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少年》信松

5、也许少年，你在（5）

　　纸包不住火，这永远是对的。虽然昨晚快十二点的时候，炎伊焕打电话来问我在哪里，我站在大街上说我在寝室。可是，也不知是为什么，我和沁寒昨天晚上的事还是被他知道了。他一大早就打电话来，把沁寒和我叫到了操场，他让我站在一旁，开始对沁寒一阵痛骂。

　　第一个被怀疑的告密对象，当然是林熙睿。不过沁寒直接给他定了罪，她一边听着炎伊焕的责骂，一边在嘴里小声地骂着林熙睿。最后，在我说尽好话，编尽谎话后，炎伊焕终于停止了对沁寒的痛骂。

　　他看着我，问：“周末你一般去哪里？”

　　“游乐园。”我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因为以前每到周末我都会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去游乐园。
　　他愣了一下，说：“走吧。”后来在去游乐园的路上，沁寒告诉我，去游乐园对于他们这些男生来说，是非常丢脸的事，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时炎伊焕眼底写满了诧异。

　　我们三个刚走到校门口，早已站在那里的寂云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来抓住了我的手：“樊思妍！你任性够没有！！”他好像很生气，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现在这样的表情，吓得后退了一步，却还是倔强地看着他，任性？也许我是任性，所以才走到了这一步，可是寂云冶，我还能怎么做？

　　“你干什么！”炎伊焕强硬地掰开寂云冶的手，抓起我的手紧紧握住。

　　一瞬间，我感觉身边“轰”一声燃起了火焰，寂云冶虽然生气，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愤愤地看着炎伊焕牵着我的手。

　　“伊焕，我们走。”说完，我反手将炎伊焕的手握住，拉着他向校外走去。刚走几步，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叫他伊焕，第一次这样叫他，我竟然如此顺口地就喊了出来，可这些却只是为了做给寂云冶看，十恶不赦的坏人，樊思妍，你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走到转角处，不经意间，我看见寂云冶就那样站在原地，他看着我，眼眸中透露出无比哀伤。

　　寂云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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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乐园。

　　我努力想忘记刚才在校门口发生的那一幕，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便拉着沁寒玩了很多游乐设施，也许此刻只有云霄飞车的速度才能让我将烦恼抛之脑后，只是每一次炎伊焕都在外面等我们，我知道他是觉得自己还去玩这些算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很丢脸。可每次我们玩的时候，他一定很无聊，想到这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在坐完第二次云霄飞车后，沁寒抓住准备去排其他游乐设施的我，说：“小妍，我们去吃东西吧。”

　　“哦，好。那个……”我看着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炎伊焕，说：“伊焕，我们去刚才的那家快餐店吧。”

　　“恩。”他只是轻轻回应了一下，便往快餐店走去。其实我早已看出他有些异样，却只是自私地想着自己，不想被寂云冶那个插曲打乱我本来就有些不安的心，所以便不去跟他解释刚才所发生的事。

　　快餐店里坐满了人，炎伊焕和沁寒去买吃的，让我在座位上占着位子。因为昨晚KTV的事，让躺在床上的我久久不能闭眼，在接近天亮的时候才睡去，所以此刻坐在位子上，就着窗外撒进的和煦阳光，百般无聊的我终于抵挡不住困意，趴在位子上睡着了。

　　恍惚间，时空好像回到了刚才的学校门口，可站在那里的却不是寂云冶，而是哥。我跑过去，哥却后退开来。他说是寂云冶打电话给他，寂云冶跟他说了我正在和炎伊焕交往的事，他立即坐车赶了过来。然后，他骂我，他说：“妍妍！你为什么要跟炎伊焕交往？你跟他几乎不认识啊！”我为什么要跟他交往？我要怎么跟他说，是因为炎伊焕和他很像。

　　我本想找借口敷衍他，他却说：“寂云冶说是因为我，妍妍，是真的吗？”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只能说：“哥，我只是想学着独立，所以才会离开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的城市，来到这里，可要学会真正的独立并不容易，这时伊焕出现了，他和你很像，却不是你。”

　　他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想说什么，可他却渐渐模糊，“如果我们不是……不是……”

　　“哥？哥！”我眼睁睁看着哥在我面前消失，却抓不住他，只能叫着他，希望他能出现。

　　“妍妍，妍妍，醒醒。”蔚蓝无云的天空里好像有人在叫我，他叫我妍妍，声音却不是哥。

　　“哥！”我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身在快餐店，刚才的画面只不过是一个梦。我看着把我从刚才的梦魇中拉回来的炎伊焕，看着他写满异样的脸，心脏突然开始不安地乱跳起来，总觉得有事会发生。发现店里许多人都惊讶地看着我，我赶紧坐在了座位上，低下了头。总觉得眼角有些不对劲，手一摸，全是泪水。

