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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却道海棠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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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上仙气缭绕,灵光大盛,就连我这种灵力低微的人都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灵台一片清明。我从来没有来过九重天,所以不认识路,只好规规矩矩地跟在帝君的后面。
穿过一座非常漂亮的花园,我不禁感叹此处大概是仙气太盛的缘故,就连园子里的荷花都长得尤其俊俏,宛若一群妙龄女子,娇艳欲滴。偶尔有风拂过,仿佛罗带飘飘,轻歌曼舞。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宫殿,高大宏伟,富丽堂皇,高出云端,此时已是礼乐融融,歌舞升平,看样子,酒宴已经开始了。
路上不时有仙娥经过,与我们照面,也只是行了个马马虎虎的礼,就匆匆忙忙地走开了。想来是因为正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没有见过帝君,但是看到帝君一身器宇不凡,高贵自成,行礼总是没错的。我想到这里,禁不住轻笑一声:我竟成了狐狸?
帝君大概是听到我在后面傻笑,突然停了下来,我一个没收住,差点撞到他身上。
只见帝君回过头来像看怪物一样把我盯着:“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忙止住笑,毕恭毕敬地回答:“没,没笑什么。”
他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管我,转身继续往前走。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我又开始不正常了,所以不想搭理我。
我一直对帝君不驾云而改走路这件事感到颇为不解。像他这种辈分的上神在这里可以与天君平起平坐,却不驾云进去,而是选了这么一个颇费脚力、时间,又极寒酸的方式,我表示无法与他进行沟通。
好在这一路走来,路过的风景皆是美妙绝伦,我已经目不暇接,早把费脚力和费时间给抛诸脑后了。至于寒酸这件事,在我和帝君入席之后,我一点都不想再提及它了。
那场面如果用寒酸来形容的话,那么,这个世上就再没有任何事可以与拉风、风光这类词扯上关系了。那场面不仅阔,忒阔了。
我和帝君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方才我看到的大殿前。
我一向是不怎么会识人的。比如说我第一次见到帝君,也是后知后觉。但是我觉得我与那太和殿前的值班天兵相比,多少还是有些眼力见儿的。至于这两个看起来很是老实本分的天兵将我和帝君拦在殿外,并索要请柬这件事,让我瞬间将老实本分这个词想当然地理解为傻。
我们一路上碰见过许多仙娥,皆受之一礼(这礼当然是帝君他老人家受的,我顶多只能算个跟班的)。这两个天兵大概是新来的吧,否则怎么会这么没有眼力见。如果是常年在殿前当值的天兵,不可能没有这个知觉的。
尽管被人家拦在了殿外,但是我一点也不怕,因为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小跟班,要丢脸也还轮不到我。我抱着一个看好戏的态度,却挤了一个十分忧心的表情看向帝君。谁让他平时打压我来着,现在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平时极度自傲的人是怎么被两个小小的天兵给打败的。
谁也想不到帝君他老人家在得知别人索要请柬的时候,面色分毫不改,只是挑眉看着那个即将要倒大霉的出头鸟:“哦,请柬?那是什么东西?”
