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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相遇是场美丽的误会(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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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接了中班,宁霜给我打电话,语气像一把锋利的刀,寒光闪闪:“曾琳,拜托你件事……”
我头脑立刻紧张得像彩票开奖一样,心想不是又要我照顾她的花吧,还是以进为退先下手为强好,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说:“宁霜,你的花还是拿回去放家里吧,在宿舍里几天就枯萎了,多可惜。”
“不是,我是说下次再碰见他,就直接告诉他不要再送了,送我也不收了。啊?听明白了没有?”宁霜懊恼地说,“这都是我妈挑好的女婿,也不问我同意不同意,就强行塞了过来。”
我能想象出此时此刻,宁霜那张俏脸一定结了一层霜,这种黑脸我可不去唱,于是我跑到机器旁边,隆隆的机器声掩盖了一切,我大声说:“什么?没听清,太乱了,再见!”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我心里立刻为那位“大学教授”悲哀,这种高傲得像只孔雀,眼睛长到头顶上的美女不是谁都能娶到手的。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我可以想象一下,宁霜回到家,觉得把那束烫手的花放哪都碍事,只好随手放在了餐桌上。她妈妈宁女士,宁雪,一位单身母亲,宁霜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所以宁霜跟妈妈姓。
在宁雪的婚姻观念里,选女婿就像挑工人,一定要踏实、稳重、有担当,还要有责任心,懂得呵护女人。至于长得怎么样,那都是次要的。又不是一幅画,整天挂在墙上欣赏欣赏就能吃饱饭?就能过得幸福?所以,自从她见了石磊后,就一心一意要女儿嫁给他。
宁霜一看见石磊就头疼,心里立刻像有四块大石头压着一样沉重:“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起了个怪名字,真是哗众取宠。”宁霜实在无法反驳妈妈这位天才演说家外加她那比计算机程序还严密的逻辑推理,只好强词夺理地说。
“你不懂,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我的话就是千年不变的真理。”宁雪看着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儿,一副泰山压顶色不变的气势,那气场就跟电磁波一样一圈圈源源不断地往外蔓延着。
“千年不变,千年不变,你的逻辑比定律还永久,是真理里面的真理。”宁霜自知和妈妈论理,就跟鸡蛋碰石头没什么两样,干脆闭嘴,心里却一口咬定就是不答应。
第二天,我起床后去找晓凡。
晓凡,一个人静静坐在书桌旁,旁边堆积出山的复习资料看着就让人极度缺氧,喘不过气来。我一看那小蝌蚪一样的微积分就感到身上像爬满了无数只小蚂蚁,正“嘿呦嘿呦”喊着号子,整齐划一地迈着坚定的步伐斗志昂扬地搬着比自己体重重好多倍的粮食,虽然我当年微积分学得连老师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晓凡的那支玫瑰还宁死不屈地盛开着,想着我那么一大束还尸骨未寒,心里就妒忌得要命。
“晓凡,你见到那位神秘的送花人了没?已经浮出水面了……”我眨了眨眼睛,笑容婉约如古代的仕女。
“瞧你神秘的,不就是一个人吗?又不是外星人。”晓凡头也不抬,语气轻得如风摆杨柳。
“我看见了,可惜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坐在晓凡旁边,一只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惋惜地说,同时心里像吃下了一颗酸梅,汩汩的冒着酸水。
“我看他和你挺般配。”晓凡挖苦地说,脸上却雨过天晴一样灿烂。
“你真是小心眼,终于报了一箭之仇了?”我又重重敲了两下桌子,十分不满地说。
“我早见过了,你起床时,他在你门口站了差不多半小时了。真是痴情。”晓凡终于放下笔,抬起头来,“我看着挺好的,像个大学教授。”
“我看也像,或许真是个大学教授。”我和晓凡都十分肯定地说,同时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都期待着一个精彩的故事快快上演。
宁霜的老妈宁雪,其实叫她老妈真有点委屈了她。宁雪,光听名字就诗情画意浮想联翩,更应了人如其名那句话,肤白如雪,这点宁霜真是遗传了老妈的优秀基因。虽人到中年,但风韵犹存,更添了成熟女性的优雅。长长的波浪长发海浪一样披在肩上,身材匀称,打扮入时,和宁霜站在一起,就像两朵争奇斗艳的姐妹花,根本看不出是母女。
宁霜和老妈宁雪,因为“大学教授”,彼此像拔河一样对峙着。母女俩该吃饭吃饭,该上班上班,对那个敏感的话题就像手榴弹的引线一样谁也不肯碰一下。
宁霜该上早班了,她穿上刚刚买的一身牛仔套装,波浪长发扎成简单的马尾,还巧夺天工地在马尾部系了块和套装一样颜色的手帕。也真是难为她了,居然能淘到一块类似老祖母手工粗布一样的手帕。
我正好下夜班该休息了,所以就在车间里磨蹭了一会儿。宁霜换好工作服走了过来,径直走到我跟前。我含笑看着她:一身蓝色的工装,修长的身材即使穿在宽大的工装里也是十分的窈窕,大大的眼睛像被风搅动的湖水,泛着捉摸不透的光。长发盘在帽子了,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好看的蓬松刘海。我心想,美女就是美女,即使穿成乞丐,也遮挡不住丽质的容颜。
“曾琳,你晚点走吧,我忙完了有话对你说。”宁霜压低声音,在我耳畔低声说。
