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山河在》问竹鹤

3、三

　　有了这次经历，当边蓬第三次遇见晏清时，留了个心眼。
　　但他这次掌握的并不好。
　　彼时天色很好，柳絮刚停，荼蘼便紧跟着晃花人眼，边蓬立在池塘边，几尾锦鲤追逐水中鲜红躁动不安，撞得荷叶歪斜。他的对面是座不大不小的假山，假山里缩着个人，那人一身明黄衣衫一半破破烂烂，一半被血浸得透透的，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淌，溅在池塘里，似红莲开了满池。
　　“呃……”边蓬试着开口，却发现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你还好吗？”
　　“我照心窝子捅你一刀试试，你能不能好？”晏清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保持这幅爱理不理的样子，边蓬才发现他自眼睛下拖出干涸血痕，宛若血泪，更是衬得皮肤极为苍白，边蓬吓了一跳，连忙汲水过去把人抱起来，晏清嘶了一声，艰难吐出几个字：“背上……”
　　边蓬有些无措，只好把人放下来，脱去中衣挡住伤口再背着走。晏清失了力，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一下一下扑在耳边，边蓬觉得痒得很，又不敢乱动，他觉得抱着晏清的感觉，跟抱别人分明有些不同，但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一种什么区别。
　　回仙居路远，边蓬只能先找个客栈住下，晏清一直保持着清醒，甚至在他伸手解衣服时还能扣住他的腕子，无神的眼睛眨了又眨，齿间衔着一缕被血凝住的黑发，嘴里吐出模糊的句子，边蓬拿起剪刀在火上过了过，硬声道：“忍着些。”

　　当晚晏清发起了高烧，嘴里喃喃说着胡话，边蓬凑近一听，隐隐辨出是些凝风腾云的云麓心法，有些哭笑不得，只能一遍遍打水给他擦洗身子。晏清的伤大多都在背上，像是摩擦所致，一片血肉模糊，边蓬花了好大力气才清洗，这下又换了一通敷料，边蓬拧了一便又一遍帕子，晏清开始还受用，到了后面就开始不耐，眉头紧缩着胡乱挥着双手。
　　晏清觉得很热。
　　那种热是从体内生出来，怎么也散不出去，不时有冰冷的东西贴上皮肤。冷热交替，那突然的一下激灵得十分舒服，他控制不住地打颤，后背是灼热的疼，像是陷入了火海，他想挣扎求救，而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这种黑暗伴随了他十数年，他觉得自己早已习惯，却在此刻又陷入了这种无名的恐惧里，慢慢哆嗦起来，喉间发出小兽般的哀鸣。
　　“仙君，仙君。”边蓬觉得有些不对，心道这人莫非烧坏了脑子，又凑近想试试体温，晏清迷糊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凑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推，触碰到了冰凉铠甲，火热的感觉被驱散了不少，当即整个人贴了上去死死扣着铠甲边缘不肯放手，指尖都泛了白。边蓬愣了愣，还是缓缓避开他的伤处把他稳妥固定在怀里，晏清闭着眼，找到他胸膛的位置，嚅喏着发出几个音节，动物般蹭了几下。
　　边蓬听见他饮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