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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须莫及,落花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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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关好门,蹑手蹑脚地退出来,余光却突然瞟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那个一身黑袍,背影虽然有些高大却略显猥琐的人不是朱雀,又会是谁呢!
情急之下,我忍不住冲他大喊了一声:“朱雀,我在这里。”
朱雀似乎被我这一喊吓了一跳,肩膀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闻言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同时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顿时了然,这个小子肯定又在干什么坏事。可是,这里是青楼,他会做什么坏事呢?想到刚才我看到的场景,我不禁一阵恶心:“他不会是到这里来寻花问柳的吧?”
想到这里,我连忙小跑着凑了过去,拍了拍朱雀的肩膀:“喂,我刚才只不过是去买个糖人,你们三个就不见人影了。要来这里也不告诉我一声,实在是太不仗义了!”
朱雀冲我做了个勾指的动作,一脸非常严肃的样子,更让我确定了他来这里是作坏事的想法。我低着头,一脸的不屑,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我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搞得这么神秘!”
朱雀却是一脸的不耐烦,似乎已经等不及了:“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说完,他试探性的四下观察了一下,确定现在这里除了我和他,再没有旁人,然后一把拉住我就开始跑。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被他这么使劲一拉,痛得我直吆喝:“喂,朱雀,我说你轻一点行不行,我的手都要被你拉断了。”
朱雀没有理我,但是速度却明显得慢了下来。他带着我东拐西拐,最后拐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一看就是一个女子的香闺,屋内的陈设一应俱全,颜色亮丽,无不透露出一股子女气。我愣愣地看着这个屋子以及屋子里面的众人。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朱雀就拉着我上前去打招呼:“苏姑娘,这就是我先前给你提过的我们的好朋友紫陌,我们都叫她阿陌。”他说完又转过来对我说:“阿陌,这是苏梦珂,苏姑娘。”
我这才回过神来,打量着眼前这个朱雀口中所说的“苏姑娘”。“婉容曰娉,和色曰婷。”这苏姑娘面容姣好,细细描摹的眉色如望远山,一张粉面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也的确只有那“娉婷”二字方可比拟其两三分的神韵。
“紫陌姑娘,你好。”我原本以为像她这种从小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姐见到陌生人会很腼腆,可是没有想到那苏梦珂倒是一点儿也不显羞怯,反而很是大方地跟我打招呼。
我闻言,莞尔一笑:“苏姑娘,你好,叫我阿陌就可以了。”然后转向朱雀:“这位苏姑娘是……?”
朱雀顿时恍然大悟一样,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这位苏姑娘呢,是被她那狠心的后母卖到这散花楼里来的,那叫萍姨还是什么的老鸨今天晚上要举办一个什么花魁大赛,实际上是要把她们这些刚来这里的姑娘当做摇钱树,想让她们接客。可是,苏姑娘已经与一个姓沈的公子私定了终身,苏姑娘的后母嫌弃沈公子家贫,不同意他们成亲。所以,棒打了这对苦命的鸳鸯。”
我一听到这个就来气,古今的多少才子佳人都曾被这样棒打过,偏偏这种戏码还是百演不厌。那苏姑娘的后母也委实可恨:“你爹难道不管这件事情吗?这好歹是自己的亲闺女,怎么会忍心把你送到这种地方来?”
苏姑娘听我提到她的父亲,两只眸子顿时闪出泪花来,竟然嘤嘤地开始啜泣:“我爹,我爹他年前刚刚去世了,可怜我还未来得及给我爹守孝三年,就被后母卖到了这里。”
一种情深,十分辛苦,脉脉背斜阳。
在这个世界上,越害怕的事情反而越会发生。越渴望,越难求;越珍惜,便越容易失去。而相知相伴,最是难求。
其实在我的骨子里,一直透着一种侠女的气概,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展现而已。我很同情苏姑娘的遭遇,现在,正是我应该拔刀相助的非常时期。
可叹自古英雄多寂寞,自古红颜多薄命!
