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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没有归宿的灵魂(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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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起一个画面。一天,万佳佳跑到我房间,坐在我床头,那双丹凤眼如展翅欲飞的凤凰,扑闪几下,终于对我说:“曾琳,他们说你,说你……”
我从来都当佳佳的话为耳旁刮过的风,我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漠而自然:“说我什么?是不近人情不可理喻?还是冰冷如霜孤芳自赏?反正没什么好话,不说也罢。”
我继续看书,别人怎么说,对我都是隔靴搔痒,甚至不如偶尔吹过的一缕清风。
“他们说你是一块冰,还是从南极挖来的,终年不化。”佳佳十分小心地说,胖胖的脸上是从没有过的严肃。
“嗤—”我笑出了声,“我当是什么坏话,冰就冰吧,有什么不好?”
“曾琳,他们还说你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强大的、无形的气场,”佳佳板着手指头,一字一顿,像小学生在背古诗,“总是拒人以千里之外。不,不是对所有人,是针对给你介绍的那些男孩子。”佳佳费了好大劲终于把意思表达清楚了,双眼探照灯一样盯着我,想看看我的反应。
我没有暴跳如雷,冷静得像弹去身上不小心沾上的一点灰尘一样漫不经心。
“你觉得我是那样吗?”我反问佳佳。
“我觉得你挺好啊,一点都不冷。特别是对我很好,”佳佳突然脸红了,这让我很意外,“他们都有些讨厌我,只有你对我很好,他们背后叫我‘长舌妇’。”佳佳皱皱眉,十分委屈地说。
我一听,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学生用的尺子,对佳佳说:“来,张开嘴,我量量你的舌头长不长?”
“你真会寻开心,”佳佳一把夺过我的尺子,重重扔回到桌上,“你怎么无动于衷呢?”
“你不是说我不冷吗?我相信你。哦,对了,他们是谁?谁是他们?”我突然十分好奇,像打开了一扇地狱之门,真想进去看看,因为从来没去过。
“就是咱们部门的那几个无赖说的。”
“无赖?”我突然理解了佳佳的话,因郝新和佳佳的事,公司同事难免要背后议论一番,惹得美人怀恨在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突然间竟想通了一件事,就是从那时起,或者说从那时好久以前开始,就再也没有人给我介绍男朋友了,我的门前冷落鞍马稀。就是小伙子们看见我也都敬而远之,仿佛我是天外来客。
佳佳走后,我心海却掀起滔天巨浪。繁华落尽,过去已如燃尽的烛火,只剩下一室的黑暗。
他们说得对,我嘴角微翘,笑意有些冷,眼内却是一片空无苍凉。
泪,很自觉地纷纷而落,悄无声息。
“喂,曾琳,你看见了没有?”宁霜不知怎么竟鬼使神差来到宿舍,刚进门,就兴奋地问我。她的脸像镀上了一层金,闪闪发光,我的思绪也被她一下子拉了回来。
我想,能让宁霜如此兴奋的必定非同寻常。
“看见什么?”我轻描淡写地问。心,还孤零零在黑暗中徘徊,心里的酸楚真实得仿佛伸手就可触摸到。
“大帅哥!我刚才在门口看见一戴墨镜的大帅哥。他身上有种冷酷神秘的气息,真是与众不同。”宁霜陶醉了,双颊绯红,白皙的脸灿若桃花。
“啪”的一声,我能清楚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清脆如失手打了一个玻璃杯。
我用手按住胸口,脸色微变。
“怎么回事?曾琳?”我瞪着好看的眼睛,关切地问。
“没什么,有些不舒服,没关系的。”我不想多说一个字,疲惫地闭上眼睛。
“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看看。”宁霜在我旁边坐下,真诚地说。
“不用的,没事的。”宁霜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心里不由一暖。要知道,她对周围的人总是不屑一顾,凡夫俗子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也只有对我,那种真诚还是发自心底的。
“需要干什么?我帮你。”
“不用了,你回家休息吧。”我对她勉强一笑,像个假人一样。
“那我回去睡觉了。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宁霜匆匆走了,一改往日的漠然,连脚步都轻松如悠然飘过的云。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又想起冷洛,心,像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孤寂冷清。
一个擦身就可能是一生一世,再转身回眸就已经是沧海桑田,要想回到当初,到底有多难?
黑暗中,我双眼空洞地望着轻纱般漫过窗帘的月光,怎么也睡不着。
夜凉如水,我轻轻拉开一点窗帘,让摇曳的月光带着重重心事冷清地倾洒下来,窗前的桌子上银白一片,如汪着一弯浅水。
我的双眸划过一丝只有我自己明白的痛楚,冷洛留给我的寂寞背影如黄昏血色残阳,染红了我尘封的记忆。
我和他像隔着浩渺的河水,彼此注视,却始终无法牵手。
三年之约,期已满。随口的一句承诺,竟成了今天必须要兑现的誓言。
心,如残花败柳,再不复往日的娇艳。
往事如风,心在风沙里动。
我清楚地记得:当年我都上大二了,竟然还不知道有一个在本系,乃至本学院都很有名的帅哥。
他,就是今天的冷洛。
一次,我在食堂打饭时,卡里竟然没钱了。我尴尬极了,食堂师傅把饭已盛好,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尽管那位胖胖的厨师友好地说:“没关系,下次一块打就是了。”我还是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呆呆地像个木雕。
“师傅,我请她,打我卡上的吧。”突然,身后一男生冲我友好地一笑,大声说。
理所当然地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我吃了一顿免费的午餐。顺理成章地我也算是结识了一位朋友。
我很有自知之明,对这种帅过了头的男生不肯轻易看上一眼,如镜花水月,何必要给自己套上一个枷锁。因此,他到底长得什么样,我还真是没有看清楚。
后来,更让人尴尬的是,我竟然在我们教学大楼里发现了他,才知道他竟是高我两届的学长,而且是一个系的,只是专业不同而已。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我心里十分好笑。
从此,我们见面的次数就多了起来,总是礼貌地点一下头,或打个招呼,如此而已。
枕旁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两下,心有灵犀一般,我知道是谁的信息。
“睡了吗?”
