见性的最主要的依据之一。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修道之人来说,确实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真不知道夫子为什么要我们抄这部书?但是看着那厚厚的一大本《楞枷经》,我顿时了然。夫子他只是单纯地为了折磨我们罢了,大概并没有什么希望我们在抄书的过程中学到什么道理这个想法。
“我的天哪,这么多,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抄得完啊?”我抬头瞧了瞧天边的日头,已经开始偏西,可是我们连《楞枷经》的一半都好没有抄完。
时间在我和朱雀的抱怨声中过得异常的快,我和朱雀仍然坐在院子里抄书。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茱萸他们也下了学堂,都围过来看我们抄书。
“你们别抄了,明天夫子不会去学堂的,你们抄了也没有用。”
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和朱雀闻言马上抬起头来,异口同声地说:“你说什么?夫子明天不去学堂,为什么?”
夫子这个人吧,虽然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但是依旧不服老,倚老卖老。而且,他的身子骨也是相当的硬朗,我去学堂的这三千年以来,他生过的病屈指可数,还都是一些诸如脸上长了一颗痘这样的小病小灾。因为夫子的敬业精神,他一次也没有请过假,所以托夫子他老人家的福,我们一次也没有因为是夫子的原因不上课。我们在私下里没有不诅咒他老人家生一场重病的,最好是起不来床。可是,尽管夫子顶着被我们诅咒的压力,却仍然没有生过一次重病,不但如此,他的身子骨反而越来越硬朗。不知道是因为“好人有好报”,还是因为“祸害遗千年”?
茱萸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今天偷偷地听到夫子在嘀咕。”她说完,顿了顿。然后清了清嗓子,学着夫子那略带低沉而极具喜感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些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等明天新夫子来了,只怕你们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消息像平地里突然的一声惊雷,立刻就炸开了锅。大家显然都有些似信非信,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茱萸。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明天有新夫子要来?”
“新夫子是谁?”
“新夫子长什么样子?”
“新……”
“停!”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毫无章法的场面了,大吼了一声。他们似乎被我这一吼吓得不轻,都不敢再问茱萸了。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问茱萸:“这个消息准确吗?”
茱萸马上竖起四根手指:“我发誓,此事千真万确。”
茱萸的这句“千真万确”,让我高兴了整整一个晚上。
因为昨天才听说新夫子要来这件事,而且又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对夫子积压的不满情绪,所以大家都显得很兴奋。用茱萸的话说,那就是“终于不用每天对着夫子那张讨人厌的老脸了”,我想如果夫子当时听到茱萸说的这句话,他那张脸很有可能会讨人厌到另一个新高度。
今天,我依旧来晚了,看着学堂里面热火朝天的气氛,我就知道夫子一定还没有到。我从后门悄悄地溜了进去,凑到朱雀的旁边问:“新夫子来了吗?”
朱雀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有到,我顿时放下心来。
我的经验告诉我,这个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如果第一天就给新夫子留下了一个坏印象,会非常不利于我以后的学习以及生活质量。记得我第一次去学堂,就是因为很不幸地在门口摔了个狗啃泥,才让夫子把我给深深地记住了。从此以后,每次上课,他一定会让我起来回答一两个对我来说很是艰涩难懂的问题。尽管如此,他到现在都还没能记住我的名字,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是因为脑子不好使。他让我起来回答问题,一般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让我明白他叫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那个穿一身绿,长得像一棵树的。”大家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只有我是一身青衣,然后都不吝啬的把所有的目光投向了我,我也迟疑着指了指自己。夫子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对,就是你!”
“那个打瞌睡的,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的。”然后,我就被朱雀无情地摇醒,抹了抹口水,用惺忪而迷离的眼神看着朱雀:“怎么了?”朱雀瞥了夫子那一张被我气得差点抽风的脸一眼,然后冲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的灵台就立刻变得一片清明了。
再比如,夫子会以座位来辨别我的准确的位置:某某的旁边、前面、后面;或者是第几排的第几个。他也可以根据发髻的样式来辨别,从是否对他翻白眼来辨别……总而言之,他有很多种方法认出我,却唯独不会叫我的名字。
在我的印象中,但凡是夫子,就应该长得慈眉善目、仙风道骨,外加一把年纪了、手脚也不大利索才对。可是,我瞧着上面那个一身白衣、面容清秀的男子,实在无法把眼前的这个小白脸和“夫子”这两个字联想到一起。
我呆呆地转过头去问坐在我旁边的朱雀:“这个小白脸是新夫子?”
朱雀显然也和我有同样的疑问,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
“哎呀,你这摇头的意思是说他不是新夫子呢,还是说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很理所当然的回答。
算了,问他还不如直接问那个小白脸!