小葵见我半天不说话,差点急哭了:“阿陌,我们就帮帮苏姑娘吧,你看她多可怜啊。”
茱萸听到小葵这样说,想着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也紧接着在一旁附和:“对对对,小葵说的没错。阿陌,我们就帮帮她吧。这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就当做是在帮自己积功德,将来成仙……”
朱雀轻咳了一声,看了茱萸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茱萸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
看着苏姑娘那梨花带雨的伤情,以及小葵、茱萸可怜的眼神,我终究是点了点头。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现在有五个人,凭五个人的脑袋,很快就商量出来了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由朱雀和小葵把苏姑娘带走;然后我和茱萸留下来拖住老鸨,不让她派人去追朱雀他们;最后我们四个在城外的小溪边会合。
朱雀他们刚准备要走,我连忙把他和小葵拉到一边,小声地嘱咐他们:“你们两个可千万要记住了,不要让苏姑娘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
朱雀和小葵都眼神坚定地点点头:“阿陌,放心吧,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既然他们两个都这样说了,我也就放心了。
倒是我自己,现在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想着待会要代替苏姑娘上台献艺,我的心里就一阵发虚。那苏姑娘色艺双馨,长得闭月羞花不说,就连那很是难学的请棋书画,也是无一不精。这容貌,我倒是可以幻化,可是这才艺,我可就一窍不通了。
我看着茱萸,怯怯地问:“小萸,要不你替苏姑娘上台吧。你也知道,我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倒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因为这是事实。
茱萸听到我这样说,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不行,阿陌。”他说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阿陌,你是知道的,论跳舞,我四肢僵硬;要说唱歌,我又五音不全,就更拿不出手了。还是你去吧。”
算了,求人还不如求己,我还是自求多福吧。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我和茱萸皆被吓了一跳。立刻屏住了呼吸仔细听,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苏姑娘,萍姨让我来问问你,比赛就快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我轻哼了一声,捏着鼻子回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告诉萍姨,我马上就下去。”
外面的女子“咦”了一声,很是担忧地问:“苏姑娘,你的声音怎么了?”她顿了一下,又突然叫了一声“哎呀,莫不是受了风寒吧,马上就要比赛了,你这个声音可怎么办啊。不行,我得马上去告诉萍姨。”
我一听她要去告诉老鸨,马上拦住她:“不行,你不能去告诉她。”
她惊道:“你的声音,怎么又好了,奇怪,这不像是苏姑娘的声音啊。”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因为我一急,忘记去捏鼻子了。这声音,分明就是我自己的嘛。
我急中生智,马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不……不用了,我只是刚……刚喝水的时候不小……小心水进了鼻子,被……被呛到了。”
外面的那个女子“哦”了一声,然后就离开了。
我和茱萸在房间里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茱萸先沉不住气,过来拉着我的手,眼神里面带着无法隐藏的担忧:“阿陌,你真的可以吗?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直接用法术把苏姑娘带走算了。”
我连忙打断她的话:“不行,如果这样做,我们的身份就会暴露的。你还记得我师父说过的话吗?”
茱萸不甘心地点点头,我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楼下已是一片热闹的景象,比赛即将开始了。所有的待选花魁都在后台做准备。我和茱萸说好了分开行动,现在,她只怕早就化了一身男装,隐在台下的观众席上了。而我也早已幻化成了苏梦珂的模样在后台候场。
比赛的顺序是由抽签决定的,我刚好抽到了第八个签号。总共二十个人,顺序既不考前,也不靠后,刚刚好。等我上场后,就算是演砸了,那时老鸨再派人去追朱雀他们,也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比赛终于在一阵敲锣打鼓的乐声中拉开了帷幕。方才那个拦着我上楼的自称是“萍姨”的老鸨扭动着她那肥胖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台上走去。举手投足间,风骚尽显,虽说上了点年纪,但是除了肥胖之外,仍然风韵犹存。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人,只可惜,岁月这把杀猪刀真是一点不饶人啊。
“今日,恰逢七夕节,当然也是我们散花楼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非常感谢各位的大驾光临。我们今天总共有二十位姑娘轮番上台献艺,众位爷的桌子上各有一朵绢花。待所有的姑娘表演完毕,若能有幸得到众位爷的青眼,可将此绢花放到姑娘们面前的花篮中。最后,累计花篮里面的绢花数量,哪位姑娘面前花篮里的绢花数量最多。那么,她就将成为今日的花魁。而众位爷也可以各自出价,价高者,将会抱得美人归。萍姨我在这里可要说明一下,今日的这二十位姑娘可都是新来的,一个个的都是黄花大闺女,还没有开过苞呢。”
不知道是谁在台下问了一句:“萍姨,可是这花魁只有一个,万一小爷我看上了另外一个,是不是也可以出价买下那个姑娘啊?”
那老鸨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然后笑道:“这位爷可真会开玩笑,我们这散花楼里面的姑娘,那还不都是众位爷说了算吗?”
