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少年》信松

4、 也许少年，你在（4）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机会跟炎伊焕说过一句话，他也不再像第一天上课那样趴在桌子上看着我，而我和沁寒、裴薰的感情越来越好。沁寒常利用上课的时间给我讲她过去的事，当然，这些都是在老师背过身去写板书的时候，她从怎样遇见炎伊焕，到后来变成好朋友都一一跟我说了，还说了很多我觉得不可思议的经历。可是我却对她有所保留，我不知道该不该把我来这里的缘由告诉她，我怕我告诉了她后，她会看不起我，毕竟她是一个从小独立的人，而我却是一个只会依赖家人的懦弱者。

　　星期五的晚上，我回到寝室，沁寒就拉着我坐在她的床上，不知该说她正经还是兴奋，反正她的目光中带着闪烁的小星星，她说：“小妍，你觉得伊焕怎么样？就是炎伊焕，坐我旁边那个。”炎伊焕？觉得他怎么样？除了觉得他有点像哥外，其它的就没感觉了。

　　我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我一直对她隐瞒着那件事，如今要我怎么在不说谎的情况下对她提起哥？

　　“他让你跟他交往，怎么样？”怎么样？我哑然，我真不敢相信沁寒她会如此直接的和我说这件事，除了寂云冶以外，第一次有男生让我跟他交往，却是从他人口中得知，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跟他交往，喜欢上一个人和忘记从前，这两件不能调换顺序，现在的我还没有开始忘记，怎么能开始喜欢上一个人。

　　“大妈，你帮我喊一下好不好？”正在我吃惊时，楼下传来寂云冶的声音，“大妈，你不帮我就算了，你也别拿扫帚啊。喂！别拿扫帚，我走就是了！”一定是管理宿舍的大妈又用她的打狗棍来驱赶到女生宿舍来的男生了。

　　听沁寒说，那位大妈好像是年轻时被男人骗过，所以她现在一见到去女生宿舍的男生就会用扫帚来赶他们走，毕竟住在里面的女生还少不经事，谁知道会不会被某个在楼下接她的男生给骗了，成为终生的伤疤。

　　“Just one last dance~~Before we say goodbye~~~”一定是寂云冶打来的。突然觉得刚才他被大妈骂也是活该，如果他一开始就给我打电话不就没那么麻烦了吗。

　　我刚接起电话，他就开始抱怨：“小妍，你们那个大妈还真厉害，那天我还好没帮你把行李搬进去，要不然一定会被乱棍打死！”

　　“有什么事吗？”受不了他的抱怨，我连忙打断他的话。

　　“哦，你下来，我有事跟你说。我在操场等你，快下来。”

　　“好，我马上下来。”我故意大声地说。突然松了一口气，觉得寂云冶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沁寒，毕竟炎伊焕是她的朋友，如果我拒绝得太决绝，可能会让她有些为难。挂了电话，我起身对沁寒说：“我有事要下去一下，这件事一会儿再说吧。”

　　她似乎明白我的想法，对我温柔一笑：“你想想吧，要你立刻回答也不行。呆会儿回来记得回我话。”

　　走出宿舍，抬头一看，天已经完全黑了，点点星辰挂在空中。风暖暖地吹过，这么好的夜色，若不是寂云冶的那个电话，也许我就错过了。

　　操场边的花坛，寂云冶坐在用瓷砖砌的边上。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我悄悄地走过去，准备好好吓吓他，我跳到他身边，用我最大的声音喊道：“寂云冶！”可是他只是愣愣地抬起头，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意思。“寂云冶！好歹你也配合一下嘛。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站在他面前问。

　　“小妍，那个叫江沁寒的女生是不是跟你说了炎伊焕让你跟他交往的事？“

　　“你怎么知道？”诧异的神情完整地印在我的脸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和炎伊焕一个寝室，你忘了？刚才你们班那个叫贺承瀚的来找他，说今天晚上让江沁寒跟你说……”他看着我，问：“你不会答应了吧？”

　　“我……”我本想跟他说我还没有回复，我并没有想过要在此刻跟什么人交往，更何况我连一句话都没跟炎伊焕说过，让我跟他交往，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你不会真的答应了吧？？！！！”他突然站起来，抓起我的手，他的眼底写满了悲凉，手有些颤抖，他继续说：“他不是你哥！他不叫樊思松，他是炎伊焕！你不要在他的身上找你哥的影子！！”