“别,我可是熬了一夜了,你还想榨干我的最后一滴血?还是你下班找我吧。”我毫不客气地说。
“亏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宁霜翻翻白眼后走了。我真替她可惜,她不经意间赏给我的那个白眼一下子破坏了她刚刚给我的完美形象,就像一件新衣服不小心滴上了油渍,怎么洗也会留下浅浅的印记。
刚出大门,正好碰上晓凡,今天的晓凡也是旧貌换新颜,黑色时装裤,一件桃红色短款小西装,鲜艳夺目,衬得她的脸也灿若桃花。我再低头一看,差点没崴了自己的脚,好高的鞋跟!穿上高跟鞋的晓凡和穿平底鞋的我高低基本就差不多了。
“哎,晓凡,今天怎么了?真漂亮!”我由衷赞道。
“换一种打扮,换一种心情。”晓凡笑得像清清的小河水,不带一点杂质。
“你是换了心情了,可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我怕我心脏受不了。”我笑着仔细打量着他。
“到底怎么了?说说呗!跟我还有秘密呀?小心没人和你分享,你会憋死的。”我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边走边问。
“真的没什么。”晓凡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云一样飘来飘去。
正说着,我们单位的“四大美女”有说有笑地出来了,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四只争先恐后开屏的孔雀。
“四大美女”在我们单位早已声名远播,其实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跟宁霜比简直不是一个档次。就像我们单位生产的产品一样,要分优、良、合格、废品几个等次。不用说,我呢就只能勉勉强强算个合格品。
“曾琳,等一下。”“四大美女”之一的万佳佳,扭动着丰满的身躯,甩动着粗壮莲藕似的白嫩手臂,宽大的鲜红外套随风摆动,像展翅欲飞的老鹰快步赶了过来。
“喂,曾琳,听说宁霜找了个男朋友,好像是本市大学的老师,是真的吗?”佳佳拉过我的手臂,像地下党在对暗号一样神秘。
“找就找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面无表情地说。我最讨厌佳佳这种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见不得光似的。本来光明正大的事只要从她嘴里冒出来,就像被贴上了废品标签一样,换了身份。
“有人见过,还很帅,工作又好……”佳佳眨了眨酷似王熙凤的眼睛,像洞穿一切似的望着我的心脏部位,我突然感到心跳加快。
“谁见过问谁去,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我微微皱着眉,厌烦地说。我可不愿传播这些小道消息。宁霜就像我们单位的标志一样,只要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风起云涌,谁让她长得漂亮呢。
难道长得漂亮也有罪?真是岂有此理!
“真的不知道?宁霜可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你会不知道?”佳佳撇撇嘴,又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像锥子一样又扎了过来。同时雪白的酷似刚出笼的馒头一样的胖手又环住我的腰。我浑身立刻像爬满了毛毛虫,我可是浑身都是骨头,最受不了她柔若无骨的手臂,感觉像缠了一条蛇。
晓凡静静走在我们旁边,我不忍冷落了她,就说:“晓凡,你听说了吗?是不是也没听说?”
晓凡还没来得及回答,佳佳就一把拉过我,说:“问她干什么?顶多算个流水线上的次品……”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甩开佳佳的手,脸上立刻笼罩一层阴云,“你怎么能这样?晓凡勤奋,善良,有理想,哪像你,整天就知道像个小喇叭一样四处招摇……”我气得差点说出“撞骗”两个字。
我拉着晓凡就走,感觉就像拉了个木偶,晓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白惨惨如刚做好的石膏像。刚刚的自信和笑容像天空飞过的大雁没留一点痕迹。
“曾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晓凡,对不起……”佳佳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眨着那双丹凤眼,在后面大声说。
“我们不稀罕你的对不起。”我的心像被重重鞭挞了一样,难过极了。
“晓凡,别理她!她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心直口快。”我看着晓凡的脸,难过得恨不能像电影剪辑一样,“咔咔”两下把刚才那段删掉。
晓凡不说话,机械地往前走,那双高跟鞋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塔塔”声。那张脸也像刚刚从风沙中穿过,黄黄的,灰灰的,像枯干的菜叶。偶尔有和我们打招呼的同事,她也不理,像被摄取了灵魂一样,只有双脚还像输好了程序一样按部就班地走着。
我看着晓凡进了自己的房间,又在后面不放心地说:晓凡,先睡一会儿,我叫你一块儿吃午饭。”
“不用了!”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天际。
一直到晚上我才看见晓凡,她,已换掉了那身时髦的衣服,高跟鞋也脱掉了。我心里难过极了,就像看见一朵开得正艳的小花被无情地掐掉了一样。
生活是过给自己看的,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呢?
每个人不同,晓凡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