萍姨的话音刚落,台下顿时笑开:“萍姨,你可真会做生意。好一张利嘴,大爷我喜欢。”
萍姨娇嗔了一句:“只怕是遇到比我更年轻漂亮的姑娘,众位爷早把我给忘了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台去。
比赛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只见她以轻纱遮面,只露出两只风流多情的眸子和两条细细的新月柳叶眉。眼若点漆,眉若远山,两只灵动的眸子微转,便教人口干舌燥。此时,台下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这女子一出场,瞬间便赢得了一片掌声,甚至有轻薄之徒在台下高声叫道:“小娘子,把面纱摘下来给大爷我瞧瞧。说不定,大爷我一高兴,马上就把你给带回家了。”
只听见那红衣女子闻言娇嗔了一句:“公子可真会跟奴家开玩笑。”
琴师已经准备就位,弹的是一首古曲,名曰《凤求凰》。
当琴音一起,那红衣女子也随之翩跹起舞。腰若扶风杨柳,不盈一握,低眉宛转间,风流尽显。身姿妙曼,步履轻盈,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红色轻纱,里面的月白抹胸若隐若现。
我看看台上正舞得正欢的红衣女子,再低头看看自己,真是技不如人啊,只希望自己待会可以不要输得太难看。
一曲既罢,台下又是一阵叫好声。红衣女子盈盈一福,然后迈着轻盈的莲步慢慢地退了下来。
紧接着,陆陆续续有人上台。只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已经轮到我上台献艺了。
我深呼了一口气,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由不得我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没有戴面纱,一张精致绝美的小脸一览无遗。当然,这得多亏了苏梦珂本身的的底子好,不用刻意地打扮,就已经生得沉鱼落雁了。
乐师见我上台,用询问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点了点头,他方才指尖一转,指下立刻就流出来一串音符。那琴声低沉深情,若有若无,不似前面的欢快动感。仿佛是从深谷里面传出来的一声低吟,令人闻之心悸。
“乍可为天上牵牛织女星,不愿为庭前红槿枝。七月七日一相见,故心终不移。那能朝开暮飞去,一任东西南北吹。”
我的声音亦如那琴音一般若有若无。乍一听,好像没有,可是仔细一听,却又仿佛是一种情意缱绻的呢喃。歌声如丝如缕,如泣如诉,好像是在向人们讲诉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我宁可做那一期一会的牛郎织女星,也不愿做那独自长在庭前的红槿枝。虽然外面一年只能见一次面,但是啊,我的心意从来不曾改变。谁知你故心易变,任凭它随着无情的风飘散。
“分,不两相守;恨,不两相思。对面且如此,背面当何知,春风缭乱伯劳语,况是此时抛去时。”
如果我们分开,就不能够和你长相厮守。我恨啊,你为什么不像我思念你一样思念着我。我们面对面的时候尚且如此,那么,你背着我的时候,又会怎么样呢?看来,你的心意已经被春风所缭乱了,现在到了我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握手苦相问,竟不言后期。君情既决绝,妾意已参差。借如死生别,安得长哭悲。”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握着你的手,嘘寒问暖。想到我们的将来,很是憧憬向往。你却独自沉默着,不愿再多说一字。既然你的心意已经确定改变,我的心也已经在开始动摇,这样困住你究竟值不值得。这虽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但却胜过如此。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决定放手,只要你能够幸福、快乐,我宁愿独自承受这漫长生命里的悲苦。
这是一个女子发自内心的低吟浅唱。她被她的情郎抛弃,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勇敢地提出了想要离开的这个想法。这首决绝词的唱法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言,只不过是投机取巧,以情制胜罢了。
和之前的不一样,当我表演完了之后,没有一个人鼓掌,台下一片安静,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谢完幕,正准备退到后台去。可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全场突然爆出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倒搞得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台下所有的人都把自己桌子上面的绢花往我身上抛过来,我大惊之下,就要躲开,却没想到被人狠狠地抱在了怀里。
“小美人,爷把所有的绢花都给你,你就从了大爷我吧。”
你大爷的,竟然敢吃老娘的豆腐!
