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影镜像》雨月凌霄

4、四、清风吹拂莲并蒂，细雨淅沥心迷离

　　漆黑的天幕悬挂着，遮住了柳梢，掩住了花颜，没有静谧如水的月光静静流淌，没有清凉如泉的繁星汩汩翻涌，天幕下的小屋也便没了往日的灵气。小窗不再与幽迷世界联通，此刻，它只是顽拙的映像屏，映着模模糊糊的像。却也是由于光源不佳—昏黄的灯光绵弱到无法走遍小屋的各个角落，无力地看着恣意嬉戏的影儿，无奈地听着小雨淅沥。
　　雨声竟如同那长期流离失所的孩子小声哀求饭食，迷离，细弱，哀伤，但坐在小屋里的女孩，已无心关注窗外的一切，又怎能听见那孩子的倾诉呢
　　“难道事情真的会是我想象的那样？”
　　“不，这……这不可能！香堇她……她怎么会……”
　　“有什么不可能呢？你真的了解一切吗？就像是一处园林，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角落的花儿，那些耸立怪石还在后面呢。”
　　“不，我不相信，我不愿意相信，我不敢相信，我不信，我不信……”
　　“冷静点吧，你信不信又有什么用呢，现实不会因为你相信与否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更何况，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又何必自找烦恼呢？”
　　“可是，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好像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吧，说真话，我其实经常会觉得你很招人厌。”
　　凌霄就是这样，常常一个人坐在桌边，表面纯净淡然，心底却藏着似紧紧缠绕又不忍斩断的绵丝。从直坐凝视到俯身瞋目再到倚桌幽咽，从平静到迷茫再到忧伤。她把自己看得很透，她觉得自己就是一片叶儿，远处看光鲜润泽，近看却有着变换不定的脉络，即使被仰视，也难改颜色暗淡，纹理纷繁的本质。意欲于花间自由翩跹却无柳絮轻盈姿仪，梦想静躺于书页却少金箔贵金属的气质。
　　“怎么办呢，怎么办，凌霄她……她不会……”
　　“什么怎么办，你抢得及时，她肯定什么都没看到，再说，看到了又怎样？”
　　“嗯……但愿如此，不过我心里很不安，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难道仅仅是因为我觉得不该有事儿瞒着她？”
　　“不安什么，你还是我认识的香堇吗？作业写了吗？琴谱看了吗？昨天承诺的画呢？”
　　香堇闭上双眼，抿了抿唇，不知是欲言还休还是艰难咽下苦涩。眼帘微启，一抹苦笑划过嘴角。
　　“我什么时候变得像凌霄了？竟倚窗思索，迷离哀伤？这不是我啊，可为什么我控制不了自己呢？或许，是因为这也太深了吧。嗯，夜深撩人思。”香堇终于找到了她认为的理由，揽上一直守候在身旁的可儿，笑着走进卧室。人无法预知未来，却也不能洞知和自己密切相关的过去，现在。正如香堇不会知道，几百米以外，有个叫凌霄的女孩，方才和她一样反反复复思索着，就在漆黑天幕的另一边。
　　那天幕另一边的女孩儿，静静叹息着，指尖不自觉地在虎皮色枯藤般的桌面上滑动，仿佛深秋中暖色的薄巾掠过倾颓的枝桠。
　　“轰”-手指的影忽然猛烈地闪动起来，忽长忽短，忽前忽后，伴着雷，随着风，和着灯光，忽明忽灭。
　　凌霄心弦乱了，松时已弯了，紧时要断了。她无奈地起身，本能地向上望着昏黄却透不出温馨的灯光，却在目光上移的一丝秒中，瞥见了那泛着复古迷光的薄纸。
　　手颤抖着，心颤抖着，散发微颤，无数次内心辩驳后，凌霄终究还是拿起了那张纸，任凭曾惹她多次轻抚，遒劲似碑刻的字体锥子般刺着她的心：
　　凌霄
　　薄纱朱袖倚亭轩，静望青枝伴风旋。
　　侧耳不闻靡音鸟，凝眸未见异香泉。
　　沐阳轻舞红双颊，历雨悄吟白两颜。
　　惟愿白杨常翠色，闲观碧绣赏苍涟。
　　的确是碑刻般的字迹，此刻竟冰凉到让淡静的少女噙着泪花。
　　而此时，笑着回到卧室的香堇，习惯性地拿起书架上的薄纸，小学生一样虔诚地看着碑刻字帖般的字迹，眸如碧波，心中展开一幅淡紫色画卷：
　　香堇
　　蝶舞纤无趣，闲来赏锦园。
　　紫衿拂墨嶂，素袂掠清澜。
　　风劲颜如水，云凝面似涟。
　　留得歌一曲，宁弃五十弦。
　　“就这样结束吧。”凌霄收起了薄纸。
　　“就这样开始好啦。”香堇凝视着薄纸，又展开了另一张。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