　　他的话重重地击中我的心脏，好像有什么碎掉的声音，我傻傻地站着，我哥的影子……他不是我哥，我却在第一次见面时叫了他哥。也许，寂云冶是了解我的，我很清楚，我故意避开所有可能会和炎伊焕说上话的机会，就是不想在他身上找回那份依赖感，既然要忘掉，那便要做得彻底，可是，刚才他的那番话，却让我本来攒起的勇气瞬间崩塌，是啊，炎伊焕又不是哥。

　　他的怒气通过抓紧我的手清楚地传达给了我，不知怎么的，在理智蹦碎后，我毫无顾忌地甩开他的手，冲他吼道：“就因为他不是我哥，我才可以喜欢他，毫无保留地喜欢他！”我甩开他的手，失控地喊道。眼泪决堤，寂云冶，你……不该提到他，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我心里的痛，无法抹去的痛。

　　“是啊。”他苦笑，“他不是你哥，他却像你哥。”

　　“对！对！对——！！我不能喜欢哥，但我可以喜欢他，寂云冶，你满意了吧！”说完，我转身离去，不给自己后悔的时间。

　　刚才还暖暖的风，此刻吹在我的脸上却变得冰凉，像利刀一般。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寝室的，我只记得自己在走廊不知徘徊了多久，一直想着哥。回到寝室时，发现裴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她和沁寒看见我哭着回来，连忙跑过来安慰我，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抱着她们俩，痛痛快快地哭。她们俩也就没再说什么，就那样站着。

　　哥，我想忘记，却好辛苦，要戒掉一个十六年的习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更何况我才离开几天。从离开信阳市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里就住进了一只叫樊思松的刺猬，每一次碰触到它，我的心就会好痛。

　　很快的就到了星期五的傍晚，我要以炎伊焕女朋友的身份去参加林熙睿的生日会。还真是讽刺，除了那天晚上我叫了他一声“哥”以外，我们俩一句话也没说过，就连我答应了他的话后，我们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我却成了他的女朋友。

　　刚下课，我就被沁寒拉着去找炎伊焕。不知为什么，今天下午炎伊焕、贺承瀚还有裴薰都没来上课，老师虽然知道，却也没有点破，只让沁寒提醒他们后面记得补请假条。

　　大门口，炎伊焕一个人站在那里，他见我过去，对我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我是炎伊焕，你叫妍妍是吧？”虽然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像他那样的少年该有的飞扬跋扈，可我的注意却停在了那两个字上，妍妍……在夕阳的照耀下，我竟将他的轮廓和哥重叠了。本来只有哥叫我妍妍，现在他也叫我妍妍，总觉得，我在那条路上又后退了一步，可是以至此，我已无退路。

　　“小妍，你害什么羞啊！”见我愣愣地看着炎伊焕，沁寒将我推给了他。还在发呆的我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对不起。”我踉跄地扶着他，站稳了身子，脸热热的。毕竟是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男生，现在却成了我的男朋友。炎伊焕没说什么，一只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抓起我快速抽离开他的手，向马路对面走去。他的手有些冰凉，将我发烫的手握在掌心，紧紧地握住，生怕一不小心我的手就会从他的手中抽离。

　　我们三个人到达KTV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裴薰也在，和我以前见到的一样，她还是静静地坐在贺承瀚身边。

　　在炎伊焕拉着我走进包厢的时候，包厢里那些我不认识的都站起来冲炎伊焕和我打招呼，最恐怖的是那个拿着话筒唱歌的人，他的声音差点把我的耳膜震破。那些人的目光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把自己的手从炎伊焕的手中抽出来，但他却握得更紧了。

　　“小妍，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薰疑惑地看着我。她还不知道我跟炎伊焕交往的事，昨晚，我只是哭着说我可以，可以。裴薰低头看见我被炎伊焕牵着，她一脸吃惊：“你们……在交往？”

　　“对啊，”沁寒从后面走了进来，“小妍昨晚答应的啊，你不是也在现场吗。”

　　“我……”裴薰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吃着东西。

　　我刚找了个角落坐下，《挥着翅膀的女孩》的旋律就响起。一个男生把话筒递给了我，然后他大喊道：“让伊焕的女朋友唱歌，好不好！”其他人听他这么一喊，也跟着起哄：“唱歌！唱歌！……”