我扭头去看,却是一个满脸横肉,长着一对斗鸡小眼睛、八字眉、香肠嘴的中年男人正死死地抱着我。他说话的时候嘴角那颗大大的黑痣也随着嘴巴颤动着,仔细一看,那颗黑痣上面的一根长毛正迎风飘扬呢。我强忍住了想吐的冲动,使劲儿推开了他。
“你想让我从了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指着他那满脸横肉的脸,说道,“你既然是我们楼里的客人,就应该守我们的规矩。”
“哎哟,陈老爷,您何必生气呢?您大人有大量,不值得和我们这些青楼女子再计较,恐折了您的身份。苏丫头,还不快点过来给陈老爷陪个不是。”萍姨见势不对,连忙从台下小跑着过来,对那个男人连连道歉,还不忘不停地给我使眼色。
我只当做没看见,抬脚就要去后台。
那男人见我要溜走,突然冲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我动弹不得,正想要捏个决来好好整整这个陈老爷,好让他知道姑奶奶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刚一扭头,却见茱萸在台下不停地对我摇头。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叫我不要管,她会搞定一切的。
只见有人正从台下走上来,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来。来人衣着华贵,风流自成。长得玉树临风,器宇不凡,一身青衫被他穿得如玉般温润。此人正是刚刚还在台下对我摇头,一身男装打扮的茱萸。
我像看戏一样盯着茱萸,不知道她要用什么招数。
只见她用手里的一把折扇轻轻地挑起我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轻佻之意:“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啊,瞧这双水灵灵的的大眼睛,这黛山青一样的细眉,这樱桃小嘴,真是我见犹怜啊。”她说完又转过头去问老鸨,“鸨母,这美人要多少银子替她赎身啊,大爷我买下她了,我要让这个小美人做我的第六,哦不,第七个小妾。”
茱萸刚刚说完,台下顿时传来一阵笑声:“这是谁啊,竟然敢和陈老爷抢人!”
“这下有好戏看了。”
“你别胡说,你瞧没瞧见那小子的衣着,只怕也是来头不小。”
“对对对,看那小子的形容,说是朝廷的人都很有可能。”
抓住我的那个陈老爷首先不乐意了,他放开我的手,指着茱萸的鼻子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买也还轮不到你。大爷我可是这里的首富,这小美人大爷我买了。”
萍姨听到有人要买下我,她那好似驴粪蛋上下了一层霜的脸上一下子乐开了花。她认识陈老爷,知道他是这里的首富,按理说应该答应他的。可是她见茱萸衣着华贵,又不敢轻易得罪茱萸。是以,她答应哪一个都不行,不答应也不行,只好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副左右为难的憋屈模样。
我冲茱萸使了个眼色,然后建议道:“既然你们两位爷都想要买下奴家,可是这俗话说得好,烈女不侍二夫。不若就按照刚才萍姨立下的规矩来,价高者胜,二位爷意下如何?”
萍姨那刚刚还左右为难的一张脸闻言瞬间就笑开了,她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既可以赚一大笔银子,又不会得罪权贵:“如果两位爷没有意见的话,不如就按照这个方法吧。”
刚才那个抓着我的陈老爷自诩是这里的首富,自然是会同意的。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自不量力。”看那样子,似乎已经是稳操胜券了。
至于茱萸,反正我们也并不打算出半毛钱,只随他凭空叫价就可以了。只要一解决完眼前这个碍眼的人,我们就马上离开。
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价之后,价格被抬到了五千两之多,那萍姨早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茱萸和那个陈老爷之间左右徘徊,谁出的价钱高就跑到哪边去。只见她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转得我眼睛都花了。
“一万两。”那个陈老爷说完,一脸得意地看着茱萸。
台下顿时发出一片唏嘘之声:“这么多钱啊,一万两,够我在万花楼睡上整整一年了。”
萍姨脸上的那条缝瞬间笑没了:“陈老爷,您出手可真是阔绰啊。”她说完马上变了个脸,对我冷冷地说道,“苏丫头,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伺候陈老爷。你啊,真是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的命才会这么好。以后你跟了陈老爷,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那是享之不尽。到时候,可别忘了萍姨我啊。”
我很不以为然,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地给茱萸递眼色。
茱萸倒也并不甚在意,轻笑了一声:“我出五万两银子。”
闻言,萍姨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在了那里。方才那陈老爷出的一万两已是天价,原本以为这是最高价了,没想到茱萸足足在一万两的基础上提了四倍。萍姨不愧是久经商场,震惊之余,却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扭动着她那肥胖的身子朝茱萸的方向跑去:“这位公子,请恕小的眼拙,您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该给你的钱,本公子一分也不会少你的就可以了。”茱萸一面敷衍她,一面在袖中变出了一张五万两的银票递给她。
她的手很自然地伸了出去,伸到一半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那首富陈老爷似的,手顿时僵在了那里,同时偏头看着陈老爷:“陈老爷,你看着……”
那陈老爷虽然有钱,但是为了区区一个娼妓花这么多钱,我想他也不是不心疼。更何况茱萸的脸上并无半点惧怕之意,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想必早就把那个男人吓得心惊胆战了。
只见他狠狠地甩了甩宽大的衣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不过是一个妓女罢了,你想要,大爷我让给你好了。”他说完又冲我啐了一口,“臭婊子!”