可怜那两个天兵已经被帝君这一挑眉给吓得不知所措,现在听到帝君这样说,顿时就没有了底气。大概是看我们没有请柬还如此嚣张,生怕我们是歹人,要硬闯进去。
我乐得在一旁看好戏,也没有跳出来解释。而帝君赴宴向来是不带请柬的,他嫌麻烦。因为他本身就是一张请柬,四海八荒没有人会拒绝这么一个请都请不来的上神的。只除了,眼前的这两个傻蛋。
“没……没……没有请柬是……不……不能入内的。”能个胆大的天兵被帝君这一吓,还能说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来,虽略显紧张结巴,但其勇气真是可歌可泣。
“神君来了。”只听见一直沉默的那个天兵向这个结巴却勇敢的天兵如是说,四只眼睛瞬间齐刷刷地往我们后面看过去。我不由得转过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正腾云驾雾而来。骑在一只山羊身上,手里拿着一把拂尘,面目慈祥,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他的速度极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停在了离我们的不远的地方,然后朝我们这边走来,他那只山羊坐骑早化成了一缕青烟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这才知道原来那山羊是他幻化出来的。
我看了帝君一眼,见他并没有像我一样表现出好奇之色,也并没有去看那仙风道骨的神君。
那白胡子老头儿看起来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可是身子骨倒是挺硬朗的,他几步就走到了我们跟前。那两个天兵早在他落地的那一刻就开始行大礼:“参见太白神君。”
我一听,不禁好笑,太白?但转念一想,那老头儿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白衣服、白拂尘,就连他那只坐骑也是只白山羊,也确实不负这“太白”二字。
太白神君拿出请柬示意了一下,正准备进去。却好像突然看到我们一样,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太白老头儿脸上的表情霎时就僵在了风中。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白胡子两边翘起的山羊胡猛抽了抽。然后,他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帝君的面前。虽然朱雀一直都说我不懂礼节,但我就是再不懂也知道这跪礼可谓是极大的礼了。就是刚刚那两个天兵见了太白神君也仅仅是鞠躬致礼而已。
那两个天兵和我何时见过如此大的礼,一瞬间石化,愣在了那里。
“小仙不知帝君在此,有失礼之处还请帝君恕罪。”显然太白老头儿受到的惊吓也不亚于我们,就连声音也变得没有往日的利索了。
我看了看太白老头儿,又看了看帝君,表示对看起来是帝君爷爷辈的太白老头儿向帝君行如此大礼这种场面很是震撼,并由衷地感叹:帝君的年纪只怕不知比太白老头儿大了多少,却依旧是年轻男子的模样,由此可见,养生真的是一门大学问,以后一定要多向帝君讨教讨教才好。
“不知者无罪,你起来吧,本君并未怪罪于你。”帝君说完又转过来问那两个天兵:“本君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那两个天兵早就被吓得丢了魂儿,现在听到帝君这样说,扑通一声全都跪下去请罪:“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帝君,小的有罪。”
帝君并没有搭理他们,却出乎意料地对我说了句:“小提,我们进去吧。”说话间,帝君已经向前走了好几步。我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我的耳力极好,走了很远,还可以听到那两个天兵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神君,刚……刚才那……那位可是……”
“那是君临帝君。”
“啊?!”
太和殿里果然金碧辉煌,华丽无比,两侧摆了长长的坐席,所有人都正把酒言欢。殿中有美艳的舞姬,衣着华美,罗裾飘飘,如九天仙女下凡,体态婀娜,舞姿妙曼。正舞到精彩之处,一时叫好声、拊掌声不绝如耳。
本来,因为大殿上的众人都在专心致志地欣赏歌舞,并没有看见我和帝君。却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突然就发现了我们,我听到一声带着万分惊恐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君……君君君临帝……君!?”
原本歌舞升平的氛围被这个称不上特别也不算响亮的声音给打破了。那些正在跳舞的舞姬皆停了下来,坐在两侧的人都往我们这边看过来。那几百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们,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帝君一眼,见他并无任何动容,脸上依旧挂着毫无表情的表情。不慌不忙而又姿态优雅地往前走,英气逼人,满是风华。和我平日里见到的帝君似乎有所不同,但是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同。
帝君径直走到天君的下首,除天君以外,在场的所有人皆行了跪拜之礼:“恭迎帝君!”那声音壮如山河,气势如虹。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跪下去行礼,毕竟在场的人就只有天君、帝君还有我没有行礼了,这样站着实在太显目了。突然听到帝君开口道:“本打算让底下人来送一份礼就是了,但因着是天君所邀,盛情难却,所以略备了份薄礼,还希望能够勉强入天君的眼。”说完,从袖中拿出一面铜镜。只见那面镜子纯金镶边,镜身还嵌了数颗宝石,看上去很是漂亮。虽然很漂亮,但是用来当做成亲的大礼,而且对方还是天君最宠爱的二殿下风华,就显得有些寒酸了,若是用来当做生辰礼物送我,倒还能够勉强让我接受。
正在我对帝君的小气不置可否的时候,听见一位仙者说道:“此物莫非是溯镜?”