　　“我不会唱。”我礼貌地回绝，不只是因为那人的一句“伊焕的女朋友”。

　　“没关系，小妍，有伊焕陪你啊。” 沁寒说完，就把我和炎伊焕推到了前面。炎伊焕能陪我，我其实会更不自在，可又如何能说明，更何况这首歌是女生唱的，他炎伊焕总是一脸冷淡故作帅气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会唱这种歌曲。

　　可炎伊焕拿起话筒便轻松地唱起来，他的声音干净清新，得心应手得仿佛这首歌本来就是男生唱的，让我不禁想到自己虽然文考分数不差，但能进银音中学也是因为小提琴的信手拈来，难道炎伊焕是因为唱歌进的银音中学？

　　虽然疑惑，但看着炎伊焕认真地看着屏幕唱着，我也只能拿起话筒跟着附和起来：

　　当我还是我一个懵懂的女孩

　　遇到爱不懂爱从过去到现在

　　直到他也离开 留我在云海徘徊

　　明白人能取代他曾给我的信赖

　　See me fly I\'m proud to fly up hight

　　不能一直依赖別人給我拥戴

　　Believe me I can fly.

　　I\'m singing in the sky

　　就算风雨覆盖我也不怕重來

　　我已不是那个懵懂的女孩

　　遇到爱用力爱仍信真爱

　　风雨來不避开 谦虚把头低下來

　　像沙鸥来去天地只为寻一个奇跡

　　See me fly I\'m proud to fly up hight

　　生命已经打开 我要那种精彩

　　Believe me I can fly. I\'m singing in the sky

　　你曾经对我说做勇敢的女孩

　　我盼望有一天能和你相见

　　骄傲地对着天空说

　　是借着你的风

　　我（你）不会孤單因为你（我）都在

　　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炎伊焕转过头来，温柔地看着我。我清楚地听到，他唱的是：你不会孤单，因为我都在。如果我不清楚自己在这里的原因，也许当我听到他那句可能是承诺的话时，我的心也会迷惘，而那时的我更没有细想，连一句说都没有说过的女生，他便给出这样的承诺，那这个承诺便比微风还轻，为这样一句话便心动的女生，得到的未来也会如在烈日下雕刻的冰花，终将失去。

　　本来安静的KTV随着这首歌的结束而开始喧闹起来。我一个人坐在沙发的最边上，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大家都在看炎伊焕、沁寒在和今天的主角林熙睿比赛着小游戏。我真的很佩服沁寒，她一个女生竟然能让那么对男生对她服服帖帖。而裴薰，由始至终都坐在沙发的另一角和贺承瀚说话。

　　结束时已经十一点了，炎伊焕把我送到校门口后说他还有事就走了。裴薰跟在贺承瀚后面，临走时，她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总觉得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她的笑和平时不一样。沁寒留下来陪我，她看着炎伊焕他们走后，拉着我向校外的一条幽静小巷走去。

　　“沁寒，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问她。

　　“这么早回宿舍干嘛，我们去逛逛。”

　　“还有店子开着吗？”

　　“当然有咯。我带你去，但是你千万不要告诉伊焕。”她用指尖点了点我的额头。

　　“哦。”

　　沁寒把我带到了一间KTV的门口，我只能疑惑地看着她，我们刚从KTV出来，为什么又要来KTV，难道是刚才沁寒没有唱够？不过仔细想想，刚才在KTV里她并没有唱过歌。

　　沁寒将我带到前台，正在前台忙碌的一个女生冲着沁寒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让沁寒在那里等她，沁寒会意地点了点头，带着我坐在了沙发上。周围弥漫着各种歌声，有勉强悦耳的，有难听到难以置信的，我突然想到，如果哥知道我这么晚了还在这种地方，他一定会疯掉。

　　“TMD！没见过你这样小气的男人，你有勇气带那个女人来见我，就不该赖着让我买单！包间费也就算了，我可什么都没喝，你那瓶啤酒还是自己买单吧！”我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正指着她对面的男人大声骂道。