我瞪了他一眼,在心里腹排:“你这个老男人,看我待会儿不整死你。”我利用宽大的衣袖作掩护,偷偷捏了个决。
那个老男人才走了几步路,果然摔了个大大的狗啃泥。台下的众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有几个仆人模样的壮汉立刻从台下冲到那个男人的身边:“老爷,您没事吧?”
他们的老爷趴在地上,最里面还在哼哼唧唧地喊着疼:“哎哟,痛死我了。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没事了?还不快点扶我起来。”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奴才和主子一样笨!
那五个壮汉这才想起把他们的老爷给扶起来,那个男人才堪堪站定,就开始指挥他们去抓茱萸:“你们几个赶快去把这个臭小子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老爷我重重有赏。”
那五个壮汉得到命令,闻言起身,杀气腾腾地向茱萸冲了过来。
这个老男人,竟然出尔反尔!
我大叫一声:“茱萸。”茱萸立刻会意,也不想与这些人再做纠缠,口中念了个诀。两手一挥。整个散花楼瞬间被一片缭绕的烟雾所笼罩,看不清任何人的脸。现场一片慌乱之声,只听见老鸨的尖叫:“我的银票。”还有桌子、椅子碰撞的声音,以及茶杯、酒觥碎裂的声音。因为看不清人影,整个楼里的人都再也坐不住了,像一个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于是就免不了要踩到别人的脚,撞到别人的腰。一片片叫骂声此起彼伏:“是哪个不长眼的,踩到老子的脚了。”甚至还有姑娘的一声娇嗔:“哎哟,我的腰。”
一时间,人声、脚步声、叫骂声、尖叫声、东西碎裂声响成一片,如同进了个马戏团,好不热闹!
感觉到有人正朝我这边走来,按照我和茱萸先前约定好的,此人应该是她。我也顾不上叫她,拉住她就开始撒丫子往外面跑。
她的手很大,是一双温暖而干燥的手,指腹见有薄薄的一层茧,应该是常年握兵的原因。这感觉不像是一个女子的手,倒像是一个男人的手。我突然想到方才茱萸变作的那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顿时了然,没想到茱萸这么心细,连手上的这些小细节也被她拿捏得很是妥帖。
街上的行人还和来的时候一样多,一个个都步履悠闲,鲜有行色匆匆的人。路边有许多小商贩在沿街叫卖,有卖面的,卖衣服的,卖鞋的,卖首饰小玩意的,卖面具的,卖冰糖葫芦的,甚至还有算命的。我瞧着那个算命的老头虽然长得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但是那两只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子在打量行人的同时却很自然地流露出了一种精明的意味。
想到我们跑了这么远,那老鸨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所以我的脚步也渐渐地慢了下来,扭头开始欣赏街道两边那讨价还价的艺术。
松开了茱萸的手,我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小萸啊,你说我们这样做算不算是欺骗了被人啊?”
没等她回答,我又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我们这是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知道吗,我只要一看见刚才的那个老鸨和那个叫陈老爷还是什么的老男人就想打人,我说你刚刚就不应该拦着我,应该让我打个痛快才对。”
“咦?小萸,你怎么不说话?”我觉得奇怪,小萸她不会是被刚才的那种场面给吓傻了吧?不应该啊,她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小萸!”我一面叫她,一面转身,“你到底怎么”那个“了”字在我看清楚我面前的那个人的时候被生生地掐断了。此时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一席白衣胜雪,头发被高高地梳成了一个髻。脸上一脸戏谑却忍俊不禁的人,除了那个新来的小白脸,不作他想。
“小白脸!”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这三个字。说完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改口,却已经来不及:“哦不,夫子,你这么会在这里?”
他在我说出“小白脸”这三个字的时候,显然有些意外,表情瞬间僵住了。
我也不想再和他纠结“小白脸”这个问题了,于是马上又说道:“夫子,你看见茱萸没有?”天知道原本应该紧紧地跟在我身后的茱萸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盯着眼前的小白脸,该不会是……
我想到这里,顿时翻了一个白眼:“我说茱萸,你别闹了行不行,你没事变成那个小白脸的样子干什么?快点给老娘变回来。”
面前的人,一动也不动,只是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浓了。
“阿陌。”
我顿时呆住,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不像茱萸的,倒更像是那个新来的小白脸夫子的。
我的妈呀,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是真,真真的小白脸?哦不,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