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峰衍生故人归否》上官落红

5、章五

　　掌门走后，屠苏躺在床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发着呆。丁隐端了一碗清粥和几碟子小菜进屋。
　　“桌上有些粥，趁热喝。”
　　听到这句话，屠苏原本平复的心，又掀起了些许波澜。
　　那日，屠苏在师尊闭关的屋前淋了一夜的雨。他并非不知师兄一直躲在小林子里默默守着他，只是那时的他，只能装作不知道。事后，师兄给他端来清粥小菜，并且与丁隐说了一样的话：“桌上有些粥，趁热喝。”
　　若今早之事仅是巧合，丁隐方才所曰，该当何解？屠苏隐隐觉得事有蹊跷。
　　丁隐知道床上的人是醒着的，但见屠苏许久不给反应，又怕他饿着了，便像哄孩子一样柔声细语地对屠苏说，“执剑长老一天没进食，可是会饿伤身子的。这些粥我熬了一个时辰，口感绵稠细润，最能和胃了。来，咱们吃点，可好？”
　　确切地说，屠苏自前日夜里便没进食过任何东西。虽说修仙之人不能大吃大喝，但人活着毕竟还是会饿肚子。
　　敌不过饥肠叫嚣的屠苏还是起了身，梳洗完毕后乖乖地坐到饭桌前。
　　丁隐瞧着吃得正香的屠苏，心里美滋滋的。自己煮的东西应该挺合执剑长老胃口，真好。
　　“我在厨房备多了好些，若是觉得不够，吃完我再去替您盛。”
　　屠苏点点头，“嗯……”
　　三碗下肚，屠苏觉着自己跟饿鬼投胎似的，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屠苏尴尬地故意咳了一声，摆出了长辈的架子，说道：“天墉城有厨娘，所谓‘君子远庖厨’，你不必把心神费在这些地方。”
　　“执剑长老身形消瘦，想必是平日天墉城里厨房照顾不周所致吧？”昨日丁隐抱着晕倒的屠苏去找掌门时，意外地发现眼前这位高挑的男子竟是如此轻盈。
　　“众口难调，不怪她们。何况修仙之人，本就该少吃少食。”
　　“执剑长老若是不嫌弃，以后三餐皆由晚辈掌厨可好？”
　　丁隐做的饭菜咸淡得宜，口感甚好，他要是肯做，屠苏自然乐意。可屠苏的性子是不爱在吃喝这种小事上麻烦人的，他反问丁隐，“你来天墉的目的不是做伙头的吧？”
　　掌门曾提醒过丁隐，执剑长不喜欢被人打扰。丁隐觉得恰恰相反，执剑长老是体贴人才不愿麻烦他人。虽然屠苏嘴上说的话冷冰冰，但丁隐的心却是暖洋洋的。
　　丁隐莞尔一笑，回答道：“自然不是。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执剑长老于我乃是救命之恩，我理应舍命报答。丁隐本是将死之人，危难关头得执剑长老出手相助，晚辈感激涕零。若是您还因救我而体力不支，我会更加愧疚。既然厨娘煮的饭菜不合胃口，执剑长老何不成人之美，遂了晚辈一桩心愿。”
　　既然对方执意如此，屠苏也无可奈何，“你来天墉是要我救你的命，他日你若舍命报答，岂不是白煞了我一番苦心。把命留着，你爱掌勺我也拦不住你。但我对你只有一点要求。”
　　“您请说。”
　　屠苏上下打量了丁隐一番，“你此身装束太惹人注目。天墉城乃清修之地，衣食住行一切从简。你不是天墉城门下的弟子，穿弟子们的衣服会略有不妥。你且下去，换身素色的衣裳。”
　　天墉城所有人都可以说丁隐衣着抢眼，唯独面前这位身着红衣的执剑长老最没资格。但屠苏居执剑长之位老且是门派辈分最高的人，天墉城没有一个人敢干预过执剑长老的打扮。
　　丁隐自然也不敢，不过就是有些费解罢了。他面露难色地告诉屠苏：“执剑长老，并非晚辈不愿换，而是我来天墉来得匆忙，身上未带一件衣物。还请您见谅。”
　　亡命天涯的人连自己性命都顾不住，衣裳这些身外之物又怎能顾得全呢。屠苏自然是理解的，“我从前有几身素色的衣裳，你先换上，过些天我再同你下山购置。”
　　“晚辈谢过执剑长老！”
　　屠苏给了丁隐一袭靛色长衫，夜晚丁隐沐浴更衣后便换上了。兴许人都是靠衣装的，穿着素雅的丁隐顿时少了许多江湖味，还莫明增添了几分书香气。公子翩翩人如玉，大抵就是形容此刻站在屠苏跟前的丁隐。更令屠苏为之惊艳的，是对方束起的额发。丁隐五官本就长得好生精致，加之额头光洁，就更显得英朗俊气了。若不是他背后依旧披散着的长发，屠苏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为何……要绑起额发？”莫不是因为我？
　　丁隐这样做自然是因为昨日屠苏掀他头发那一幕，但自己若是承认了，执剑长老会挺自责的吧。
　　“从前在蜀山的时候我便是如此。昆仑派不许弟子们额前留发，说会招煞。下山后我亡命天涯，便松于打理。横竖我已是入了魔的人，还何来‘招煞’之说呢。呵呵……”
　　丁隐这席话无不透着酸楚与悲凉，令屠苏心生怜悯。他说：“我既答应了救你，就会尽力一试。这些天你先在后山养着不必急于修炼，此地清气甚重，最宜抑制赤魂石的魔煞。”
　　“是，都听执剑长老的。”
　　“天墉城的规矩很多，你刚来，不熟悉也是情理之中。眼下你是我后山的人，若是哪日身陷窘境便来找我，切记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惊动前山。我不知在掌门口中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但你谨记，在天墉城只有我一个有能力救你。”
　　丁隐是个聪明人，他当然听得懂屠苏话中真意，“我不曾相信道听途说，只凭眼见为实。我与执剑长老虽相识甚短，但我所知的执剑长老并非他人所说的那样。也请您不必担心，不该说的，晚辈一定只字不提。”
　　屠苏知道因为自己先前各种怪异的行径必定会让丁隐心中产生许多疑问，可他认为当下不必向对方解释。还，不是时候。所幸丁隐善于察言观色，自己便可省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