　　“沁寒，你去把这些东西都打包。”炎伊焕把手上端的东西交给了沁寒。等沁寒走后，他坐在我对面，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用他暗淡的目光直直看着我，他压低声音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好好地想一想。”

　　想？想什么？我不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他顿了顿，表情有些痛苦，“是不是喜欢你哥？”我能感觉到此刻我心脏的跳动漏了好几拍，他怎么会知道？“我知道了。”他说，“真是个疯子！”他站起来，看着我：“我们分手吧。”说完，他转身走向大门，走到门口时，他一脚踢飞了放在那里的垃圾桶，大声地喊道，似乎是故意说给我听的：“都不知道寂云冶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原来……他以为我喜欢的是寂云冶。对了，上次在食堂，裴薰说寂云冶是我哥。

　　我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餐巾纸。泪水一滴滴落在上面，沁湿了纸巾。炎伊焕，你说的没错，只是住在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寂云冶，他叫樊思松。

　　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虽然我知道迟早会这样，却还是因为这样突然的分手而感到不知所措，也许此刻我的眼泪中有因为和炎伊焕这样分手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怪自己之前做出如此的决定。

　　眼前的桌上放着炎伊焕让沁寒打包的吃的。沁寒劝我多少吃一点，但我真的没胃口。沁寒她坐在我旁边，先骂了炎伊焕一通，又开始向我道歉，说给我介绍了个这么烂的男朋友。然后她又开始纳闷，说炎伊焕以前和女生交往最少也要一个星期再说分手，这次却……她立刻意识到我的存在，马上闭上了嘴。原来，我是和炎伊焕交往的女生中最差的一个。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广播里突然传出了守大门那个大叔的声音：“高二⑸班的樊思妍同学，大门口有人找你，请你听到广播马上到大门来一下。再重复一遍，高二⑸班的樊思妍同学，大门口有人找你，请听到广播速到大门口来一下。”

　　谁会在这个时候找我？我惊讶的是我脑袋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名字竟是炎伊焕，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让我去大门，他要找我可以直接打电话，更可况今天中午他向我提出分手了。会是寂云冶？也不可能，今天在校门口，我用那种态度对他，他一定还在生我的气。

　　带着满肚子疑问，我走向大门。远远的，我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那个人，昏黄的灯光照着他，却也是耀眼的。只是，看到哥的出现，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可能是我心里还在惧怕中午的那个梦，如果真是寂云冶打电话给他，让他来骂醒我，我该如何面对他，难道真的跟他说，我和炎伊焕交往是因为炎伊焕很像他？我立即转过身，不让他看到我，也不愿自己再看到他。虽然心里是多么想见到他，但我怕他骂我，怕他知道我对他的那种依赖。

　　可是，他还是看到了我，在这一片漆黑中。

　　“妍妍！”他大声地叫我。

　　我只好握紧拳头，努力抑制住快要决堤的泪水，慢慢地走向他。

　　“哥，你来干什么？”

　　昏黄的灯光下，他没有发现我已有些红肿的眼眸和我发抖的身子。他看着我，轻声地说：“回去吧，妈很想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再也抑制不住，低下头，眼泪一滴滴如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不断地往下掉。“那你呢？”我抬头，微微一笑。哥，我多希望你说：不想。你来，是因为妈。这样，我毅然来这里的决心才不会被击垮。

　　“你哭了？”他用手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珠。

　　“对啊。本来就很想你们，现在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当然激动地流眼泪了。”

　　他望着我，因为逆光的原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的泪水依旧不停，他依旧温柔地为我抹去眼泪。他轻声说：“那跟我回去，好吗？”

　　“我……”哥，其实我好想回去，每天都在想，做梦都在想，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着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你，我就会后悔自己来这里的决定。但是，我能回去吗？明知道回去便是一个深渊，我又怎么能回去。

　　“妍妍……”也许，在看到他的瞬间，我已经犹豫了，所以才会在他如此温柔叫我的瞬间将想忘记从前的决心彻底抛之脑后。

　　哥，我回去，我跟你回去……

　　“小妍——！！”还没等我说出来，沁寒就跑了过来。她停在我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小…小妍……”她抬起头，看着站在我身边的哥，一脸惊讶：“伊焕！你怎么在这里？”在这只有昏黄灯光的校门口，她把哥认成了炎伊焕。他们俩真的很像，当初我也是在同样灯光下的饭馆门口把炎伊焕认成了哥。