溯镜?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那是个什么东西?
天君使了个术法,那被叫做溯镜的东西便从帝君的手上转到了他的手上。他仔细瞧了瞧,笑道:“这的确是溯镜,传说中可知过去、未来的宝物,今日第一次见,果然名不虚传。本君便代他们夫妻俩收下这份厚礼了。来人,赐座。”
天君把帝君的座位安排到了他的旁边,但赐座却是只针对帝君的,我是没有这个福气的。
待帝君落座,殿中歌舞继续。我无意欣赏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但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玩又应景的事情可做。无聊地打量着下面那些神仙正窃窃私语的各种表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表情居然可以如此丰富。他们的眼神频频向我们这边瞟过来,我被盯得实在有些不自在,所以作了个我自认为十分凶狠的模样,然后扫了他们一眼。那些人不知道我会这样做,顿时就僵在了那里,脸上的表情精彩绝伦,甚至其中有一个人因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酒杯一时没有拿稳,哐当一声,直接就掉在了案几上,溅得满身都是,此时正慌慌张张地掏出手帕来檫拭衣服。看到这里,我不由地笑出声来。
帝君本来正喝着茶,大概是听到了我的笑声,回头看我,我马上噤若寒蝉,摆出了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并用一声干咳来掩饰我的心虚。
我从出生到现在已经五千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所以,尤其兴奋。但是帝君……我看着帝君,他虽然面上挂着笑意,但是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笑有些勉强,我想他这个人向来喜静,只怕早就已经坐不住了吧。但转念一想,是他自己要来的,怪得了谁!
天君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已经是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家。身穿一件明黄缎团龙纹吉服,身前后各绣五爪金龙一团,衣襟各有两龙,下有一幅四龙吐珠图。头上的发已经掺有杂色,戴着冕,延的前沿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小圆玉。面相和蔼,不怒自威,很是气派。今天是他的儿子娶媳妇儿,所以他的脸上总挂着笑,给人很亲切却很难靠近的感觉。我想,这应该是他和他的臣子距离最近的时候吧。
“听说,今日那位公主也是要来的,如果在这里见到帝君,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席间,一位面相看起来很是八卦的老仙低头向另一个老仙如是说。
“现在宴席都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但是并没有见到那位公主,怕是不会来了吧。”另一个老仙答道。
我的耳力极好,刚才听到“帝君”二字,就开始集中了注意力去听。但是这位公主是谁,却着实让我大为疑惑,难道帝君真的和一位公主有扯不清的关系?此女莫非真的是魔族的三公主——花临月?
正在我出神之际,却听到有一个仙者高声叫道:“魔族大殿下、三公主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倒是很好奇,这个传说中的“第一美人”究竟是何等风姿!
我循着声音望去,果然见一俊美妖冶的男子和一黄衫女子正先后从大殿门口走来。那女子身材修长,体态轻盈,眼神妩媚,柳叶细眉,肤如凝脂,真正的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眼眸微转,便有万种风情。的确对得起“第一美人”这个称号。再看那男子,一身红色袍子,发丝银白,额前一撮银发,面容俊美,薄唇轻启:“花离墨携小妹前来贺喜,小小薄礼,希望天君不要见笑。”说完,身后的人捧了一对玉器呈上。那玉是乳白色的,通体晶莹,毫无杂质,我猜想这东西由魔族送出,又是贺礼,应该是一等一的宝物。
那黄衫女子跟着他的哥哥一起向天君行礼,然后就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做在天君旁边的帝君。她毫不避讳地向我们这边看过来,轻启朱唇,声如余音绕梁:“帝君,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