　　“臭婊子！你嚷什么嚷！”那男人伸手给了那女人一耳光。“啪”的一声，那女人顿时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小妍，你在这儿别动。”沁寒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起身走向那个男人了。那男人举起手准备再给那女人一耳光时，沁寒一把抓住那男人的手：“我看你不只是小气吧。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虽然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我只能愣愣地坐在原地，但不可否认的是，沁寒真的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生，在周围所有男人都等着看好戏的情况下，她居然敢走过去拉住那个男人。

　　那男人没再说什么，气愤地走了。等他走出大门后，沁寒转过身来，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钱包，那钱包一看便是男士用的，我不记得沁寒有这样的钱包，该不会，该不会沁寒偷了他的钱包？我正想着，沁寒已经坐在了我旁边，她把钱包放在了茶几上，对我说：“很吃惊吧？”

　　“我……”找不到敷衍的借口，更连“不会”这简单的两个字都没法脱口而出，我只能轻轻地点点头。

　　“我最看不惯这样的男人了，让他待会儿找不到钱包出出丑也好。”说完，沁寒望着钱包愣了一会儿，半响才继续说道：“我从小便没有管，读银音中学的学费都是好心人帮我付的，可是在来这里之前，我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所迫，我就练就了这样的本领，只是现在不用担心生活费了，便没在做了，刚才只是看不惯那个男人，所以才顺手拿了他的钱包。”她苦涩地笑笑，“很瞧不起我，对吗？”

　　“不，没有……我知道，你只偷坏人的钱吧！”她听了，会心一笑。虽然我不能认同她偷东西的举动，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她已经说她不会再那样做了，如果要仔细去推敲，我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吧。

　　“小姐，钱包可以还我吧？”身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我心里一惊，颤颤地转过头，他身旁还有两个男的，一脸混混的样子。他继续说：“挺厉害的嘛，连你大哥我的钱你也敢偷！”他咬着牙，眼睛鼓得像条鱼，怒气冲冲地瞪着沁寒，而他身边的那两个男人正用他们那恶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沁寒看到他们那样看着我，起身把我挡在身后，说：“有什么事找我，别欺负我朋友！”
　　“挺够义气的嘛！老子今晚两个都要！”说完，他就示意让他身后的那两个人把我们抓起来。我拼命地挣扎、抵抗，却没有用。

　　“放开她们！”一个男生冲了过来，我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等那男生冲到我面前，我才发现他是林熙睿，是今天生日会的主角。

　　“哟！是林少爷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那男人转身见是他，立刻如川剧变脸般笑着说。

　　“她们俩是我的朋友，给我个面子，放了她们。”

　　“是，是，林少爷的面子我当然要给，我们走！”说完，他拿起茶几上的钱包，叫上另外两个走了。

　　“小妍，我们走！”还没等我向林熙睿说声谢谢，沁寒就拉着我走向大门。我转过头跟林熙睿说了声“谢谢”，他微笑着冲我点点头，虽然我刚参加完他的生日会，但我也是到现在才记清他的样子，他看起来比我要大几岁，可能比哥也大一点，他早已换下今天生日会上的简单体恤，换上了干练的浅色衬衣，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穿着，才让他整个人散发着我们没有的成熟气息。

　　“沁寒，你为什么要这样？是他救了我们耶。”

　　“因为我讨厌他！”她停下了脚步。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听她说过讨厌林熙睿的事，但为什么呢？我正想着，沁寒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虽然这次欠他人情，但我不想跟他说话！”

　　她慢慢往前走，我也跟了上去：“为什么？你以前也说过你讨厌他，他做错过什么事吗？”

　　她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好像那里正放映着她的回忆，她说：“我曾经偷过他的钱……”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因为当时他很招摇地说要请KTV里所有的人喝酒，我最看不惯他这种人，所以就去偷他的钱包，想让他出丑。没想到却被他抓个正着，在场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他却说要把钱包和里面的钱都送给我。这对于我来说可是莫大的耻辱，我当即就给了他一耳光，然后把他的钱包扔进了一旁的冰桶里。”

　　“你真厉害！”

　　她淡淡地笑了笑，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说：“对了，今晚的事你可别让伊焕知道了，要是让他知道我带着他的女朋友半夜不回宿舍，跑去乱逛，还让你遇上这种事，他非扒了我皮不可！”

　　“不会的。” 沁寒，在你看到那两个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的时候，当你第一时间将我拉到身后的时候，我已认定你是我的朋友，最最重要的朋友。