那个小白脸一出现,原本吵得热火朝天的学堂一下子变得异常的安静。大家无一例外地都把目光投向他,所有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这就是我们的新夫子?”
没想到小白脸丝毫不避讳我们这些无处不在的赤裸裸的目光,反而很是镇定地打量着我们,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似的。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目光在我和朱雀这里意外地停了下来。他的眼神如鹰隼般犀利,仿佛可以看穿人的内心。我和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一撞,我竟然觉得有些心虚,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他,刚才想问的问题也胎死腹中了。
“我是你们的新夫子。”小白脸开口道,这声音冷冷的,虽然有些好听,却让人不愿靠近。
真的是我们的新夫子!?这怎么可能?他看起来年纪比我还要小,怎么可能是我们的新夫子?
“夫子,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问了这么一句,我们马上用一种非常期待的眼神看着新夫子。
“扶苏。”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感情。
今天过得还算顺利,好不容易下了课。我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朱雀也正在埋头整理他那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书桌。
小葵和茱萸突然凑过来问我们:“阿陌,朱雀,今天是凡间的七夕节,我们下山去看看热闹吧。”
我们几个平日里最喜欢看的就是热闹了,而这热闹又数凡间的热闹最好看。是以,我和朱雀都很高兴:“好啊,我们有好久都没有一起去凡间看热闹了呢。”
我们连晚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地下山了。
凡间和青丘不大一样,凡人住的房子都是用木头所造,而青丘的房子大多是用竹子造的,还有的是住在洞窑里。
十里长街,屋舍俨然,人头攒动。尽管已经是傍晚。但是因为是七夕节,所以街上的人反而比平时要多得多。
街头有一个老头儿在卖糖人,他做的糖人是我吃过的最好吃也最好看的糖人。
我走过去递给他买糖人的钱,不知道糖人的价格有没有变:“老板,我要买四个糖人。”
那个老头儿头也不抬:“好嘞。”他递给我四个糖人,在看到我的时候,显然很是惊讶,爬满了皱纹的脸上的眼睛睁得老大,“这……这位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瞧你看着很眼熟。”
他看到我自然觉得眼熟。他在这里卖了几十年的糖人,却只见过我两次,上一次还是在他年轻的时候。我把顺手把一个糖人放进了嘴里,然后支吾着问:“您说什么?”
那个老头儿用手使劲擦了擦眼睛,然后对我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概是认错人了。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啊,记性就不好了,姑娘你千万别见怪啊。”
我也冲他莞尔一笑:“没事儿,我不会在意的。”说完,我挥了挥手里的糖人,“谢谢您的糖人。”
还没等我走远,仍然可以听到刚才那个卖糖人的老头儿一个劲地嘀咕:“奇怪,这么会长得这么像呢?”
等我买好了糖人回来,朱雀他们三个早已不知去向。我只好往人多的地方扎,他们三个人都喜欢看热闹,肯定是跑到什么地方去凑热闹了。
奇怪,这么多人怎么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啊,是要赶着去哪儿?
我把嘴里的糖人拿出来,用一只手拿着。瞧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随便拉住了一个正好从我旁边路过的人就问:“这位小哥,请问你们这么着急是要赶着去哪儿啊?”
那位被我拉住的小哥虽然有些着急,却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了我:“姑娘,你难道没有听说吗?”
我觉得更加奇怪了:“听说什么?”
那位小哥喘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我们邺城最大的娼妓坊散花楼今日要举行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我听别人说那里的姑娘个个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才艺超群。”
我还要再问些什么,只可惜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刚才那位甚是有耐心的小哥就跑远了。
散花楼?单听名字便已经引人无限的遐想了。
我轻笑一声,护好了我的糖人。也随着人群往一个方向跑,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喂,刚才那位小哥,等等我啊。”
所谓“散花楼”,我猜大概出自“天女散花”一说。
天女散花,也是有来历的。据说,在维摩诘的住处有一位天女,每次只要听到有人说法,就会现身,把天花撒向众位菩萨和佛的弟子的身上。花落到菩萨的身上时就都会坠落,但是如果落到那些佛的弟子的身上,却不会掉下来。无论那些弟子使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将落花拂去。舍利弗多罗说:“此花不如法。”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内心存有分别心的人是不懂法的,这说明弟子们还有畏惧生离死别之心。等到修行完成之后,五欲将不再有。所谓“五欲”,乃是说“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这就是所谓的——“结习尽者,花不着身”。
散花楼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而且都是男子,刚才那位小哥也在其中。也是,这种烟花之地,有哪个女子愿意来啊。当然,这要先把我自己给除开。