“睡了,晚安。”我手指翻飞如蝶,瞬间发了过去。
我的思绪像按了暂停键,只要轻轻一点,故事就会继续下去。我像乞丐渴望美食一样那么渴望重拾关于冷洛的点点滴滴,就像要把他雕刻在灵魂深处。
我知道,努力了那么久,甚至忍痛割爱义无反顾离开自己的公司,甘心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做一名普通工人,过着清风相伴,晚霞寂照的平淡日子。
我,还是没有走出自己心灵的陷阱。直到见到冷洛的一刹那,我知道所有的努力都如滚滚的黄河水,势不可挡了。
“曾琳,我睡不着。”又是一条短信。
我想关掉手机,可终是不忍。
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懂,他的心比我痛千百倍。
“我明天要回家一趟,回来再联系。”我芊芊玉指,又发了过去。
“你等我,我会很早到,我送你,一定。”我仿佛听到冷洛低沉温暖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他草原般清新的呼吸轻拂过耳畔。
夜深了,我听见走廊里传来同事们下了中班的脚步声,匆匆的,还夹杂着轻声的说话声。
午夜梦回,而我,还没有入梦。
冷洛如坠入心底的一颗流星,灼痛了我的心灵。他那天涯浪子深不可测的笑容,那双云淡风轻随风而过的双眸像一声声呼唤,执着地将我的前世与今生融为一体。
其实,我心里对这间小屋还是很留恋的。虽然只离开短短几天,但心里仍是不舍。这,装载了我三年的记忆。三年中,多少个黄昏,我包着坚强的外壳,像浑身长满了刺的小刺猬,一个人站在窗前,眺望远处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心,却无可救药地一步步走向沧桑的终点。
因为临时决定,我没有提前订票,只好给好友打电话,请他开车送送我。这个假期我攒了好久了,现在来用,原因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是给心灵放个假,暂时跳出,让灵魂跟上来。
我在逃避,逃避冷洛。
晓凡听说我休假要走了,像生离死别一样站在门口,我一个人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箱,三下两下就可以了。只几天的时间,什么也不用拿。
这时,晓凡突然跑到我面前,扶住我的肩,哭了!
我一时不知所措,心底突然觉得十分好笑,虽然我知道,我是她最亲密的朋友,我一走,晓凡就成了孤家寡人。
“只有几天,至于吗?”我笑看向晓凡。
突然,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重要。
对父母,我很重要。
对晓凡,我很重要。
对冷洛,我不知道。我一直在逃避这个话题,就像刚结痂的伤口,不能触摸,一碰就会滴下血来。
至于对郝新,我更不敢去想,是雷池,我不敢越半步。
我笑着对晓凡说:“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呢?放心吧,我几天就会回来的。”
“你走了,我心里突然很难过。”晓凡擦了一下泪,小小的眼睛如一江春水,波光粼粼中满是无奈和不舍。
“我走了,不正合了你的意?省得给你当电灯泡。”我含笑望着晓凡,故意逗她。
“你又没什么大事,何必要回家住几天,在这儿不好?”晓凡像落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脸上的小黑点也可爱地摇旗呐喊,声音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在心里说:不是不行,而是不想!
一切停当。朋友打电话来,说已经等在了楼下。
准备走了,我突然看见冷洛送我,确切地说是赔我的那件小摆设。我把它拿在手中,准备装入包里带走。可转念一想,又放下了。
还是留在这里吧!
有它在这儿,冷洛与我还不至于形同陌路。
我的心欲盖弥彰地又放了自己一马。
这时,万佳佳和孙小美也来了,有两大美女相送,感觉像喝了壮行酒一样,士气自然高涨了许多。
佳佳一进屋就十分夸张地说:“曾琳,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我还是听别人说你休假了。一早就听见你屋里像挖地洞一样,我们就赶紧起床。哎,你是想不辞而别呀?”佳佳的眼里也有一丝不舍在跳动,我心里一暖,如春风闪过寂寞的山岗。
孙小美拿着我那件风衣,说:“曾琳,还给你,谢谢!”
一件风衣怎抵得上这份情,我微微一笑,说:“喜欢就拿去穿好了,送给你了。”
我的心如浪花拍打,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清脆婉转的口哨声。我抬起头,眼前并没有那个我灵魂热切想见而现实又极力拒绝的那个人。
晓凡她们几个,特别是有万佳佳这样丰满的女汉子,她们说笑着,像壮士出征一样把我送上了车。
车轮毫不犹豫地疾驰向前,我告别这些好朋友们,在这黄沙漫天的尘世中,像结束了一个短暂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