　　“沁寒，他是我哥，樊思松。”我说。

　　“哦。还真是……先别说这个了。小妍，你快跟我去小树林，你哥寂云冶和伊焕打起来了。伊焕和贺承瀚他们几个一起围攻你哥一个人。你不快点去，他会被打死的！”

　　当我、沁寒还有哥飞奔到教学楼后面的时候，小树林里已经一片狼藉。贺承瀚和其他几个人都痛苦地倒在地上，脸上都是伤。只有寂云冶和炎伊焕还在打。就在我眼前，寂云冶冲着炎伊焕的脸上给了他一拳，炎伊焕在倒地的瞬间给了寂云冶一脚，寂云冶整个人靠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我CNM！” 寂云冶又跌跌撞撞地走向炎伊焕。

　　“寂云冶！住手——！”眼看着寂云冶抬起脚要向炎伊焕踹去，我立马跑过去抱住倒在地上的炎伊焕，哥则去拉住了寂云冶。

　　“小妍……樊思妍！”寂云冶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哥身上。他望着我，表情痛苦地叫我的名字。

　　“寂云冶！你为什么要这样？！！”

　　“是他来找我的……我才是无辜的好不好。”他苦涩地笑了笑，继续说，“对哦，我都忘了，你是他女朋友，你只会关心他……”其实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可只有这一次，最后一次，让我再自私一次，因为哥在这里，我不想让他知道一切。

　　“是！我喜欢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我瞪着他，朝他吼道。
　　对不起……寂云冶。

　　“这样对他？这样对他……”他重复着这几个字，然后模糊地说了一句，但我还是清楚地听见了，他说：“那你又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敢再看着他，我知道，我伤害了他，而且伤得很深。

　　“你们在干什么——！！！！”是老师的声音，电筒的光束照着我们，越来越近，我们却没办法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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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被带到了政教处，只有哥被带到了校门口，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人，所以没有被老师当成批骂的对象。

　　老师第一个责问的对象是寂云冶，他坐在办公桌前，说：“当初是因为你爸爸打电话来求校长，他才肯收留你的。你体育好，我们才让你进校的，你却在不到一星期就给我惹出这么多事来。上次站办公室，这次又打架！”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寂云冶站办公室时，那个闪亮皮鞋的主人就是眼前这位老师。上次我是仰视他，所以现在才没认出来。他接着说：“你再惹这种事，我就开除你！校长的面子我也不给！”虽然他措辞严厉，但现在我只想知道，他的皮鞋是不是还是那么亮，于是就偏着脑袋去看。

　　“还有你！樊思妍！你在看什么？”没想到被抓个正着，我连忙站直身子，“我们学校接收你，是因为你成绩好，有前途，所以我们打算认真培养你。你到好，去参与这种事！”刚说完我，他又转过头对着斜靠在墙上的炎伊焕说：“还有你们几个！从高一开始你们惹过多少事？你说……”可还没等老师说完，炎伊焕就转身走出大门。

　　老师似乎快被气疯了，他睁大眼睛瞪着门外渐行渐远的炎伊焕，然后狠狠地冒了一句：“你们都出去！”

　　本来以为这次一定会被记过，没想却轻松过关，走出办公室的我顿时松了口气。在看到贺承瀚他们去追炎伊焕时，我才想起哥还在校门口等着我。我快步走向大门，刚才发生的事，让我本来下定的决心消失了，我决定不回去了。因为我在哥面前说了我喜欢炎伊焕，就算和寂云冶交往的时候，我都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喜欢二字，而这次，我却在他面前说出喜欢其他人，也许，我已经开始学着忘记，也许，我可以喜欢上其他人。

　　哥静静地站在大门口，我一阵小跑跑了过去。

　　“哥。”

　　“怎么样，没事吧？那个老师有没有为难你，寂云冶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已经回寝室了。我当然也没事了，你忘啦，你妹我可是模范生呢。”

　　“是、是，模范生！”虽然他嘴上这么说，眼神中却透露着嘲弄。

　　“哥，我是来告诉你我不能回去。”我看着他，以他的性格，一定会马上冒出一句“为什么”，果不其然，他立马就问：

　　“为什么？”

　　“你也看到了，刚才和寂云冶打架的炎伊焕，我现在在和他交往，他受了伤，我要天天照顾他嘛。”

　　他愣了一下，问：“那寂云冶呢？”

　　“他……我也会照顾啊。谁叫他是我的前任男朋友呢。”我知道，自己在答非所问。

　　哥没再说什么，向我告了别就走了。望着他的背影，冷风中，忽然觉得他瘦了好多。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刚一转身，泪水又夺眶而出。突然想到了《红楼梦》，想到了黛玉还泪，上辈子欠他，所以这辈子来还他眼泪，可是，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因为他而流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