我瞅着那排得跟一条长龙一样的队伍,但是一点儿也不用担心。我捏了个隐身术,大摇大摆地就往里面走,门口的那两个大汉自然是拦不住我的。
才刚一进门,我便解了隐身术。手里依旧捏着刚才买的四个糖人,不肯丢掉,眼睛也正在到处搜寻着那三个熟悉的人影。
这散花楼一共有三层,里面的布置很是喜庆,看起来装修得富丽堂皇,的确不负“邺城最大的娼妓坊”这一盛名。一楼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上搭了一个大大的戏台子。台上空无一人,想必是比赛还未开始。虽然比赛还没有开始,但是台下却已经坐了很多人,看那些人的衣着,皆是一身贵气。我这才想到方才那位小哥恐怕只是来看热闹的,并没有那“一掷千金为红颜”的霸气。
我的眼光在台下搜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我抬头看了看通往二楼的楼梯,刚要上楼,却被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满身香气、一身大红轻纱罗裙的上了点年纪的胖女人给拦住了:“我说这位姑娘是要去哪儿啊?我们散花楼的二楼啊,只有男人和我们楼里的姑娘才可以上去。”
我看着她那只要一说话便会往下掉脂粉的脸,以及她那涂得跟鸡血似的嘴唇,说道:“妈妈,其实我是一个男人,因为家有恶妻,才不得不打扮成这个样子的,你就行个方便吧。”
我刻意把自己的声音变了,只希望这个看起来一脸精明相的鸨母不要识破才好。
那鸨母把我从上到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大量了一番,然后摇着她手里的那把合欢扇,轻“哼”了一声:“萍姨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人就是男人,你是男是女,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的天,难道她看出来我是女的了?她不会不让我进去吧?
只见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啊,总是这样不知足,吃着碗里的,却还看着锅里的。”
我的脸一下子僵住:她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个男人的?还说什么只要看一眼就可以分辨男女,我看肯定是吹牛的。可怜我现在到底是应该高兴我终于可以上楼了呢,还是应该因为别人把身穿女装的我认作男子而伤心呢?
这高兴与伤心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个哭笑不得的傻笑:“那就多谢妈妈了,待会儿如果我的媳妇儿来这里找我,你可千万别说我在这里,千万别说啊。”
那鸨母连眼皮都没有抬,好似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一个劲地催我上楼:“请公子放心,我是一定不会告诉令夫人的。你快上去吧,妈妈我马上去叫几个容貌出众的姑娘上来服侍公子,只是你这女装?”
我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并无什么不妥之处的女装,楞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若真的叫几个姑娘上楼去服侍我,看到我一身女装,只怕会以为我是什么变态,还不把人家姑娘给吓死!
我因为急于脱身,不想与那鸨母在做纠缠,连忙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塞到她的手里:“那就谢谢妈妈了。”
她把手里的银子迅速得放进了自己的袖中,那速度之快,好像生怕我会后悔,要回银子一样。她笑起来,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扑的厚厚的一层粉都快随着肥肉颤动的频率掉光了:“哎哟,既然公子这样客气,萍姨我就只好却之不恭了。”
我心里一阵发麻,连忙跑上楼去了。
我在楼上转了几圈,三楼也找过了,可是还是没有找到他们。他们如果再不来,糖人就要化了,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
看着那一间间紧闭着的房门,我不禁轻叹一声:“看来,只能一间一间地敲门了。”
我“咚咚咚”地敲响了第一间房门,可是没有人回应。我想都不想,一脚就踹开了那个看上去颇为碍眼的门。但是却在看到房间里面的场景之后,瞬间愣在了原地,眼睛睁得老大,不敢再往前迈一步。心里也在一个劲儿地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的。由此可见,凡是都要三思而后行啊。
此时,虽然已经到了初夏,可是晚上还是很冷。我瞧着那两个脱得光溜溜的一男一女正在榻上做刎颈鸳鸯的时候,顿时呆住,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全部倾塌了。
他们似乎是因为听到了我这边弄出来的这么大的动静,马上停止了动作,四只眼睛齐刷刷地向我瞪来。我想,大概是在怪我这个不解风情的人,破坏了他们的好兴致吧。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那个此时正趴在那个女子身上的满身肥肉的男人冲我大声吼道:“你没长眼睛啊,随随便便地就往里面闯,还不给大爷我马上滚!”
我被他这一吼,马上清醒过来,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对不……不起,我……我马上……离……开。”
说完,我转身就开始跑,天知道我现在究竟是有多心虚。没想到我只是随便敲开一扇门,也会看到如此香艳的画面。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这么鲁莽了。现在好了,怎么办?我可不想长针眼啊!
“你他妈的,到底关不关门!”屋内传来一声狂吼,几乎是要杀人的语气。听这声音,正是刚才吼我的那个男人。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关门了,幸好这楼上的人极少,刚才那个房间又是在最边上的位置,所以没有人听到。我顿了顿脚,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又跑回去关门。一面关门,还在一面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